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把曹洪摁在地上打
夜幕降临,曹洪还在高橹上观看着沈晨军的一举一动。
他的阵仗其实也不比沈晨军小,营帐南北纵横连绵十多里,北连昆山,南接舞阳,几乎把南阳口子给堵住。
而沈晨军现在开始造军营的话,同样是南北纵横连绵十多里,战场和营地线拉得极长。
不过沈晨作为沙场宿将,肯定不会给对方太多的破绽,因此虽然营地线拉得很长,却并没有第一时间把营地铺开,而是垂直扎营。
垂直扎营的意思是顺着澧水河东西两岸沿线安营扎寨,等到第一部分营寨扎好之后,再南北纵向把营地往外铺。
曹洪在高橹上观察了两个多时辰了,看着沈晨军滴水不漏的安营扎寨,迟迟没有表示一点举动。
赵俨已经听到消息赶来,陪着曹洪看了一会儿,等到接近天黑,太阳即将下山的时候,他才开口说道:“将军,沈晨这次怕是来决战的。”
“嗯。”
曹洪应了声,说道:“上次他来,想必应该也猜到吉平等人成不了事,连防御工事都不做,但这一次,他开始挖壕沟了。”
“怎么好端端地又忽然来进攻了呢?我们营地防备齐全,难道他以为能打破我们营寨?”
曹洪的副将,奋威将军邓展颇为纳闷。
赵俨却笑着说道:“汝还不知道,魏王在西凉大破刘备数部,夺回了天水郡,已经兵进祁山,在武都与天水郡的交界处,与刘备对峙了吧。”
“原来如此。”
邓展恍然大悟道:“刘备自知敌不过魏王,所以让沈晨出兵河南,想要取得一定攻势,逼迫魏王撤兵回防。”
“是的。”
曹洪微微点头道:“大兄上个月已经给我发来了密信,一旦沈晨主动来攻,让我坚守不出,决不能给沈晨攻破我们的机会。”
“但他们抢占了澧水上游。”
邓展皱起眉头道:“这数万人每日吃喝拉撒,都排入水中,我们处在下游,水源坏了,还要被他们熏死。”
澧水从叶城方向流来,沈晨也从那边出兵,这意味着沈晨军就必然占据上游河口。
他们在下游处,饮水、做饭、洗漱,甚至连用于做护营河的壕沟里的沟水,都是从澧水里过来的,人家那么多人吃喝拉撒排入河里,他们在下游就遭罪。
赵俨想了想道:“将军,这确实是个大问题,之前我们用的是滍水的几条支流水渠加上澧水,用度才够。沈晨一来就把澧水霸占了,我们再用他们用过的水,将士们可能会生病的。”
打仗抢占水源有多重要就不需要多说。
像刘备要在卤城据守对付曹操,不是说那里地理环境有多好,论起险要程度身后的木门道、铁堂峡比卤城险峻不知道多少倍。
但卤城一是祁山道出口,从卤城南下过祁山之后,就有数条道路直奔武都。
其次是那里水源较为丰富,有西汉水、渭水等数条河流分支,取水方便又是重要战略要地,所以即便不能怎么险要,没有什么大峡谷做埋伏,刘备也要把曹操军拦在祁山之外。
否则曹操南至祁山,就有多条小道直通武都,只要他粮草能够供应得上的话,那么才刚刚稳定夺取的武都郡甚至阴平郡都要拱手想让。
而曹洪军在南阳出口驻扎,水源靠的是澧水、滍水以及潕水,潕水位于舞阳南,舞阳用于舞阳守军取水。滍水位于昆阳北,昆阳守军引水入城,就不用担心水源。
但曹洪在台亭的主力恰好处于两城中间,南北相距数十里呢,很难从滍水和潕水直接取水。
之前靠的是同样处于两条河流中间的澧水以及滍水北面挖的几条沟渠引水过来,但现在沈晨霸占了澧水上游,他们就失去了一个重要水源地,就必须要考虑之后的问题。
曹洪思索道:“可以令民夫和辅兵在北面继续开挖新渠,以解决营中用水问题。”
“只能如此了。”
赵俨说道:“但必须要防备沈晨那厮派人袭击挖渠的人。”
