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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待还偿·其壹 江暮漓真的特别会亲……


那只怪物瞬间震怒了。

  它认出来了,就是这只丑虫子从中作梗,让自己没能吃到那只婴灵!

  自沉睡海底几个世纪以来,它就一直以这片土地上源源不断生出的冤魂和煞气为食。

  那只被亲生父亲活活吃掉的婴灵怨气冲天,狠厉凶恶,是绝佳的珍馐美馔。没成想竟然被超度了,害得自己因饥饿与愤怒,生生从长眠中苏醒。

  现在,丑虫子竟还要和自己抢这个人类的灵魂!

  这个人类的灵魂,是它吃过的里面最特别的。

  比风中摇曳的烛火更微弱,比万世久远的恒星更古老,也比羊水里的胎儿更稚嫩。

  是早已存在了亿万斯年的时间门,还是尚未诞生?

  无论怎样,这都是一个无比美味的灵魂。

  它垂涎[yu]滴。

  这里是它的意识,在它的领地,它就是至尊。

  它要把那只胆大包天的丑虫子碾死,休想夺走它的美餐。

  它山峦般的身躯剧烈震动起来,一对长满毒刺、流淌着黄绿[se]脓[ye]的畸形鳌钳,从身体两侧轰隆隆地伸了出来,整片海域都仿佛要被搅得颠倒过来。

  那只白纸蝶在它跟前,简直比一粒沙子还微渺。

  可是,白纸蝶虽身处充满毒瘴的暴烈漩涡之中,却平稳得像在真空,连包裹它的那只水泡都没有破,高高扬起的触须也是纹丝不动。

  潜伏于深海的怪物暴怒了,可怖的鳌钳高高扬起,凶狠地砸向了它。

  那只纤薄美丽的白蝴蝶依旧停在那儿。

  “噗。”

  水泡泡破了。

  一瞬间门,一只庞然巨硕的蝴蝶怪物轰然显现。

  “哗——”

  三对漆黑羽翅舒展开来,本就暗无天[ri]的海底,顿时陷入了更加深浓的黑暗。

  祂挥动一根触手,紧紧卷缠住深海怪物的鳌钳,只听一阵噼里啪啦的碎裂之声,混合着愤怒惊惧的嘶吼,腥臭深红的粘稠[ye]体喷[she]了出来。

  那对鳌钳就这么被硬生生地撕扯下来,连带出一大团凝胶状的恶心血[rou]。

  “哇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只深海怪物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像极了人类幼儿的痛哭。

  闹出这么大动静,温衍被吵得清醒了过来。

  映入眼帘的就是他那个便宜老公正在把那只深海巨怪大卸八块,惨怖嚎哭连绵不绝,震耳[yu]聋。

  “……”

  高涨的灵感让温衍的直觉格外敏锐,他立时感觉到古蝶异神的力量明显更强大了

  但这是不是意味着,祂承受的业力也更多了呢?

  因为,祂的样子比上次见到的时候,更可怕了一些。

  尤其是用业力重铸血[rou]的三对翅膀,更狰狞,更畸形,也更震撼。

  温衍心尖微动。

  不知为何,他想到的却是祂被打入无间门地狱前十分美丽的样子。

  意识到衍衍老婆正在看自己,祂这才从暴虐的杀戮[yu]中回过神。

  祂慌里慌张地抖掉翅膀上的污物,乖巧又小心地问:“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温衍抿紧嘴唇,摇了摇头。

  祂像一只大型犬那样蹲在巨岩上,脑袋上的触须紧张地来回晃。

  “我们现在还在它的意识中,我只是在它的意识里将它杀死,你必须尽快离开。”

  温衍轻声说:“谢谢你。还有上次事,也要谢谢你。”

  祂的触须ber地绷直了。

  两只大眼睛里的无数只复眼,也放[she]出了兴奋的光。

  温衍心想不妙。

  祂轻车[shu]路地用两根最细最柔软的触手,将他轻轻卷起,贴贴蹭蹭。

  温衍看在祂救过自己两次的份上,忍了。

  “我已经拿到了一把钥匙,很快就能拿到第二把了。等集齐全部的钥匙,我会送你一份礼物。”

  “是你在很久很久之前,就想要的东西。”

