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人类(14)
深夜,通往【敦化城】内的路上,一个单薄的身影奔跑着,哪怕她差点被坑洼绊倒,甚至已经累的两眼发昏,上气不接下气,也不敢有片刻停歇。
城门口两名守卫,一左一右的站着,远远望见黑暗中有身影而来。
二人不知是谁,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长枪,精神专注,身体紧绷,时刻准备应对突发事件的发生。
片刻后,身影渐渐跑到篝火可以照到的范围,守卫定睛一看,见是一名少女,长长松了口气,高度紧张的精神,瞬间放松下来。
待来人到了跟前,守卫用长枪将其挡下,“入夜后不许进城,快点离开,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听着不容商议的语气,许梓馨急了,不等喘匀了气,哀求道。
“守卫大哥,我要进城找大夫救人,求求您让我进去吧,求求您了。”
“不行!【天极宗】律法规定,所有人入夜后不许进城出城,有手令者除外!”守卫依旧不肯。
左右看了看两名神情严肃的守卫,望向城门内近在咫尺的街道,许梓馨心急如焚,眼泪止不住的落下。
想起不知还能撑多久的哥哥,许梓馨咬着嘴唇,直接跪了下来,“守卫大哥,求您通融通融,我哥急等着大夫救命呢!”
话音未落,便边磕头边继续说道。
“求求您了,通融通融……”
对她的哀求,守卫视若无睹,依旧不肯让步。
忽然,守卫看了看四周,收回长枪后蹲下,低声对着许梓馨说道。
“姑娘,想进城其实也不一定要手令……”
闻言,许梓馨急忙抬起头来,“您说什么?!除了手令,还有什么东西可以让我进城?!”
守卫看了眼四周,轻咳一声,搓了两根手指,低声道:“这个……”
在眼神示意下,许梓馨低头看去,瞬间明白了什么意思。
面露难色的沉默片刻,她不敢把怀里的玉坠项链掏出来。
这个东西是要去当铺换钱,给哥哥请大夫用的。
见许梓馨迟迟不说话,守卫打量了一番她的穿着,瞬间明白了一切,冷哼一声,“没钱还想进城?赶快一边去,别在这闹事。”
看着他起身站在原位,又如一尊冷酷的石像拦着她,许梓馨顿时小脸一白,绝望的瘫坐在地上。
见许梓馨无声的落泪,十分可怜,皱起眉头动了恻隐之心。
暗叹了口气,走过去,将许梓馨搀扶起来,微笑着对“那尊石像”守卫说道。
“老弟,别难为人家小姑娘了,咱们抬抬手,让她进去吧……对了,有些日子咱俩没在一起喝酒了,明天晚上找个酒楼,我请你喝酒,咱俩好好喝上一杯。”
“大哥,咱们律法……”听到和自己关系不错的老大哥给许梓馨求情,而且还要请自己喝酒,守卫故作为难了会,长长叹了口气,说道:“行,既然大哥说情,这个小姑娘也确实可怜,小弟就给了大哥你这个面子。”
“我就说我兄弟是个心软的人,明晚你挑地方,咱们不醉不归。”应和了句,这名守卫便对许梓馨说道:“姑娘,别愣着了,赶紧进去吧。”
听见自己可以进城了,许梓馨回过神来,对着两名守卫连忙鞠了一躬,哽咽着说了句“谢谢”。
守卫温柔的拍了拍她的胳膊,说道:“不谢不谢,赶快进去吧。”
看着许梓馨擦干眼泪,急匆匆往城内跑去的背影,守卫叹了口气,苦涩的笑着摇摇头,喃喃道。
“唉,都是可怜人呐。”
……
进入城中,许梓馨找了家当铺,敲开门,踮脚仰头的将玉坠项链递上比她还要高出一些的柜台,“麻烦您,我要当这个玉坠项链。”
“好,我先看看。”一个年龄稍大的老者,捋着灰白的胡须,拿起项链眯着眼睛看了一会,随后拿起毛笔,“玉坠项链一条,三枚金币。”
听到只值三枚金币,许梓馨立刻着急的询问道:“能不能再多一点?我急要用钱。”
“多不了,就这些。”说着,老者放下了笔,捋着胡须低头说道:“小姑娘,不瞒你说,给你三枚金币,我都亏着呢。这条项链不值钱,就这三枚金币,我也是好心看在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可怜,才给你的。你要是去别家,别说三枚金币,就是两枚金币都没有啊。”
闻言,许梓馨只觉浑身无力。
