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九章 因为你才是族长

叶大伟轻轻皱了皱眉。

    这人怎么这样呢，虽然你是炼神境尊者，是前辈，虽然你赶走了通天魔龙，救了全营地人的命，可是你也不能对大姐这么没礼貌吧？瞧瞧你那激动万分的猪哥样，你合适吗？

    而且，大姐在遗忘一族，那就是神一样的存在，她的名字，就算叶大伟身为族中元老，也是不敢随意叫的；你以为你是谁啊，一上来就直呼大姐的闺名，太猖狂了吧？

    正想着，却见莫愁瘦弱的身躯在风中猛然摇晃了一下，眼泪哗地淌了出来，接着便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中，一把抓住张弃的手臂：“你是……大哥哥……你是大哥哥！”

    张弃早已激动得不能自抑：“是我，是我，我是张弃，我是张弃啊！”

    莫愁就如飞燕投林一般，一下子扑进了张弃怀里。

    “张……张弃……”叶大伟此时却成了没有眼力见的“气氛破坏神”，讷讷地叫了两声，猛然恍然大悟：“你是军师？天呐，你是军师！可是你不是姓凌吗？”

    这声惊呼便把激动中的两个人唤醒了。见周围的人都在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们，莫愁不由得脸颊微红，横了叶大伟一眼，镇定地从张弃怀里离开，捋捋鬓边的头发：“大伟，整顿一下队伍，这儿恐怕还是不安全。大哥哥，来，咱们走后边去！”

    原来莫愁刚才并不是在营地中疗伤，而是在营地之后，那儿有一丛树林，全是数十丈高的缠龙青极杉。树下怪石林立，形成一个个石间缝隙，既背风又挡光，很适合疗伤。

    一处石旮旯中，张弃和莫愁再一次紧紧地抱在了一起，却都没有说话，只是任由泪水小溪似地淌着，浸湿了两人的衣衫，也把两颗心浸泡在久别重逢的激动和喜悦之中。

    在没有见到莫愁的时候，张弃觉得，这十来年的时间大概已经把自己心中的她，冲淡了。毕竟，这十来年里，大家都经历了许许多多，他碾转邻魔郡、豳洲、百花谷、五蛮黎，还有蛮荒古国和精灵王国，见过了太多的人，遇到了太多的事，甚至还有了自己的孩子。

    所以在回到神奕王国以后，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来寻找莫愁，其中一个原因是卢小玥的事情一直缠绕着他，另一个，也是因为他不知道，真的找到莫愁之后，该怎么说、怎么做。

    那不过是少年时的一段故事而已，也许两人都已经相忘于江湖了吧，见面，徒增尴尬。

    所以他一直都想的是，解决了卢小玥的事情，就得去百花谷接萧瑟、去五蛮黎接樊娟，甚至还要去蛮荒古国和精灵王国，看看荒无劫和茉莎，然后，才轮到去寻找莫愁、叶倾城……

    如果按照重要性排序，莫愁大概只能排到第五或者第六的位置吧？

    然而真正在这儿意外重逢了，张弃才猛然发现，在他心里，莫愁既不排第六也不排第五，甚至也不能说是排第一，她在他心里占据着最独特而最重要的地位，是不需要参加排序的！

    张弃是一个傻子，他不懂感情，他不知道，感情就像老酒，是经久而弥香的。只要两个人都把对方深深地刻在心底，分别得越久，当重逢时爆发出来的感情，就越加炽烈！

    萧瑟，是他的恩人，全心全意帮他，自己却被囚百花谷——他不知道现在萧瑟怎么样，但他猜都能猜得到，萧瑟定然已经被关起来了。樊娟，是他的责任，虽然当他和她创造两个孩子的时候，他们还没有丝毫感情可言，但她有他的孩子，那他就必须为她和孩子负责。

    卢小玥是他的亏欠，误了五年之约，少阳宗又被夷为了平地，所以他要拼尽一切救醒她。

    只有莫愁，是他的真爱，是她和他，在情窦初开的年纪，两人相依相伴，一起闯荡万丈山中，从此把对方深深地刻在了自己的心底，纵然天各一方、十年分离，也未曾消磨半分！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揽着莫愁那瘦削的双肩，眸子里有着深深的心疼：“莫愁……”

    莫愁把脸蛋依在他胸膛上，轻轻地“嗯”了一声。

    张弃却不知该说什么了，好像说什么都不能表达出他内心的情感。许久后，才满是心疼地说了一句：“你怎么，怎么还是这么瘦啊？”

    莫愁抬起头，一双如水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忽然扑哧一笑，摇了摇头。

    她知道他是个木鱼，却并没有说出来，而是静静地道：“因为我永远是你的小莫愁啊！”她忽然反手抱住张弃的腰，泪水再一次涌出了眼眶，“大哥哥，我好想你……”

    张弃用下巴摩挲着她的秀发，喃喃地道：“我也是，我也是……”

    两人又静静地抱了一会儿，也许是为了打破这渐渐有些尴尬的气氛，张弃又轻声道：“莫愁，你得长胖一些，你太瘦弱了，我会心疼的……”

