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心底无私天地宽
第261章 心底无私天地宽
长亭的酒味道浓烈绵长,那淡淡的血腥很快便被浓烈的酒香遮盖过去了,陆续飞来的斑蛾失去了方向,纷纷聚拢在洞壁,远远看去仿佛一只散发着莹莹光芒的硕大明珠。
方凌想起先前周放带她去见梁老时看到高悬于洞顶之上,散发着幽幽光芒犹如漫天繁星一样的明灯,当时还以为那是黎宗搜罗来镶嵌在洞壁的明珠宝石。如今看来竟全是这聚集在一起的流光斑蛾。
有了这些微的亮光,方凌终于得以看清眼前景象。这是一个十分粗制滥造的洞穴,既狭小又粗糙,就连洞壁上凹凸不平的镐子印都十分的敷衍。
唯一做得稍微用心些的便只有用以支撑整个洞穴不至于塌陷的横梁结构,但这些老旧的木材不知历时多久,经过经年累月的腐蚀,早已与洞壁融为一体,只依稀瞧得出一点隆起的形状罢了。
这与之前见到的洞穴截然不同,且不说那洞内雕梁画栋做工精良的大殿,便是梁老所处的那间用以制作傀儡的小屋怎么说也是能够供人生活起居的住所,而这里无论怎么看都瞧不出任何生活的痕迹。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咱们怎么出去?”方凌终于忍不住问道。
“我也不知道。但来路已被封死,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你若是休息好了的话,我们便立刻出发。”说着长亭蹲下身子,拍了拍后背示意方凌趴上去。
方凌却并不想与他太过亲近,只微微侧开些扶着洞壁勉强起身,接着道:“我自己能行。”
长亭这次却并没有由着她的性子,伸手便将其揽到了背上,起身径直朝洞内探去。
不过方凌也很快就想通了,这洞本就狭窄难行且前路未卜,其中凶险不得而知,便是有意保持距离怕也只能等到脱身之后了,否则害人害己岂不随了李承晏的意?
长亭见她老老实实趴在自己肩头乖顺懂事的模样,突然笑了起来,“怎得不见你闹了?以前每次抱着你可都不见消停的。”
“我本来就是个懂事听话的人,什么时候闹腾过?”
“那怎么不乖乖待在首饰铺子等我?送伱的钗环也丢了,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不听话了?不想换尚阳坊的上等货了么?”
“原就只是酒后的玩笑话而已,怎当得了真?”
长亭闻言顿了顿,半晌才道:“若我记得不错,你那晚可没有喝酒。”
“喝不喝酒的都不打紧,重要的是我已经忘了。”
“没关系,我都记得。”
方凌只觉有些好笑,清醒的人已然不想再记起,醉酒的人却自称还记得清楚,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讽刺。
从始至终,方凌从未好好审视过二人之间的关系,如今想来一厢情愿的是自己,被轻贱唾弃的是自己,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还是自己。
长久以来,虽然二人互相看不顺眼,你使一点儿无伤大雅的绊子,我还以无可厚非的颜色,渐渐地方凌竟也沉溺其中。
可如今,方凌再也不想沉溺了,更不想再提起这些,于是假意玩笑似的抢先打断道:
“岂不闻如烟往事俱忘却,心底无私天地宽?”
可长亭闻言却并没有笑,方凌只觉长亭手上力道突如其来的紧了紧,然而紧接着整个人仿佛一下子变得有些颓废起来,脚下的步子都不如方才来得坚定有力。
方凌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但总归不能是因为自己忘了那晚的事就失魂落魄成这副模样吧?
且不说长亭绝非那种沉迷于儿女情长的人,就算是,那也只会是对自己的正经妻室。像自己这等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人,若是异想天开的以为自己能牵动他一丝一毫的情绪,到头来只能是自取其辱罢了。
自己已然痴心妄想了许多回,怎得到现在还想不通这个道理?