这条项链是母亲送给她的,具体值多少钱,她不知道。
原想着应该最少也能当个五枚金币,没想到,竟然只值三枚金币。
三枚金币是否足够给哥哥请大夫,她不太清楚。
但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哥哥等不起她在满城当铺询问价格。
许梓馨沉默了片刻,长出一口气,抬头道:“三枚金币给我吧。”
“好。”老者点了点头,收下玉坠项链,取出三枚金币放在柜台上,推了过去。
许梓馨拿上三枚金币,转身出了当铺,满大街的寻找医馆药铺敲门。
不知道过去多久,她喊的嗓子都哑了,敲门的手都有些红肿。
可,不知为何,那些医馆药铺全都黑着灯,紧闭着门,连点声音都不曾从里面传出。
又找了许久,将城内医馆药铺的门基本上敲了个遍,依旧还是没人给她开门。
在找了最后一家医馆后,许梓馨终于绝望放弃了。
她无力着瘫坐在医馆门口,想到自己找不到大夫去救不知何时就会死去的哥哥,抱着蜷缩的双腿,再也抑制不住的痛哭起来。
随着眼泪被哭干,绝望将她彻底笼罩,她像一根不会动,不会说话,没有表情的木头人一样,呆滞的看着地上。
忽然,旁边一家开着的酒楼里门口传来了声音。
被声音吸引,她抬头看去。
见门外站着一个店小二和一个身着白衣、腰别折扇的白发男子似乎是在说着什么,而且这个白发男子看起来像是喝醉了,摇晃着身体、脚步虚浮,连站都要站不稳。
即便如此,白发少年依旧不肯离开,还要往酒楼里面走去。
店小二一直拦着他,不让他进去。
许梓馨没心思去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表情木讷的起身,往城外的方向走去。
刚走到酒楼门口,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脚步一顿,不禁想到中午在路上碰到,喊她娘子的醉鬼。
怀着忐忑的心情转头看去,顿时一惊。
与此同时,陆羲和跑到了她的身旁。
不等她做出任何反应,直接蹲下,抱住了她的腿,面带微笑、双眼迷离,撒娇一般的喊道:“娘子。”
这时,店小二也走了过来,微微弯着腰,微笑着问道:“姑娘,您是这位公子的娘子?是来找他的?”
不等她回答,店小二长叹了口气,苦着脸继续说道。
“姑娘啊,小的请您把您夫君带回去吧。您不知道,他今天在我们这,从下午喝到现在,喝的站都站不住了,还嚷嚷着要酒。我们说您喝醉了,给您找辆马车送您回家,他非说自己没醉,还自己在店里拿酒喝。看他的穿着打扮,您二位家里肯定是非富即贵、有权有势,家里美酒肯定不少,您还是带他回去喝吧……姑娘,您别误会,我们不是故意赶他走,实在是怕他在我们这出事。您说,他要是真在我们这出点事,这责任谁来承担?我们这是小酒楼,就想赚点钱,让日子好过点,不想得罪人、惹火上身。看您也是通情达理的人,不会和我们小老百姓计较。这是他付的酒钱,老板让小的全部奉还,只求他能赶快回家。求您了,行行好,带他回家吧,小的谢谢您了。”
说罢,抹掉委屈的眼泪,深深鞠了一躬,转身走进酒楼,直接将门关上。
紧接着,里面便完全黑了下来。
还没搞清楚状况的许梓馨呆呆的站在原地。
转头看了眼没有一点亮光的酒楼,然后低头看了眼,已经坐在地上,但始终抱着自己双腿,一直傻乎乎的喃喃自语叫娘子的陆羲和。
“不是,我……”她回过神来,左右看看,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低头看了眼醉醺醺的陆羲和,无奈的叹了口气。
随后,把钱袋先挂在腰间,将陆羲和搀扶起来站好,松开手后说道。
“你要是还有点意识,能听见我说话,就好好听着。”
烂醉如泥的陆羲和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反正是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见状,许梓馨继续道:“我着急回家,没时间送你,你要是记得回家的路,自己走回去。要是不记得,要么在路边睡一晚上,要么找家客栈睡一晚上,听到没有?”
