第四百八十五章:星辰逆转
上天界黄昏之海,鬼王沉轩在新修复的阶梯上席地而坐,把玩着手里那支曾经为帝仲占卜过的鬼王签,望着上面一行小字,眼里也有了迷惘的神色。
“签象如何?”辰王蓬山就在他身边,不怀好意的盯着他手里的白玉签,沉轩咧咧嘴无可奈何的笑道,“你还有闲心管我的鬼王签,帝星的星位图看明白了吗?”
两人不约而同的互换了眼色,然后同时摆摆手叹了一声,无论是星辰之说,还是占卜之象,都好像蒙上了一层迷雾,纵是他们拥有真神的碎片之力,仍然无法看穿这背后复杂的牵连,许久,蓬山和他一起坐在阶梯上,从他手里夺过白玉签,好奇的问道:“我记得你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为墟海那群黑蛟占上一支鬼王签送过去,沉轩,这次这事……真的和你没关系吧?”
沉轩苦着脸,想起刚才那束从遥远的下届逼人而来的锋利目光,百口莫辩的苦笑道:“连你也这么说,那我这次岂不是要被他误会死了?”
“哼。”蓬山冷哼一声,沉轩自言自语的念叨着,“遇上那群黑蛟已经是几千年前的事了,只不过是一时好奇随手给他们占了一支签,结果那签象仿佛能千回百转,让我也格外震惊,我在万千流岛游历多年,还是第一次遇见那么难以琢磨的签象,后来我就答应他们,每隔百年会托人送上一支鬼王签,但我一次也没有为他们解过签,他们做出的所有判断和决定,都是源于自身,我从未插手,除了……最后两支签。”
沉轩顿了顿,嘴角却浮出一丝平日不惯有的讥诮,接道:“那时候我意外从紫苏那里得知了能让帝仲复生的方法,为了能尽快找到浮世屿和终焉之境的踪迹,的确是刻意的将错误的签象送给了墟海黑蛟,但可惜的是他们并没有办法夺回古尘,也没有办法真的迫使凤姬妥协,至于第二次就是利用飞垣的银蛟将所有人引入墟海,终于让皇鸟现身,从那以后我并未再和长老院交涉,无论是他们跑到飞垣去散布幼子已死之事,还是暗杀郡主挑拨古尘,都和我没有一点关系。”
蓬山望着前方黄昏之海里那些影影绰绰浮起的星辰之象,似乎有成千上万的流岛都隐隐透出危险的血光之灾,沉轩有刹那的出神,也注意到了隐藏在暗处的无数红光,低道:“其实黑蛟这么多年所作出的判断我都知道,而这其中大多数都是对的,但只有一处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他们误以为皇鸟将两境合一是为了霸占原海,蓬山,你说奇不奇怪,所有的决策都是对的,偏偏最重要的主心骨弄错了方向……”
“那就是全部错了。”蓬山冷眼看着他,毫不客气的反驳,“方向都错了,再怎么努力都是白费力气,你一直都知道,但也没有提醒过他们吗?”
“我本来就没有为他们解签的义务嘛。”沉轩赶紧为自己辩解了一句,他的眼神凝了一下,露出些许尴尬的表情,小声嘀咕道,“这么多年我送给他们的鬼王签也有几十支了吧,他们也将鬼王签当成圣物一般非常小心谨慎的保管着,甚至借着上面我残留的力量将玄冥岛掩饰了踪迹,浮世屿所言的那股来自上天界的攻击之力,事实上也是黑蛟们从鬼王签中苦心利用而出,你要说和我没关系吧,好像也还是有那么一点关系,就是不知道帝仲和萧阁主,愿不愿意听我的解释了。”
蓬山冷眼看着他,嘲讽道:“惹事了才想着撇清关系?现在那群黑蛟不也还在求你现身,再为他们指明前路吗?”
