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阿勒泰往事。

到达目的地后,温苡打车去到下榻的民宿。

  首次出远门，还是来到偏僻的景区，她紧紧地抱住怀里的书包,颅内神经高度紧绷,提醒自己一定不能表现出异样让外人看见，要不真的会被注意到。

  进到房间后，温苡终于放松下来，丢下书包拉开帘子,站在窗台前，欣赏着阿勒泰初冬的萧瑟景[se]，升起期待,隐隐感觉马上就要初雪了,暗淡的景象覆盖一层皑皑白雪,银装素裹，在这疆土之北的一方，别具一番风味。

  刚开机的手机收到几条讯息，两条是母亲问她怎么没回家，发送时间是昨晚,想着都到目的地了，温苡回复：【我和同学一起出门研学了。】

  发完摸了摸鼻子,她心虚地等待池秋雁的回复。

  三分钟后过没有任何消息，暂且把心放下来，退出聊天框。

  其余的消息是网友发来的。

  对方是她上周在匿名论坛加上的,因为两人都有意写小说,干脆[jiao]个朋友，一起为成为网站签约作者努力。

  PP：【被编辑五‘杀’了，我是不是不适合写悬疑啊！】

  【评价就文笔还行,真的太难过了。】

  【构思了一周，是不是一直在无用的方向上努力？也不知道自己哪里不行。】

  【小一，你要不要帮我看看文？如果你忙就算了。】

  温苡拿出电脑，在手机上回复：【我刚下飞机，有空的，你发过来吧。】

  PP激动：【你等我！给你看看我的大纲和前一万字。】

  温苡点了一些吃食，认真琢磨起PP的文，在新的文档写下一些自己的看法，一直到中午十二点。

  温苡把编辑好的文档发回去：【我的感觉是前三章的节奏太缓慢，如果是悬疑文，节奏快一些比较能抓人。】

  PP：【怎么说？你展开说一下！】

  温苡：【目前很多悬疑文的开头用的都是倒叙，虽然描写手法很老套，但是我们作为新人如果能把老套的方法用好，也是一种成功了。不用太着急去开辟新的写法，按照老路子试试。你可以看看浮阳的第一本文，她这一点上就做得超级好，简单的苏爽文，中规中矩，但很有自己的特[se]。】

  PP：【你这么说我懂了，太着急去写一些创新的东西，如果能力不足以支撑起来，反而拖后腿，还是要稳扎稳打去写。】

  温苡：【对，你再试试。】

  确定好修改方向，PP去修文，温苡收拾好东西，出门赏景。

  走出一段路，温苡承认自己挑了一个最尴尬的时间段来阿勒泰。

  天气已冷，还没下雪，天际雾蒙蒙的，一片灰霾，没遇上秋天惊艳人的金黄景[se]，又没遇上冬天的冰天雪地，处在尴尬的[jiao]接点，能看的风景并不多，走了一公里不到，便觉得无趣了。

