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塔西廊事件

　　禹自陈疑惑地瞧着杰西，杰西摇头说道：“去过那里的人，全都死了，不死的也疯了，无一例外。”

　　“因为什么，”禹自陈陡起警觉：那片地方，与复国会潜伏的山峰断崖处距离不远，自己要寻找脉冲武器，往后势必踏足此地。因此十分关切，指着地图问道，“你确定是这片地方？”

　　“当然，这片地方，”杰西在地图上圈了一圈，指着说道，“还有这片地方的上空，都是死亡谷的地盘。我不去，劝你也不要去。”接着，杰西讲起了他的遭遇，“我的父亲退伍之后，做了猎人……”

　　囚禁艾薇儿那一带的后山，和复国会驻扎的山峰距离不远，均在死亡谷范围内。

　　原来被称作“塔西廊”，意即“小城祖母”，南北战争时期，兵过如篦，本地的人以在山上打猎、采摘果子为生，因此得了这个称谓。

　　“那天，我的父亲老杰西匆匆回家，问我见到母亲没有，”杰西似乎回忆起当时场景，泪光闪烁，“我说没有，父亲一跤坐倒，嘴里嘟弄着‘灰狼来了’，随即拿起猎枪——”

　　杰西继续说道：“要知道，我的父亲曾担任‘三叉戟’特战队员，曾在东亚执行特殊任务，他信奉的只有拳头、匕首和子弹，从不许我流眼泪。可是那天，他却成了自己嘴里‘懦弱而可耻’的人，因为，他不仅流泪了，出门前更破天荒地亲了亲我。”

　　“他挎着枪，带着猎狗就要进山，四面八方忽然聚起来不少人，都是猎户当中的硬手，我记得清清楚楚，总共一十二个。他们碰面之后，都说这段时间不太平，有两人的女儿，甚至放牧时连牛羊带人一起失踪了，追踪足迹，失踪位置应当在后山。可是人们却从来没见过什么猛兽入侵的迹象，”杰西说道，“我的目光一直随着他们踏入‘塔西廊’，但我再也没见到他们回来，母亲也一样——”

　　“那你后来找到他们了吗？”

　　杰西摇摇头。

　　十二个人无故失踪，加上先前失踪的人口，这在任何国家都称得上是大事。倘若事发在本国，官方不竭力救援，妥善安置，那是省级高干也顶不住的大雷，都吃不了兜着走是注定的。

　　禹自陈关切地问道：“那州警呢，搜山之后怎么说？”

　　杰西苦笑道：“我们的州警，忙着协助税警威胁毒枭补税呢，荒僻之地区区十几条人命，怎能惊动他们的大驾？倒是县警，装模做样地进山搜了一阵子。”

　　禹自陈心里一寒，又想总算还有几个县警说事儿。杰西似乎看穿了禹自陈的想法，冷笑道：“我开始也以为抓住了救命稻草，不料县警早上进山，晚上就撤出来了。那片山林数千平方英里，一天时间，只够擦边儿晃一晃。”

　　这倒是实情，禹自陈心想，梅国首脑在各国峰会上天天标榜什么“皿煮”，什么“字由”，想不到治下出了这么大的事，竟这等不放在心上，跟草菅人命又有什么区别？

　　然而转念一想，该国原是靠着草菅人命起家的，后辈行事作风，一如其祖，也可算是家学渊源，没丢了祖辈传承的手艺。

　　“家属们自然不答应，先是好言相求，县警百般推辞，后来闹了一通，反而给关到监狱里半月有余，”杰西冷笑道，“我们无奈之下，凑了一大笔钱，捐给本州‘威尔慈善基金会’——一支由州长儿子掌管的基金会，县警这才再度出动。听说，那笔钱后来又以‘政治献金’的名义捐给了州长。”

　　这不就是受贿么？

　　禹自陈思量片刻，恍然大悟：贿金以善款方式进入慈善基金会，再以“政治献金”的方式进入老威尔的腰包，就不是“贿金”，而是“政治献金”了。行受贿双方两蒙其便，各得“字由”，倒是不能一概而论，粗暴地称之为“受贿”了。

　　他不由得竖起大拇指道：“贵国立国二百余年，十余代人才积累，果然有些门道。比之二战之后才独立的国家，的确高明得多了。佩服，佩服！”

　　“那是，那是，”杰西尴尬点头道，“县警再次出动，这次十个人带了警犬、帐篷、军粮等物，准备好好进山搜救。约定每三天联络员出来一次，向我们通报搜救进展，唉——”

　　禹自陈见他眼光黯淡，想必县警没能将亲人搜救回来。便拍拍杰西肩膀，示意安慰。

　　杰西眼光暗淡，说道：“情况比想象中更惨。等到第三天晚上，我们聚集到一起，翘首以盼，只盼联络员能带出好消息。等到凌晨，不见联络员出来，我们十分焦急，直到后半夜，才各自回家。这样，第六天凌晨三点，我们实在等不及了，几个小伙子沿路去找，终于发现了奄奄一息的联络员，我们急忙将他抬出来，等送医院的时候，只留下‘龙源’两个字，人已经不行了。”

　　禹自陈轻轻“哦”了一声，他并不意外：杰西的父亲曾在东亚执行任务，东亚多山林，山地生存能力比县警只高不低，他商且有去无回，县警自然更加如此。

　　“县警一下子死了十个人，警长不同意再出警，我们亲人死不见尸，怎能放弃？”杰西继续说道，“但县警商且全军覆没，凭我们自己搜救，更是没戏，情急之下，我们想到了借助媒体的力量。我们找来记者，告知了这件事，希望引起全国关注，使长官们迫于舆论压力，再度组织搜山营救。”

　　杰西说着，带禹自陈进到铁皮房子里，房子没有隔开，除了两张钢丝床，其余日用物品散乱地摆放在地上，简直无法下脚。但却有大堆陈年报纸，书刊。

　　杰西指着薄薄一沓报纸说道：“三天之后，媒体发力，将事故称之为‘塔西廊’事件，一时间新闻、报纸上铺天盖地的消息。看到那铅字的时候，我们相拥而泣，以为舆论压力之下，官老爷们必然再度组织搜救。然而当天下午，涉及‘塔西廊’事件的报纸纷纷撤下，一队大兵进驻此地，将‘塔西廊’后山戒严。等到第二天，各大报纸竞相报道的，就是别的事，‘塔西廊’事件仿佛从没在世界上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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