曹洪道:“令刘柱引三千人从昆阳往东南驻防,再让晏明带五千人守住渠道,我们也会在前面拦截他们的兵马。水渠在我们后方,大抵应该没事了。”
“嗯,这样最好。”
赵俨点了点头,这个安排还是很妥当的。
毕竟滍水远是远了点,但好处是在他们身后,只要扼住道路,敌人也难以骚扰后方挖渠的民夫。
当下曹洪未雨绸缪,命人即刻往北挖建水渠,以便将来水源被断能自救。
而沈晨这边则没什么动静,接连数日,继续修筑营垒。
一座座营寨拔地而起,一条条沟渠开始挖掘,之后吕常的后军又带来了大批物资,营寨修筑速度更快了。
原本就是五万战兵加上数万民夫辅兵,吃喝拉撒全在澧水里,果然不出半个月,澧水就遭到了污染,河流渐渐变得浑浊,还隐隐带着臭味。
好在曹洪提前进行了安排,命令士兵们提前存水。又过去了十多天后,数条新的水渠挖建成功,水资源问题得到了解决。
四月初,沈晨军营垒修建好之后,便主动开始发起了进攻,各类云梯、云楼、冲车、木幔,巢车推了出来,乌压压数万大军于营前列阵,如坦克般轰隆隆向着曹军驶去。
正是初夏时节,天气干爽晴朗,阳光炽烈,气温也越来越高,清晨时分,随着各种各样嘹亮的号角、锣鼓、口哨声响起,沈晨大军的营门敞开。
紧接着一列列士兵整齐划一地走出营门,十多个小营寨簇拥着中央一个大营寨,密密麻麻的人群开始往中营外集结。
沈晨骑在马背上,缓缓出了营门。
在他的右手边是甘宁军的部众,部将周坚、吴硕各自领着数千人从营垒里走来,高高的“甘”字旗帜悬挂。
而他的左手边则是吕常的部众,部将韩湖、赵濬亦是领兵出营,开始集结队伍。
沈晨自己身后在部将刘威、王介、李颖、霍漾、吴当、吴涛、单彝等人的率领下,无数士兵如潮水般涌出,按照各级军官的指挥开始排列。
整个过程迅速而又紧密,宛如早就训练了不知道多少遍一样,仅仅短短一刻钟左右,将近四万大军就已经列好了队伍。
然后大量的攻城器械被民夫和辅兵们推了出来,在营寨外摆好。
张绣率领着西凉骑兵亦游弋在四周。
沈晨军的主力集结在了曹营东南面,因为南面是澧水,舞阳的守军要过来支援就必须过河,因此现在驻扎在澧水南面远远观望。
曹营那边如临大敌,各营寨将领亦是同时发布了警戒的命令,各种各样的号角、锣鼓、口哨声不绝于耳。
“进军!”
沈晨一声令下,大军正式前行。
数万人默然不语,埋头前进,天地间就只剩下远处曹营的各类叱吼声、呼应声、催促声、锣鼓声、号角声以及急匆匆的脚步声。
南阳军缓缓挪动,车轮滚滚,每个士兵都穿着制作精良的小札甲,武器亦是钢铁所制,战斗力强悍。
反观曹军覆甲率远远低于南阳军,至少有一半以上最多穿件皮甲,或者是铁制的小札甲,钢制的大札甲只有将领级别才有资格穿,双方正面对垒沈晨军怡然不惧。
曹军各营紧锣密鼓地展开防御,一队队士兵从夯土寨墙的垛口后面冒出头,弓上弦刀出鞘,到处都是铁甲叶子呼啦哗啦的碰撞,紧张地看着营外。
隅中三刻,朝阳还悬挂在东方的天际,火辣辣的阳光照射在大地上,随着一声悠扬的号角长鸣,南阳军的攻势正式开始发动了。
如果从高空俯瞰下方,就会看到曹军连绵长达十余里的营地外,密密麻麻数不尽的方阵序列开始向前移动。
曹营就像是长城一样,大量曹军士兵冒头,举起了手中的弓箭,对准了营外的敌人。
但沈晨军自然不是盲目进攻,一辆辆木幔被推到了队伍最前面,在木幔的保护下,后方投石车,以及用于冲击营门与栅栏的冲车亦在向战场开赴。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一直等到百步左右,弓箭的范围内。
“放箭!”
