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你死我活

沐昕，我原以为你不管我，可你一直，没有放弃过我。但这一切，你从未对我提起过，包括救下丹碧，你从来不曾想过要以这些来换取我的原谅或是宽恕。你只是默默关怀，盼着我能过得好一些，你一直盼着待真相大白的那一日，我能体谅你的苦衷，与你情好如初。可你万万没有想到，等呀等，等到最后，是我的变心。

汝夏王觉察出我面色的不对，他小心翼翼道：“难道，你一开始猜的人，并不是他？”

眼眶涨热得难受，忍了再忍，那泪还是飘落下来，我默默点头，哽咽道：“我以为，是奕譞。我以为，一直默默关心我的人，是奕譞。我没有想到，会是沐昕。沐昕对我，一直是那样的好，可我却爱上了别的男子，再也不能回报他的深情了。”

“墨迟，你不要哭哇。”见我落泪，汝夏王不由慌张起来，不知该如何安慰我好。

我也知这样在人前落泪不妥，可心里的难过几乎要喷涌而出，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勉强笑了笑，我拭去脸上的泪，“你为什么突然告诉我这些？”

汝夏王看我一眼，倒是答得坦然，“因为，我不想对你有任何欺瞒。决定权，一直握在你自己手里，要怎么做，永远取决于你，取决于……你的心。”

慕容家的这两兄弟，果然是一样的性子。有时阴险得很，有时坦率得可爱。

我再一笑，“辰逸，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他的面容闪过一丝犹豫，嘴角动了动，半天才道：“墨迟，其实那天我听见你和沈沐昕的谈话了。你要和他走，放弃这一切，对不对？”

我吃惊地看着他，有些愤怒，“慕容辰逸，你怎么能随便偷听别人说话呢？你也是饱读圣贤书的人，竟不知‘非礼勿听’么？”

汝夏王似乎没料想到我会这么生气，有些发怵，吞吐道；“我……可我并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找你。而且，前面的那些，我并没有听见。我到的时候，只隐约听见你跟他说，只要他交出解药，你就随他远走天涯。墨迟，你别生气，我真不是有意去偷听你们的谈话。”

我沉默着不说话，心里的气倒是消了大半，可对于汝夏王的话，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若他因此阻挠我和沐昕离去，那该怎么办？我已欠了沐昕那么多，再不能让他失望受伤害了。

半响没听见我回答，汝夏王面带不安，小心询问：“墨迟，你还在生我的气么？”

我瞥他一眼，正色道：“辰逸，我问你一件事，你须得老实答我。”

汝夏王看我这般认真的颜色，也知不是小事，忙正色道：“什么事，你问吧，我一定实话实说。”

我沉吟半响，缓缓问：“是否无论沐昕退出这场角逐与否，你，或者慕容瑜，都非取他的命不可？”

良久，我才听见他的回答，不过一字，却沉重得如同一座山般，重重地压在了我的心上。

“是。”

好一会儿，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轻得彷佛只要遇到一点点阻力，就会破碎在空气里。

“辰逸，若我求你，求你放过他，你能答应我么？”

男子轻轻转身，似不堪我这般柔弱的注视，无奈叹息：“墨迟，对不起。”

对不起……那便是不能答应我了。可沐昕和慕容瑜，他们是亲兄弟呀！血浓于水的亲情，怎能为了那一个高处不胜寒的宝座就斗得你死我活，至死方休。我刚刚才说服沐昕放下心中的仇恨，随我归隐，不杀慕容瑜，此刻又怎能眼看着慕容辰逸来杀他呢？

我来到男子的跟前，凝视着他，含泪道：“辰逸，你从未拒绝过我的请求。这一次，你便不能答应我么？再者，沐昕他……他肯交出解药，放下此间的一切归隐山林，如此对奕譞对你对慕容氏，不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么？你为何……为何还要对他赶尽杀绝呢？”

他回避着我的目光，似有些无奈，“墨迟，男人间的争斗，你便不要掺和进来了。皇兄他生命垂危，既将这一切托付给了我，我便不能辜负他的期望。他说了，觊觎皇位者，其心可诛。而沈沐昕，他不仅觊觎皇位，还觊觎皇兄最心爱的女子，我不能轻饶了他去。墨迟，你若当真爱着皇兄，便不要在此事上多费唇舌了，你知道的，皇兄决定了的事情，绝无任何转圜的余地。”

我急急道：“可沐昕他不是外人，他是……”

汝夏王忽而定定瞧着我，目光清冽，“无论他是谁，都得死。墨迟，其实，想要保全他们二人，是你太天真了！他们之间，从一开始交锋，就注定了最后只能留下一个。”

我所有的话，在这一刻，只得在喉咙处如鱼刺般哽住，咽不下，却也吐不出。那句“你太天真了”一直回旋在我的头顶上空，久久不散。

在男子毫不眷恋地转身离去后，我终于压制不住心中的悲怅，仰首狂笑起来。

原来，一切只是我……太天真。

泪雨纷纷，飘去的，不只是我的伤心，还有那仅存的一点“天真”。我开始相信，唯有手中紧握权力，才能保护到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做自己想做的事。

当第二日早起，掀开帘帐见着外头整装待发的众人时，我才知道，自己低估了汝夏王的行动力和能耐。在得到我的默许，甚至算不上默许后，他竟只花了一夜的功夫，就打通了各方关系，从上至上，皆如他所愿收拾行装，做好了返京的准备。

这个看来不问世事的王爷，并不若表面看来的淡泊无争，不济事。也许，生在帝王家，谁也无法在权利的漩涡中置身事外。

“臣等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吉祥。”

我轻轻抬手，收起面上的诧异，维持着一国之母的淡定从容，“各位大人免礼请起。”

“谢皇后。”

目光不动声色扫过眼前的人影，与那双墨黑如海的眸子轻轻一撞，火光乍现，却被他低头回避，再看不清他的神色。

汝夏王朝我走来，恭敬道：“皇嫂，时辰已不……”

我微笑着截断了他的话，佯装不解，“王爷，你一大清早领着众位大臣在帐外等候，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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