“开什么玩笑,这时候掺和,我不要命了?”沉轩摆摆手,若无其事的咧嘴笑着,又道,“挑拨古尘可是他们自己想出来的馊主意,未免太过自负,以为同族之情,就能博得龙神同情,他们连自己的神都一无所知,又何必再来祈求我出手相助呢?莫不是把上天界也当成了神,那可真的是搞笑了。”
蓬山瘪瘪嘴,这样的话从自己同修口中说出,总归是有那么一点尴尬的违和,沉轩看似漫不经心地望着黄昏之海的星辰,一字一顿淡淡说道:“而且那群黑蛟已经不再是为了找回原海解除冰封才做出这些事情了,想必龙神应该是察觉到了,这才无动于衷吧。”
“哦?”蓬山一时有了兴致,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远处一颗大星,那颗大星被黑色的水流缠绕,看不清内部真实情况,沉轩微微一笑,然而眼底的神色却是逐渐肃穆,“没有人能在千万年的磨难中依旧保持本心,墟海的情况日渐干涸,如果原海一直冰封又无法被拯救,那么放弃故土另寻他处才是合适的选择,他们似乎是盯上了浮世屿,真心想霸占别人的土地据为己有的人不是皇鸟,而是黑蛟。”
本心……这两个字让蓬山微微动容,手指向上微微一勾,豁然间星辰的力量被无形的手搅动,沉轩疑惑的望过来,不等他问什么,突然察觉到帝星开始逆向旋转,他低呼而起,不可置信,那颗古老的大星带动着黄昏之海的无数星辰,却只有它一颗在违背常识的逆转,蕴含了说不出的汹涌力量,先前隐于暗处的红光更加耀眼夺目,甚至将昏暗的黄昏之海染成一片诡异的血色,蓬山的脸色在这一瞬显得苍白无力,低道:“星辰逆转,是大凶之兆,那些红光泛滥之处,必将血流成河。”
“那些红光泛滥之处……”沉轩心头一紧,即使已在一瞬间意识到事情的真相,仍是迟疑着不敢说出口,蓬山的眼神都是极其复杂的,一字一字说出那些让沉轩吞回去的话,“墟海遍布天空,依附于流岛,那些红光泛滥之处,便是墟海隐匿之所,沉轩,他是认真的,他是真的想要将所有的墟海斩于刀下,唯一的例外,或许……”
他指了指下届,两人同时望过去,那里是早已经脱离上天界统治,坠天落海的飞垣,蓬山的手里微微一用力,认真的感知着星辰给与他的无限暗示,但仍是充满了无尽的未知,又道:“唯一的例外或许只有那一脉的银蛟,我知道那只银蛟闯入过上天界,在奚辉眼皮子底下救走了凤姬,算是和他有些不解之缘,但如此屠戮之下,是敌是友前路未明。”
沉轩苍白着脸,静默地望着黄昏之海,仿佛想到了什么事情,艰难的问道:“帝仲呢,也要放任他这么做吗?”
蓬山轻呵一声,忽然说了一句让他自己也倍感无解的话:“虽然你们一直在找寻复生之法,但我始终觉得他们是一个人,又或许,是终将成为同一个人。”
沉轩凛然不语,只见蓬山收回辰王之力,这短短的片刻好像消耗了全部的力量,让他沿着阶梯又慢慢坐了下去,双手交叉放在膝上,显得有些疲惫,黄昏之海逐渐恢复平静,只有帝星还在维持着逆向旋转,在它的左侧悬浮着另一颗白色辅星,压制着这颗濒临绝境的大星不至于彻底爆发,而右边的位置则是空空荡荡,不久前坠落的那颗红星,也正在引动一系列难以预料的命数。
许久,蓬山迟疑了一下,罕见的发出一声嘱咐:“守护好那颗白星,他要是坠落,上天界压不住失控的帝星。”
沉轩眉头紧锁,眼里也流露出敬畏的神色,但也只是艰难的咬咬唇,先是望了一眼上层极昼殿,再是焦急的扫过浩瀚的黄昏之海,他知道那颗白星对应的人是谁,那无疑就是萧千夜唯一的血亲兄长萧奕白,但眼下他被夜咒束缚,又被冥王盯上,虽然目前奚辉仍需借助黄昏之海凶兽巢穴的力量缓慢修复神体,煌焰也还看似安稳的被关在间隙之中,可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只是暴风雨的前夕,不知道会在哪一天哪一刻,毫无预兆的袭来。
他的脑中反反复复荡起潋滟的那句预言——帝星起,天地对饮,日月同辉;帝星坠,山河失色,日月同悲。
他忽然有着奇怪的感觉,第一次觉得自己距离预言如此之近,好像伸出手,就能触碰到无法直视的未来。
“不能再坐视不管了,一个发疯的煌焰就已经够麻烦了,不能再来一个疯子。”蓬山转过头望着沉轩,就算是万年枯燥的生活让他早就感到了厌倦,可心中仍有一抹难以描述的不舍,逼着他认真地说道,“我曾到过飞垣,也曾去过他们的双神殿,我一直都知道那附近有镜像的法阵,但是外围被日耀、月耀双重结界阻断,即便是我也没能深入到地宫中,眼下月耀结界已经被曦玉自行散去,但东皇不松口,他是不可能找到那个东西的。”
沉轩下意识的眼眸一亮,想起之前极昼殿曦玉的神像一瞬化为粉末的样子,脸色苍白如纸:“他会现身吗?如果他开口……是不是会和曦玉落得一样的后果?”
想起曾经的故友,蓬山的眼中还是交织着复杂的芥蒂,低道:“我不知道,其实对他们两个,或许我才是真的是一无所知。”
双王静默不语,满目皆是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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