  心里安慰自己，再过两天下雪，一切又变得不一样了，打起[jing]神继续四处逛逛。

  路上没有同行的伙伴，风景能看的也不多，温苡捧手机回复PP的消息。

  PP：【对了哦，你的笔名是什么啊？和你聊这么久，还不知道你的笔名。】

  当初她们仅是‘看对眼’勾搭好上的，并没有互相曝笔名。

  PP担心她有顾虑，主动先说：【我叫幼千。】

  温苡：【幼千？有钱？】

  PP：【完美答对了，就是有钱！希望我们都能有钱，变成小富婆。】

  温苡笑了笑：【你的笔名挺有趣的，PP又是什么？】

  PP：【嗐！我的真名叫芩苹。】

  温苡盯着聊天记录愣了三秒。

  真名叫芩苹（清贫），难怪笔名要叫幼千（有钱）。

  幼千：【你是不是在屏幕后面笑！是不是！一定是了！】

  温苡：【没有啦苹苹，你的名字很可爱。】

  幼千：【行了，不用强行安慰我，你呢？】

  温苡：【我的笔名没想好，我真名叫温苡。】

  为了表示诚意，温苡也把真名告诉对方。

  幼千：【叫小一也不错，是你的小名吗？】

  温苡：【我家里的哥哥们会叫我小一，他们自认为小一就是我小名，其实我的小名不叫这个。】

  小名已经许久没有人叫了，除了外婆。

  好像很久没见到外婆了，回去后到老家看一看外婆吧。

  温苡如实告知：【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写文。】

  幼千：【啊？没打算好啊，你不是已经把大纲和前三章写好了？我看完也觉得没问题。】

  温苡：【虽然都准备好了，但还没想清楚要不要继续。不好意思啊，我担心的事情有些多。】

  幼千：【道什么歉啊！我很认可你的态度，我觉得写文这件事单纯写写也可以。但如果想做一名小说家，那就要努力，不能中途轻易放弃，任何成功的事情都是不容易的！】

  温苡淡淡一笑：【我会认真考虑的，谢谢你幼千。】

  幼千：【你慢慢想，我准备进行我的第六次申请签约。】

  温苡回了一个加油的表情包。

  收起手机，开始漫无目的地逛起来。

  街头的小摊。

  温苡看到一个算命摊子，上面摆放着签筒、塔罗牌和茭，一看就不是正经的内行人，哪里有算命先生中西混搭的。

  想到小姑姑给她说算命的大师因为窥探天机，需要用某些东西和天作为[jiao]换，如果不是寡病穷残，多半是出来骗人的。

  再看摊前[jing]神的小老头，温苡知道对方是假的大师。

  转身走后，她逛起另外一条街，心里琢磨到底要不要写文。

  感觉自己的心理有些奇怪，明明在过去的五年里，幻想无数次可以成为一名小说家，写喜欢的故事，常用笔在[cao]稿本上记下一个又一个奇思妙想。

  未成年盼着成年，能少被家里人管教，可以做主做很多事。

  十八岁生[ri]已经过去一年了，想要做的事情一件没达成。

  不是，达成了一件！

  如今她不正在阿勒泰等待一场初雪的降临吗！

  不如从这件事开始，尝试别的事情。

  思来想去，温苡对未知的路依旧担心，不知不觉又转回算命摊前，深吸一[kou]气，心想去摇一支签，手臭的她能得到一个好结果，说明老天爷也赞同她的想法。

  温苡上前和老板[jiao]涉，花了十块钱摇签。

  按照老板教的，前后、前后轻甩，微微倾斜，最后一根签掉出来，就是所求的答案。

  木签撞出咔咔声，温苡屏住呼吸，手指绷紧。

  ‘啪——’

  最后的结果出来了。

  签一落下，老板先一步翻开：“小姑娘，恭喜你啊！上上签！”

  温苡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

  上上签？

  开玩笑吧？

  她有生之年竟然能摇出上上签？！

  温苡接过木签，摩挲着上面凹下去的「上上簽」，激动得原地蹦起来，脚下一打滑，连连往后退几步，撞到路过的行人，在摔倒前，男人拉住她胳膊，扶稳。

  她仰起头，对上男人的脸，可惜他戴了黑[se][kou]罩，只露出一双清冷深邃的双眼，明明还没下雪，却感觉里面结了雾凇。

  温苡快速起身，鞠了几次躬，双手合十，不停地道歉：“先生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冲撞您！”

  靳俞寒看到女孩手里捧着签，加上她鞠躬一次比一次深，情景过于微妙，淡声说：“没事。”

  温苡注意到男人脚下那双限量款的白[se]球鞋上有自己一个大大的脚印，愧疚上心头：“我给您赔钱吧，真的对不起！”

  第一次遇到踩了一脚便主动要求赔偿的人，该不会是……人傻钱多？

  靳俞寒不由得多看了眼前女孩几眼，穿着倒是挺素的，长发披肩，别着几种颜[se]的一字夹，戴着浅蓝[se]方格的围巾，露出白皙稚嫩的脸，胸前挂着拍立得相机和手机，相机的塑胶外壳贴满可爱的贴纸，硅胶手机套是卡通人物，像桃子又像屁股……

  奇奇怪怪，但她真的很可爱。

  不是找不夸赞词随[kou]说一句的可爱，而是真心觉得她灵动可爱。

  短短几秒，温苡也在打量眼前的男人，她外出经验少，家里人保护得好，遇到这类事情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脑子里想的全是下一秒人高马大的男人会不会扯她衣领威胁人，毕竟他穿着一身黑[se]冲锋衣，戴着黑[kou]罩，眼镜倒是挺斯文的，也难说这世上没有斯文败类的黑she会。

  靳俞寒淡然说：“没事，不需要了。”

  说完便想走了，急着赶往下一个景区，并没有把[cha]曲放在心上。

  在男人才动身时，温苡拉住他的袖子：“先生……别走。”

  靳俞寒礼节[xing]地往后退一步，保持一定的社[jiao]距离：“请问还有事？”

  “那个……请问您贵姓。”温苡解释，“我想请您帮我拍张照片，没别的意思，您别误会。”

  靳俞寒看了眼她粉[se]的拍立得相机，抿唇片刻：“姓尚，礼尚往来的尚。”

  “麻烦了！”温苡拿下相机，被勾住头发，扯了好几下。

  靳俞寒看着她解开绳子，目光全落在她光泽的黑发上，下意识地把唇抿得更紧，但面上没有表现，在她主动开[kou]寻求帮助前，不会有任何唐突的行为。

  粉[se]的相机[jiao]到靳俞寒手里，温苡站到地标旁边：“尚先生，这样可以么？”