曹洪站在营垒上方的高橹上,一声令下。
随着节奏迅速的号角声响起,曹营上的弓手们纷纷松开了箭支。
“嗡!”
无数声弓弦同时回绷。
紧接着成千上万支箭在空中划过一道绚烂的弧度,无数密集的黑点组成了一张可怕的箭网,向着沈晨军席卷而去。
沈晨抬起头看了眼远处遮天蔽日的箭雨,没有给予任何指令,因为什么指令都来不及了。
“叮叮咚咚叮叮咚咚叮叮咚咚!”
伴随着清脆的箭支入木声音,以及箭支羽翼尾部清微摇晃声,大量箭支落在了木幔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其中倒也有小部分射中了沈晨军队,然而在即便是普通士卒都穿着像马甲般的小札甲,已经头上铁盔的南阳军面前,这一轮箭雨造成的伤害几乎微乎其微,除了有几个倒霉蛋被射中了脚以外,几乎无人死亡。
远处曹洪看着这一幕,脸色铁青。
汉代镇守边防的精锐士卒装备是极为优良的,头上戴着幅巾,也叫幞头,是布帽。但身上会穿保护胸腹以及肩膀的札甲,一般称为小札甲。
然后腰悬环首刀,手持长矛、长枪,与游牧民族战斗的时候,因为着甲的缘故,战斗力非常高。
将领的话一般会多个铁头盔,叫做铁胄。
高级将领,就像后世电视剧《三国演义》里演的一样,从上到下会覆盖全身甲,犹如曲裾深衣一般,下摆像裙子,用铁片缝制,这就是大札甲,非常厚重,只有大将才穿。
但这些士兵装备以往都是由朝廷提供,只有中央北军以及布置在并州、幽州、凉州的精锐边防士兵才会有,普通郡兵哪来那么好的东西?
并且在汉朝崩溃之后,诸侯之乱,各大诸侯瓜分了大量地盘,受限于资源,装备远不如汉朝中央精锐北军。
虽然数十年后,曹操一统北方,获得了广袤土地。可因为他的军队太多,财政吃紧,好装备自然要先紧着他的主力部队用,像布置在南阳前线的曹洪军,装备就远不如曹操亲领在西凉的兵马。
因此这场战斗打起来对于曹洪来说,装备就已经处于劣势。哪怕自己的兵力比对方多三万人,他也丝毫没有出营与其决战的意思,只能乖乖龟缩在营里。
此刻箭雨不断往外撒,但收获甚微,之后南阳军的云楼靠近过来,上面的弓箭手居高临下,开始向着曹营射箭。
这种东西官渡之战袁绍用过,一种移动式的塔楼,一般高到三四层,有的也在五层以上,用木头搭建成箭塔,下面是梯子,士兵们拾梯而上,顶上像是个小屋子一样,可以防箭支,然后从窗口往外射箭。
后世一般称它为云梯。
数百架云梯靠近到曹营,中间隔着曹营外的护营壕沟,上面数千名弓手齐发箭支。
顿时数千支箭组成了不逊色于曹军的箭雨的阵势,向着曹营发射而去。
由于云梯的高度要比曹军营寨要高很多,导致曹军想射南阳军必须仰射,南阳军却可以从高处向下射箭,无论是从射程、力道以及角度,都远远比曹军强得多。
在这种情况下,当南阳军的箭雨洒落下来的时候,曹军寨墙上的弓手死伤惨重,很多弓手跳下寨墙抱头鼠窜,根本不敢与敌人对射。
这个窘境不由令曹洪想起,曹操曾经回忆过官渡之战。
那时袁绍就是这么射箭的,弄得曹军的士兵在自己营中行走,都要举着盾牌移动。
此情此景,比之当时的窘境如出一辙。
好在他们有较为完善的防御系统,外围有壕沟对方的攻营器械冲不过来。
正常情况下在远程火力压制之后,南阳军大抵要派出士兵敢死队,搭建壕桥开始强行冲营。