二人就这样各怀心事地缓缓前行,许是双方都想得有些入神,谁也没注意到有一只流光斑蛾并未如其他蛾子一般一团一团地聚在洞壁,而是落在了长亭正前方的路上。
方凌只听到一声犹如浆汁饱满的鲜嫩豆子被骤然捏破的微弱声音传来,一股十分难闻的腥臭味道便霸道地充斥在了整个空间。
那流光斑蛾靠食血为生,这一大泡的脓血装在它肚子里便还罢了,一旦踩破仿佛整个洞穴都变成了七八月份停满尸体的义庄一般恶臭难闻。
二人还来不及扯了衣料掩鼻,却闻黑暗中原本趴伏在洞壁两侧的流光斑蛾尽数抖动着莹亮好看的翅膀朝这边飞扑了过来。
也不知道那扑棱棱的斑蛾身上包裹了多少呛人的粉末,这洞穴空间本就狭小,如今周围已然全是腾起的粉尘。
长亭一边左手腾出一团火焰,一边右手托着方凌的腰身仿佛旋转一只精巧易碎的瓷器一般转眼间已将其扣在胸前。
方凌直觉一阵天旋地转人已经趴在了长亭坚实的胸膛上。紧接着自上而下被一袭衣袍牢牢罩住。她倒是被藏得严实,可长亭自己此时却完全暴露在那粉尘之下。
方凌忙要挣扎着直起身子,却不料长亭反而将她扣得更加紧实,嘴上还不忘安抚道:
“听话!安静待着!”长亭意外的好脾气地哄着。
直到长亭终于松开了双手,方凌好容易从那宽大的衣袍中探出头来,外面早已没了流光斑蛾的影子,但整个洞穴却并非先前一片漆黑的模样。
除了洞壁上依稀残留着的斑蛾翅膀上的那种幽幽亮起的荧光,整个洞穴就属长亭身上最为瞩目,此时的他仿佛一个移动的夜明珠一般,便是照明都不在话下。
“可有能扯下来的贴身衣物?蒙住眼睛或可对付一阵子。”
方凌闻言不自觉地摸了摸胸前,这儿倒的确有一块儿亲肤透气的好料子,且刚好是个挂脖系带方便穿脱的款式,但这玩意儿拿来挡脸想着就十分地辣眼睛。
长亭不明就里,只着急催促道:“外袍免不了已被粉尘污染,只能用贴身衣物了。”
事急从权,待方凌终于万般无奈豁出去地自衣襟下扯出一个绣着兰花的藕色肚兜,一张脸早已涨得通红,整个人从头顶直烧到了脚后跟。
也亏得这洞内光线暗淡,否则方凌只怕是更加无地自容了。
撕拉一声,那轻薄软滑的肚兜已然被一撕两半,方凌伸手递给长亭一半。谁知长亭仿佛全然没有看见一般,并未接过手去。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能将这东西分给一个男子本就脸上挂不住,若非被逼无奈她怎能如此?现在自己做得大大方方,他到反而不接。方凌赌气似的将那半块肚兜塞到长亭手上道:
“不管怎样,先蒙上再说!”
谁知长亭语气平淡:“你蒙好就行,不用管我。”
方凌只当他是嫌弃了自己,突然便觉心口一阵堵得慌,嘴里说道:“我也没嫌弃你的袍子,你倒嫌弃我的……”
方凌一阵耳热,“肚兜”二字终是没能说得出口。手上却要将那半片衣料扯回来。嘴里嘟囔着:“不要算了!”
谁料长亭听闻此话却仿佛突然想通了什么道理似的,说道:“谁说我不要?”
闻言,方凌手里的半片肚兜已然被扯了过去。长亭握着半片肚兜,捏在手心只觉香软顺滑,隐约间还能感觉到其上残存的体温。
“别摸了,要蒙便赶紧蒙上,不蒙就还我!”
蒙上眼睛的长亭只觉鼻息间一股淡淡的甜香与方凌脖颈间的味道一模一样。
他如今已经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了,只依稀闻到鼻息间萦绕着的馨甜淡香。那是方凌的体香,带着少女的青涩羞赧,长亭嗅着那香味忍不住轻笑出声来。
“笑什么笑?不要就还给我!”方凌此刻仿佛特别暴躁,听不得长亭这边有任何动静。
长亭只得深吸一口气,但还未出言开解,却又挨了骂。
“别闻了!死变态!”
这次长亭是真的不知如何是好了,只得握了握方凌的指尖安抚道:“借你一片衣襟便小气成这样。当初你被撕了裙摆挂在窗外差点儿被周放瞧了去,我也没生气。”
方凌闻言这才轻松了许多,原来他只当这是片普通衣襟。这倒也是,洞内光线本就暗淡,只就着那斑蛾粉尘的荧光他自是看不清明的,倒是自己多虑了。
可转念一想这话怎么听着总觉得别扭。横竖都是撕了自己的衣服,他凭什么生气?况且那晚他仗着喝了点儿酒,耍了一晚上的酒疯,这叫没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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