  靳俞寒从相机里看到女孩在挥手：“往后两步。”

  温苡：“哦！您稍等片刻。”

  后面是一个陡坡，她挪动身子站好后又随手抓两把头发，确保自己的形象能上镜。

  并不知道在她准备的这一分钟里，站在她对面的男人用自己的相机摁下了一次快门，男人也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心想可能是出门旅游总会拍下几张风土人情照，默默地合理化了自己出格的行为。

  温苡拍完照，把木签还给老板，小跑回到靳俞寒面前，领回相机，笑说：“谢谢尚先生！”

  “不客气。”靳俞寒垂着眼，捣弄着单反关机，悄悄地掩藏掉方才的‘罪证’。

  “我先走了！”温苡往陡坡上跑，回身，微微低着腰，又说了一句谢谢。

  靳俞寒又摁了一次快门，等他反应过来，点开查看。

  女孩冲着他的方向微笑，抓拍得还挺好的，没有重影。

  犹豫三秒，靳俞寒没有删除两张冒犯的照片，存了起来。

  不知道的是，这一存就是五年，他会再次有幸遇见她。

  -

  温苡回到酒店，兴奋的注册好笔名，把写好的前三章发表，然后躺在床上平复激动的心情。

  给幼千发去消息：【幼千，我刚才注册作者账号了，我决定好要写文了！】

  幼千惊讶：【啊？你这么速度的么？】

  温苡：【对！我[chou]到一支上上签，感觉全身充满了力量！】

  幼千：【笔名笔名！我去给你收藏！】

  温苡：【笔名是一番星，进房前我看到了天边冒白星，脑子里蹦出了这个词。】

  幼千：【懂了，天时地利人和！我们小一要起飞啦！】

  温苡和幼千嘻嘻闹闹起来。

  没一会儿，一通电话打断温苡。

  池秋雁失控的声音传来：“小苡你太让妈妈失望了，你怎么能骗妈妈，你说的研学我去问了学校，压根没有！”

  “我……”温苡愣住，没想到母亲会亲自打电话到学校和导员询问情况。

  “你现在在哪？爸爸妈妈很担心你，你这是不懂事，知道吗！”池秋雁[chou]泣哭诉。

  温苡急忙解释：“我在阿勒泰，只是想出来走走看看，很快就回去。”

  “什么？”池秋雁尖叫，“温苡你自己去阿勒泰？你疯了吗？你自己一个人去？！一个女孩子跑这么远干什么？你马上回来，我给你定今晚的机票，等会我让人去接你，把定位发过来！”

  温苡掩饰眼里的落寞，试图争取：“妈妈，我……”

  “你什么？知不知道全家人都在为你担心！”池秋雁命令道，“不许再说别的，我给你安排，原地等待。”

  “嗯，好……”温苡弱声应下，挂断电话前说，“妈妈，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池秋雁：“知道就好，半小时后我给你消息。”

  温苡挂断电话，坐在窗前看外面萧条的冬景。

  半小时……

  等不到阿勒泰的初雪了，半小时怎么会下雪啊……

  半个小时后，一个中年女人敲温苡的房门，在池秋雁的同意下才开了门。

  女人带了助手，两人帮忙收拾东西，二十分钟不到，温苡坐上去机场的车。

  在路过一家[nai]茶店，温苡叫停：“我可不可以去买杯喝的？”

  “机场有的。”女人侧面拒绝温苡。

  温苡：“我想喝本地的[nai]茶……”

  女人：“我去买吧。”

  “不了不了，我自己可以！”温苡推开门，小跑进[nai]茶店。

  站在前台，温苡盯着菜单，萌生出逃跑的想法，又觉得不切实际，东西全在车上，身上只有五百元，去不了哪里。

  点了一杯热饮，温苡靠在木台打量着屋内的装修，瞥见落地窗前的男人，是她今天不小心撞到的尚先生。

  估摸着应该是个帅哥，眉眼长得周正，一定是不凡的长相，只可惜戴着[kou]罩。

  想到他介绍自己时说的话。

  ——尚，礼尚往来。

  温苡又点了一杯热饮，特地让店员用白[se]的杯子，借来笔在上面写下一句话，[jiao]代送给窗边的帅哥，便先走了一步。

  -

  靳俞寒只是临时进门借用Wi-Fi，在家人的催促下登陆国考报考系统，手边突然多了一杯热饮。

  “不好意思，我没点。”靳俞寒叫住服务员。

  服务员：“刚才有位小姐给您点的。”

  靳俞寒看完杯壁上的话，微微一笑，明白过来怎么一回事，也知道是谁送的。

  忽然地。

  心头的沉重在这一刻全部消失不见，他重新看向屏幕，摁下了注册键。

  ——蒸蒸[ri]上。

  以后的生活或许是这样吧，试试新生活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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