  温衍没听明白,想问祂到底是什么,但意识已然浮出了海面。

  他像溺水者终于攀到岸上,用力呼喘着气。

  “衍衍,你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

  耳边传来江暮漓微微沙哑的嗓音,竟莫名和古蝶异神诡谲疯癫的声线有一丝重叠。

  江暮漓的手臂正箍在他的腰上,修长白皙,有着漂亮肌[rou]线条。

  不是触手。

  “就是有点睡得不踏实。”温衍说。

  顶多是再也看不了《加勒比海盗》和《海底总动员》的程度。

  江暮漓把他搂过来,“那就再睡一会儿。”

  温衍窝在江暮漓怀里,鼻腔里尽是他身上独有的蜜一般的香气,驱散了萦绕不散的[chao]湿海腥味。

  他对这种香气真的毫无抵抗力,每次闻到,心里就会变得热热乎乎。

  而且,现在房间门里窗帘拉着,光线微微渗透进来,形成绝妙的明暗度。

  在这样的恰到好处的光影里,江暮漓的脸简直好看到不可思议,就像艺术馆收藏的[jing]美绝[lun]的油画。

  温衍皱缩成一团的心,慢慢舒展开来。

  江暮漓对他而言,等同于人间门的幸福,

  身为人类的幸福,他第一次、也只有在和江暮漓在一起的时候,才能真实体会到。

  江暮漓也在凝视他,用那双仿佛水墨勾勒般的凤眼。

  “衍衍,我想亲亲你。”

  温衍脸颊烧了起来。

  老夫老妻了,倒不至于为了一个吻而害羞。

  只是每一次,都绝不会止于一个吻。

  江暮漓凑过来,吻住他的嘴唇。

  江暮漓真的特别会亲,他才被亲了一会儿,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弓了起来,鼻腔里泄出一点轻声细气的哼哼。

  江暮漓又去亲他的睫毛和耳珠。

  温衍被他亲得晕头转向,软着嗓子抗议:“这样还怎么睡回笼觉呀……”

  江暮漓撩开他微微汗湿的额发,亲了亲他的前额。

  “再亲一下。”

  温衍回搂住他的颈项,用比蚊子叫还轻的声音说:“想亲多少下都可以。”

  ***

  如果知道自己会死在徐小雨头七刚过这天,叶美婷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高兴。

  送粽仪式结束后,她大大松了一[kou]气。这个累赘外甥女人死了,魂也灭了,她父母留下来的房子和存款,也终于能名正言顺归自己了。

  啧啧,什么叫好事成双啊!

  可没想到,接下来的每一天,她开始整宿整宿地做噩梦。

  无比恐怖又无比真实的噩梦。

  徐小雨扭曲着肿胀青紫的脸,抱着血淋淋的婴儿,狞笑着向她追魂索命。

  那天,把徐小雨绑去地下诊所强行的引产的人里也有她。

  文叔承诺事成之后,会给她一万块钱当作酬劳。

  她也是没办法,谁让她现在很需要钱呢。

  她儿子刚结婚,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她不能不为儿子考虑。

  没过几天,她不止做噩梦了,还开始梦游。

  每一次,都会发现自己在小阁楼上醒来。

  狭窄[bi]仄的小阁楼,散发着霉味与[chao]气,正是徐小雨从小住的地方。

  等儿子蜜月旅行结束后,叶美婷吞吞吐吐地跟他讲了最近的事,可他完全不为所动,只当成笑话来听。

  “妈,我早就劝过你,这些封建迷信的东西听不得,你还那么信。”

  叶美婷脸[se]惨白,“我没胡说,是真的都是真的!她……她不会真的回来找我吧?”

  儿子不屑地笑了,“我看她敢。行啦,就算她真变成鬼,我也找揍不误,她最怕我了。”

  他从小就以欺负徐小雨为乐。虽然这套房子是徐小雨父母的,但他一直认为徐小雨才是寄人篱下的那个。

  后来,徐小雨一见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别提多有意思了。

  有了宝贝儿子的宽慰,叶美婷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

  她出门买菜,回来的时候有点飘雨。

  她撑开一把从便利店顺手牵羊回来的透明长柄伞。

  隔着伞,她看到前面站了一个红衣服的女人。凑近点,才发现原来不是红衣服,是血把衣服染红了。

  她颤抖着移开伞。

  什么都没有。

  她松了[kou]气。

  自己怕真是出现幻觉了。

  再说,现在是大白天,光天化[ri]之下,量那死丫头也不敢出来。

  她重新撑起伞。

  “啪!”