“听到了。”陆羲和举起手回答了一声。
“好,那你就自己决定吧。”
说罢,将钱袋解下,拿起陆羲和的手,放了上去。
没想到,自己的手刚松开,陆羲和的手紧接着就放了下去。
看了眼眯着眼傻笑的陆羲和,又看了眼掉到地上的钱袋,许梓馨无奈的叹了口气,弯腰将钱袋捡了起来,给陆羲和挂在腰间。
正系着钱袋的绳子,忽然被陆羲和拦腰抱起!
许梓馨被吓了一跳,挣扎着瞪眼看着陆羲和道:“臭流氓!快点放开我!”
陆羲和看着醉的浑身无力,许梓馨硬是挣扎不开。
看着许梓馨红着脸颊,生气的瞪着他,陆羲和傻笑道:“娘子,你长得可真漂亮。”
看着陆羲和那张比自家哥哥还要好看的样貌,许梓馨顿时害羞的满脸通红。
但一想到,他和自家哥哥同样都是好色的流氓后,许梓馨便没了任何好感。
她阴沉着小脸,眼神不悦的盯着陆羲和迷离的双眼,说道。
“我数三下,赶快把我放下来,要不然我就真生气了……1、2……”
还没数到三,陆羲和直接将她放了下来,拉着她的手,又一次像小孩子一样撒起娇来,“娘子别生气,我知道错了。”
“娘你大爷!”许梓馨一把甩开陆羲和的手,双手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的道:“趁着老娘还有点耐心,赶紧有多远滚多远!别来烦我!还有!记住了!以后不许叫我娘子!”
看着许梓馨怒气冲冲的往城外的方向走去,陆羲和着急的追了上去。
没跑两步,便被自己的腿绊了一下。
他趴在地上,抬头看着许梓馨一点点消失的背影,像被抛弃的小媳妇那般,伸出手,喊道。
“娘子……”
……
失魂落魄的走到城门口,守卫见是她,便没有阻拦。
许梓馨硬挤出笑容,走到两名守卫身旁,一人鞠了一躬,道了两声谢。
看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双眸通红,而且肿胀起来,守卫大概也猜到她没请到大夫。
拍了拍她的肩膀后,说了句,“没事,快回家去吧。”
许梓馨点了点头,转身往家走去。
……
回到家中,见许慕楠冷的瑟瑟发抖,嘴唇青紫,皮肤上已经有了些冰碴,情况比起刚开始要严重许多。
许梓馨颤抖着嘴唇,强忍住心头的难过和泪水,脱鞋上床,掀开被子躺在许慕楠身旁,将他紧紧抱住。
请不到大夫,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才好,只能抱着他,给他一些温暖,和他一起忍受着寒冷。
这是她如今唯一能做的了。
忽地,响起一阵敲门声,许梓馨睁开眼睛看向门口,黛眉皱起的思考了片刻,实在想不到,自家平日里都很少有人上门,这会夜已深了,还会有谁造访。
她开口问道:“谁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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