    莫愁双眸里闪过一丝无奈，嘴角却微微翘起，只是她什么也没说，就那么静静地靠着。

    他们抱在这里，能看到远处营地里的动静。营地里人来人往，却没有人过来打扰他们，也许大家都知道，这种气氛，是谁都不适合过来打扰的。

    两人又依偎了一会儿，便见到营地里忽然喧闹了起来，似乎听到了隐隐的欢呼声。

    张弃知道是怎么回事，轻声笑道：“我叫玄武给营地带来了一千斤水产，叫白虎带来了一千斤野味，还有许多药材、野果，让他们好好改善一下生活吧！”

    莫愁用指头在他胸膛上划着圆圈：“嗯，你也的确应该给他们改善一下生活。这段日子以来，他们受了太多的苦，基本上人人带伤，还死了不少……唉，都怪我太没能力了！”

    张弃紧紧地抱着她：“你可别这么说，你已经做得这么好，都成了他们的大姐了！”

    莫愁静静地偎了一会儿，忽然展颜一笑：“不过你来了，就什么都好了。老三回来了，走吧，大哥哥，咱们过去。他们见到你，还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走到营地里，正有好几个人围在那儿，其他人则在忙着搬运东西、生火做饭。

    刚才他们虽然吃过一顿，但全都是吃鱼，大家都腻了，而且分量又少，都只是糊弄一下嘴巴而已。而现在不一样了，不但玄武带回来了虾、蟹、甲鱼等水产，白虎带回来了兔、雉、苹果等野味和野果，青龙还带回来了灵米、灵面，朱雀则带回来了许多灵菜。

    所以这一顿，便成了这个营地有史以来最为丰盛的一顿饭。

    正巧，出去打探消息的叶长老也回来了，几位大姐都结束了疗伤，也算是大团圆了吧？

    张弃和莫愁径直走向围在一起的那几个人中间。

    那几个人都回过头来，目光中却都有些诧异：大姐不是一向独来独往的吗？

    莫愁看着这几个人，轻轻地笑道：“除了大伟在忙，大伙都在呢。我先不做介绍了，看看你们能不能把对方认出来。先说好，谁要是认不出来，那是要被罚的！”

    张弃摸摸鼻子，望向一个二十来岁的白衣少年：“你二姐喜欢穿白，你现在也喜欢啦？老三，十年没见，你可长大了，真是一个玉树临风的帅小伙啊！”

    那白衣少年一拍脑门：“我靠！”忽然想到什么，已到嘴边的那两个字便没有溜出来。

    张弃只是拍拍他肩膀：“叶飘零！”然后又望向旁边几个女孩，诚挚地笑道，“大妮、落雪、青玉，你们都在，这可真是太好了，见到你们，就像见到亲人一样啊！”

    一身火红长裙的凌落雪一下子就扑进他怀里，呜呜叫着：“你可回来了，你还记得我……十年了，你还没有忘记我们……师傅，你可算是回来了……”

    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连忙从张弃怀里逃出来，低着眼睛不敢看莫愁：“大姐，我……我只是太激动了……我发誓，我没有别的意思，什么意思也没有……你可别公报私仇啊！”

    一下子把众人都给逗笑了。只是旁边的叶飘零看了凌落雪一眼，又看看莫愁和张弃，不知为什么，那眼眸中却似闪过了一丝极细极微的阴霾。

    萧大妮拍拍凌落雪的肩膀，笑道：“知道，大家都理解，你激动一些是正常的。第一呢，你一直就是这么个激动的人，不激动就不是你了；第二，军师是你师傅嘛，徒儿见了师傅，怎么不跪呢？不过军师还没有把我们忘记，我也太高兴了。军师，你回来了，真好！”

    当初在求生盟中，陈青玉是很不起眼的一个，后来在霹雳崖底她还没有跟着大队，而是跟了另外一支血祭者队伍，再后来也侥幸冲出了万丈山。此时见到张弃还记得她，她也是高兴万分，不过她没有凌落雪和萧大妮的那份胆量与大气，只是站在一旁傻笑着。

    好一阵谈笑风生，萧大妮看着大伙，感叹道：“真好，我们遗忘一族，终于算是聚齐了！”

    大伙谈了一些别后的事情。原来那天冲出万丈山霹雳崖后，又遇到神奕卫骑兵前来驱逐，众人从此分散，叶汝白、叶倾城、雷长啸等人都失去了踪影，到现在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莫愁当时本想留在万丈山寻找张弃的，是被叶倾城和凌落雪强拖着离开了霹雳崖。

    再后来，莫愁便和凌落雪一起建立了“遗忘一族”，因为她记得张弃曾经说过一句话，他们，都是被上天遗忘了的，只有自强，才能坚持活下去。所以她为“遗忘一族”定下的规矩，便是要为平民作主，反抗贵族，要帮助他人，让更多被老天遗忘的人能够活下去。

    她们一边苦心经营着遗忘一族，一边寻找着张弃等人的下落，莫愁是怎么也不相信张弃会死在万丈山中。后来萧大妮、叶飘零、叶大伟等人先后到来，遗忘一族也渐渐壮大，到现在，已经发展成为拥有数万人马的庞大势力，活动区域遍布炎洲西北、云洲北部和坤洲西南。