  一张青紫肿胀的脸贴在了伞面上。

  那东西对她张开了嘴,[kou]腔里血[rou]模糊,舌头断了一截。

  徐小雨做引产的时候没打麻药,痛得咬伤了自己的舌头。

  她就这么含着满[kou]的鲜血,[kou]齿不清地向她的阿姨求救。

  但在场唯一和她有血缘关系的阿姨,还是冷漠地扭过了头。

  叶美婷嘴里涌开温热的腥臭味。

  她张开嘴,小半截腐烂的舌头掉了下来。

  她再也承受不住,尖叫一声,昏死了过去。

  恢复意识的时候,头顶是结着蜘蛛网的天花板。

  她躺在小阁楼上,手中还握着那把湿淋淋的伞。

  ***

  在叶美婷的强烈要求下,她儿子在家里装上了监控。

  可奇怪的是,自打这以后,她再没出现过梦游的情况。

  结果,叶美婷的儿子越发认定是他妈年纪大了,依赖心理严重,想故意引起他的注意,所以才没事找事。

  为了让叶美婷心情好点,可以消停消停,顺便冲冲喜,他和媳妇决定好好帮老太婆举办一场生[ri]会,祝贺她六十大寿。

  上午,小俩[kou]把叶美婷哄骗出去,让她和老姐妹一起逛街美容,两个人趁机在家里布置起来。

  估摸着晚饭时间门差不多到了,他们就去把叶美婷接回家。

  一路上,一家人说说笑笑,尤其是叶美婷,儿子孝顺,儿媳贴心,别提有多开心了。

  进屋前,她儿子神秘兮兮地捂住她的眼睛。

  “等下我让你睁眼你再睁。”

  叶美婷笑得合不拢嘴,心里知道宝贝儿子一定是给她准备了很大的惊喜。

  果然是养儿子好啊,懂事又体贴,怪不得人家说儿子是当妈的上辈子的小情人呢。

  房间门里一片漆黑,没有开灯。

  “一、二、三,睁眼。”

  灯亮了。

  叶美婷笑着睁开了眼睛。

  一屋子的白。

  墙上挂着白纱,地上放着花圈,左右悬着挽联。

  标准的灵堂布置。

  餐桌上,一个生[ri]蛋糕放在正中间门,上面倒[cha]了一炷香。

  旁边端正倒放着她的黑白遗照。

  叶美婷颤抖着张开嘴,嘶哑呜咽了几声,捂住脸尖叫起来。

  “妈,别怕别怕,没事的。家里不是装了监控吗,我现在就去查监控,看谁搞的鬼!”

  她儿子赶紧点开手机上的实时监控。

  屏幕上是一片漆黑。

  然后,黑[se]慢慢缩小,露出周围一圈的死白。

  叶美婷颤巍巍地抬起头。

  徐小雨正趴在她头顶的天花板上。

  她的眼睛紧紧贴着监控摄像头。

  叶美婷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喀嚓。”

  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发出破碎的声音。

  叶美婷僵硬地轮动了一下眼珠。

  一个碎裂的旧相框。

  徐小雨和她父母的全家福。

  徐小雨小时候最宝贝的东西。

  三张本该灿烂微笑的人脸,被黑蜡笔恶劣地涂成一团乱麻。

  这件东西……不是早就不在了吗?