但沈晨今日似乎只是试探性进攻,只射箭不冲锋。
只是在远程火力被压制之后,南阳军的投石车、床弩开始发动了进攻,猛烈向前压进,依旧在火力上给予曹军很大伤亡。
曹洪见此情形,不甘示弱,亦是令人将弓弩、投石车搬运至曹营中的土山上予以还击。
双方你来我往,敌我死伤了不少人,但曹军伤亡显然更大。
又过了一会儿,东营破了。
由于澧水上游被控制,害怕污水流入营中,曹军把自己东面营寨的壕沟给堵上了,导致那里变成了一片陆地。
没了壕沟,南阳军士兵不需要壕桥就能过去,在木幔的掩护下,一部分南阳军杀到了东营营外。
东营虽然有数千人防守,可南阳军找准薄弱点进攻,利用冲车将外围的寨墙撞破。
只是令南阳军没有想到的是,寨墙后面还有寨墙。
曹洪把台亭修成了一个龟壳。
之后利用营内寨墙,曹军进行了顽强地防御,把南阳军给打了出去。
再加上曹军营寨布置得较为恰当,多处营寨互为犄角,东营那处营寨附近其它营盘的将领见那边情况不好,迅速支援,这才勉强把敌人打退,没让连锁反应发生。
但即便如此,亦是让东营的士兵们士气大跌,害怕没有护营壕沟保护,下次自己这边又要成为敌人主要进攻点。
好在曹洪查漏补缺,立即派了部分援军过去,才令东营士兵稍稍安心。
双方不断交战。
时间在你来我往的战争中缓缓流逝。
从隅中三刻一直持续到了下午晡时,双方来回打了三个时辰,叮叮当当的箭雨和投石车砸中发出的砰砰声音不绝。
曹军火力被压制,很多人都抱头鼠窜,在营里走都要举着盾牌才能行动。
若非各营将领下了死命令,各级军官拼死鞭策着士兵上营防御,也许正面的中央营寨都已经快变得无人防守了。
而此时将士们肚子也饿得肚子咕咕叫,体力接近透支,曹军的士气几乎跌落到了谷底。
直到晡时末刻的时候,沈晨军那边才终于响起了鸣金收兵的声音。
叮叮当当的铜钲响彻整个战场。
听到这个声音响起,曹军的士兵们仿佛如释重负,纷纷松了一口气,很多人几乎瘫软在了寨墙后,大口喘息,后背汉水浸湿了衣裳,连站都懒得站起来。
唯有曹洪脸色严俊地站在高橹之上,看着撤退的敌人,面容十分难看。
今日只是初次交锋,沈晨军派去强攻的队伍并不算多,更多的还是器械以及弓弩上的对决。
但即便如此,八万曹军被压制得抬不起头。
昆阳守军在午后就出城想来支援,却被沈晨派沈桃黄门卒突袭,杀得大败而归。
舞阳守军则在对岸看着,他们后方其实有桥可以连通,但他们也只敢看着,因为在河对岸沈晨的弟子霍漾领三千人盯着他们,敢来就敢死。
所以虽然曹军的布置很恰当,且人数远多于沈晨军,却处处受桎梏,援军不敢轻举妄动,曹洪也不敢出营决战。
这种情况,实在是令人不爽。
反观沈晨军那边,虽然退兵了,但士气高昂,欢呼不断,发着“嚯嚯嚯”的呐喊声音,气势直冲云霄。
在他们心目当中的荆州兵神的带领下,自己少打多,还占据了上风,这种局势,又怎么能不让士兵们激动万分,心潮澎湃呢?
一时间五万南阳军气势恢宏,把曹洪八万大军摁在地上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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