    张弃想起前往西洲时被刺杀的经历，不由笑道：“原来遗忘一族是莫愁你建立的，我还差点死在你们手中了呢！”

    众人都是一愣，听张弃讲完，不由都笑了：“这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莫愁眯起眼睛，问道：“邻魔郡和云洲观云城一带，是谁在负责？”

    叶大伟答道：“是霍二龙。”

    张弃看出她想惩罚那人，忙笑道：“反正也没造成什么损伤，而且他也不知道，连我也不知道这里面的缘由，怪不得他。不过有一说一，你们暗杀的功夫，的确很厉害！”

    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便又问道：“只是奇怪哈，遗忘一族都拥有数万子弟了，而且里面不乏神婴境的强者，甚至神婴境巅峰都有，怎么你们的修为却普遍不算高呢？”

    叶大伟的境界是神婴境中期，在这几人中间居然算是高的，叶飘零、凌落雪也都只是神婴境中期，萧大妮和陈青玉居然只是神婴境初期；而莫愁甚至是场中境界最低的一个！

    连黄云云都是神婴境初期了，莫愁居然似乎连神婴境初期也没稳定，像是刚突破的模样！

    这次回到炎洲以来，张弃发现神婴境似乎已经算不得高手了，三仙门中一个堂主都是神婴境中期：怎么遗忘一族如此庞大的一个势力，掌事者的境界居然这么低呢？

    谈到这个问题，莫愁的眼眶立时红了，忍不住低下头去：“是我能力差，没能带好大家！”

    凌落雪皱着眉头道：“怎么能这样说呢？谁不知道，你的境界最低，那是因为你把好的东西都让给了大家，而且我们大伙修炼的秘术，至少一半以上是你创造出来的吧？你又要管理族中大小事务，又要时常出去帮助他人，还要寻找军师，你的时间都花在这些地方了，自己又绝不占族中任何便宜，你的境界怎么提升得起来？我早就给你说过……”

    “不，不止这个！”莫愁打断她的话：“这次，害得大伙……”

    萧大妮叹了一声：“这事就更怪不得你了。谁能想到遗落村会遭到突袭啊？相信我，你已经做得最好了，人家那是有足足五名尊者，咱们这几个人，怎么可能挡得住？”

    张弃眉头一皱，不由问道：“遗落村是你们总部吧，是谁突袭了你们？”

    凌落雪恨得牙齿咯咯直响：“是一帮黑衣人，魔气森森，也不知是哪儿冒出来的！”

    张弃脱口叫道：“屠灭门？他们居然也对你们动手了？”

    凌落雪讶然叫道：“军师，你知道他们？”

    张弃点点头，这可真是新仇旧恨啊，他和屠灭门，真是不死不休了。

    莫愁却似松了口气，轻笑道：“既然你知道他们，看样子也和他们有仇，那就好了！”

    她正要说什么，却听有人来问道：“大姐，营中的丹药没有了，怎么办呐？”

    莫愁俏皮地一笑，倒把身边人全看呆了，显然，她往常基本是没有这么笑过的。

    只听她望着张弃，轻声笑道：“有大哥哥在，你还怕什么呢？大哥哥，你说是吧？”

    张弃不由摸摸鼻子，莫愁这意思，是想让他来帮她解决一切难题吗？

    不过她既然当众说了，张弃也不想剥她的面子，谁叫在他心里，她是最重的呢？于是他翻手取出几个丹瓶，笑道：“丹药的事，我倒是可以帮忙。”

    这些都是分魂小丹在山河鼎空间里炼出来的。现在分魂小丹炼制这些四品灵丹、五品玄丹，已经费不了多少功夫了，小半个时辰就可以炼制一炉，成功率达到了惊人的百分之百！

    众人自然不知道他有分魂小丹，还以为这是他之前库存的丹药呢，不由得都面露感激。

    张弃把丹药交给那人，又问道：“不过我的一点浅见哈，相比丹药，恐怕你们更应该重视的问题，是遗忘一族的出路吧？你们的遗落村被突袭了，大伙都负了伤，想来散落在外的族人也很多，恐怕大家都很恐慌。莫愁，对于遗忘一族的未来，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莫愁扑闪着大眼睛，看着他笑道：“没有！”

    众人都是一愣，却又听她笑道：“本来是有的，你来了，就没了。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么？”

    叶飘零沉声问道：“大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凌落雪和萧大妮对视一眼，两人目光中都有着一缕莫名的忧虑，似乎都有种不祥的预感。

    张弃也摸摸鼻子，笑道：“莫愁啊，你可不能什么都依赖我啊。大伙都看着呢，你这样当遗忘一族的族长，恐怕大伙都会不服的。是不是啊，落雪、大妮？”

    他怕引起莫愁的误会，特意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了这番话。

    却听莫愁笑道：“我本来就不是族长，你们都忘了，从始至终，我都只是代族长啊！”

    她转头望着张弃，笑道：“我说这是你应该考虑的问题，因为，你才是族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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