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父与子的较量

　　财政局离市人民医院并不太远，也就一两里的路程，王为民按照杨医生指的路线，很快便到了财政局。

　　财政局是一个三层小楼，大门内有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面不表情地对王为民道：“你是干什么的？”

　　王为民道：“是来报考会计职称的。”

　　那个干瘪的小老头指了指桌上的那个登记本道：“先在本子上登记，然后到三楼302房去问。

　　王为民俯下身子，在长方形的本子上按要求填写好了，然后递给小老头道：“大叔，你看这样行吗？“

　　那小老头用手指了指面前的桌子，王为民秒懂，于是便将本子放到桌子上，慢慢地向楼梯口走去。

　　到了302房间，王为民一问才知道今年报考时间已过，只能等到明年再报考了。

　　王为民感到有些沮丧，早知道自己在湖北就该报名的，白白浪费了一年的时间。

　　王为民出了财政局，到门口又问了问那值勤的小老头，知道新华书店离财政局不远，便又直接走到新华书店，买了几本专业书籍。本来还想买几本练习题，但他手中只有二元五毛钱是属于他自己的，根本就买不起，只得作罢。

　　他读书的时候经常对王二狗说钱没有什么用，一走进社会便被打脸了，脸的作用是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之所以会觉得钱没有什么用，主要是想读书人靠的是灵魂的洁净，如果太看重金钱，就辱了读书人的名节，不配做一个干干净净的读书人。王为狗干得累死累活的，一个人支撑一个家本来就很辛苦，被他这么一说气得饭都没有吃，当然他也没让王为民吃饭。

　　王为民饿了三天，但始终认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王二狗也怕将王为民饿出个三长两短来，也只好饶了这个冥顽不灵的坏小子。

　　为了让王为民知道钱的重要性，王二狗在王为民上大学时，除了给他交了书本费外，便让他自己挣钱养活自己，王为民也不屈服，一上大学便和浪子晏青一起去给别人当家教，正好能养活自己，到了寒暑假，他又会到工地上打短工，四年下来，除第一年上半学期王为民找家里要过书本费外便再也没有要过王二狗一分钱。

　　虽然王为民没有找王二狗要钱，但王二狗依然对王为民钱没有什么用的谬论感到愤怒，因为他觉得王为民这是瞧不起他，瞧不起他们这些种田种地的人。感觉到一个父亲的威严在王为民那里受到了无情的践踏，因此大学四年王二狗除第一次将他送到学校外，就再也没有到学校看望过他。

　　这种思想层次的矛盾是无法调和的，因此即便王为民回到家里，王二狗也不会给他好脸色，三观都不对付，两人自然也就无话可说。

　　有时候王二狗还会挖苦王为民，说他弟弟没钱交学费，想让他弟弟辍学。而且说到做到，当他读大一时，他那读初三的弟弟因为成绩不好，没有考上高中，王二狗便不让他复读，说读书没有什么用，而且费钱，还不如在家里种田种地来得实惠。

　　王为民跟王二狗之间的思想斗争从他说钱没有什么用的那一刻起就开始了。两人互不相让，针尖对麦芒，谁也说服不了谁。

　　不光是在语言上，而且还体现在行动中，这已完全超出了所谓代沟的范畴。

　　王为民见弟弟没钱读书，便自己白天到工地做工，晚上又做家教，就这样辛辛苦苦地干了整整两个月，将弟弟的学费凑齐。

　　然而王为民越是这样，王二狗越是不高兴，他又让王为民负担他弟弟的生活费，否则还是不让王小明复读。王二狗就是想要王为民屈服，但王为民的倔劲就像王二狗一样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王为民硬生生地答应了王二狗的要求。

　　那天王二狗一个人在老槐树下默默地抽着旱烟袋，整整抽了一个中午，无认谁喊他，他都默不作声。一张老脸像秋天的槐树皮一样没有任何生机。

　　王为民他娘并不知道王为民和王二狗之间的战争，如果她知道一定会认为很可笑，你们父子两个就为钱重不重要这件事闹得像仇人似的，打死她也不会相信的。

　　她还每次当着王二狗的面夸奖王为民孝顺，自己读大学不要家里给钱不说，还寄钱给王小明上学，这样家里的负担一下子轻了好多，有时候一个月都能吃上两顿肉呢。

　　但每次只要她一夸奖王为民，王二狗都是脸一恼，然后瞪了一眼，说了句：“这小兔崽子长本事了，有出息了，都能上天了呢。”

　　话一说完，王二狗便会转身离开。

　　龚晴也不知道王二狗说的是好话还是坏话，但看王二狗的表情应该不是什么好话，可明面上也是在夸王为民呀。

　　这次王为民到湛江来打工的路费还是他平日里一点一点地积累起来的。王二狗没有给他一分钱，龚晴在旁边劝也没有用，王二狗就一句话既然这小兔崽子说钱没有用，那就让他自己去挣，让他自己到社会上去闯一闯，到底钱有没有用。

　　王为民想到这里，鼻子一酸，王二狗是想让社会这本书让他明白那在书本上没有的最朴素的做人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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