  自己儿子和徐小雨开玩笑时不过随手涂画了几笔,谁料徐小雨发了疯似地去抢,结果挠伤了他的脸。

  为了给徐小雨一点教训,她当着徐小雨的面,就把这幅全家福狠狠砸碎,扔进了垃圾桶。

  叶美婷浑身打着哆嗦,将它慢慢拾了起来。

  抬起头时,她看见夕阳像徐小雨□□涌出的鲜血一样,流淌进了小阁楼那扇漏风的天窗。

  自己一直就在这里,从来都没有出去过。

  就算出去了,也一定会有人把自己带回来。

  轻柔悦耳的歌声响起,是徐小雨拍手唱起了生[ri]快乐歌。

  徐小雨父母还在的时候,每年都会给她好好过一场生[ri]。但后来,徐小雨只能窝在小阁楼里,流着泪祝自己生[ri]快乐。

  徐小雨朝她招了招手。

  叶美婷逐渐停止了颤抖,步履蹒跚地朝面目青紫的女孩走了过去。

  ***

  叶美婷和她儿子的暴死,还是她儿子的前妻碰巧发现的。

  叶美婷的儿子有暴力倾向,以前就殴打过叶美婷。结婚没多久,又开始对自己老婆暴力相向。

  幸好那女人脑子足够清醒,被打过一次,就坚决离了婚,独自带着孩子离开,还要给孩子改姓。

  叶美婷一直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寻死觅活了好几次。

  女人这次之所以会来,是要问他们讨要欠了很久的生活费。敲了半天门没反应,以为他们故意躲里面装死,直到鼻子里总闻到一股腐烂臭味,才意识到不对劲。

  天气热,叶美婷和她儿子死了几天,尸体都已经高度腐烂了。

  他们的脖子上套着绳索,一头系在房梁上,使他们可以保持端正坐在桌前的姿势,仿佛随时准备享用桌子上已经发霉的庆祝六十大寿的蛋糕。

  这对母子的暴死,成了一桩难以解释的诡案。

  据法医检测下来(她到底还是做了会“毁人名声”的尸检),叶美婷儿子已经死了超过七天以上。

  也就是说,叶美婷在送完[rou]粽回来那天,甚至更早之前,就该发现她儿子的尸体了。

  可叶美婷并没有。

  她就这么和尸体生活了一个礼拜。

  每天没事儿人一样出门买菜、做饭,为了几毛钱破[kou]大骂,临了还要薅走摊主一把小葱。

  虽然脸上被儿子打出来的淤青还没褪掉,但还是逢人便夸自己儿子多好、多孝顺。

  甚至,向来抠门的她还给邻居发过一次费列罗巧克力,喜孜孜地说自己儿子要结婚了,新媳妇漂亮又懂事,愿意努力给他们家添男丁,起码三个男宝。

  最后,她给自己买了身新衣服,还烫了个头,让她儿子烂得面目全非的尸体陪着她,喜气洋洋地庆祝六十大寿。

  生[ri]即死期。

  寿辰即冥寿。

  小阁楼变得空空[dang][dang],好像什么都未曾发生。

  在无人看见的壁橱夹缝里,一部掉在里面的手机的屏幕亮了,播放起之前监控拍到的画面。

  徐小雨拖拽着[shu]睡的叶美婷,一步一步踩着嘎吱作响的木楼梯,慢慢地走向了阁楼。

  ***

  一夕之间门,叶美婷母子的暴死传遍福临镇。

  人人惊惧,都说是徐小雨的冤魂在报仇,怕是接下来就要轮到文叔家。

  文叔全家自然怕得腿肚子发软,惶惶不可终[ri]。

  “叔,这、这怎么回事啊?你不是说送[rou]粽仪式成功了吗!”

  “就是啊,叔这事儿你可以一定得管啊!”

  阿禄师一进门,文叔和孙凤娇就冲上去扑在他脚边,嚎得那叫一个心胆俱裂。

  阿禄师眉头紧皱,他自己又何尝没意识到仪式彻底失败了,但他实在没想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就算是普通法师举行的送粽仪式,也足够能把吊死鬼送走了。

  他请上身的是最能除煞破邪的冯圣君,又用了绝魂符这道最厉害的神通,理论上对付徐小雨足够了。

  徐小雨就算怨气再足,再狠厉,她也只是一只不成器的恶鬼。她没有机缘,生前不曾修炼,死后无人祭拜,根本不可能成得了气候。

  思来想去,他认为一定是送粽仪式本身出了问题,而自己却没能发现。

  “你们带我去徐小雨的房间门。”他命令道。

  文叔一家人[ri]夜悬心,怕得都快发心脏病了,早把徐小雨的房间门封了起来。但眼下无计可施,只能硬着头打开锁,放阿禄师进去。

  房间门里没什么东西,徐小雨的遗物都在那天晚上被烧掉了。

  阿禄师不死心,让文叔他们几个和他一起,里里外外都搜寻一遍,不管找出来什么东西都要给他看。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终于从柜子顶层的最里面,翻出了一个小笸箩。

  阿禄师一见这东西,脸[se]顿时变了。

  他掀开蒙在笸箩上的白布,只见里面放着胭脂、香粉、剪刀还有一个绷架。

  绷架上蒙着一块绸布,上面写了一个“男”和一个“女”,一根绣针正好[cha]在“男”这个字上。

  文叔战战兢兢地问:“这是什么东西啊?”

  “这是向黄绣姑求卜问事的道具。”阿禄师[yin]沉着脸道,“这些东西,我们没有烧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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