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可悲的儿子
神明是唯一的。
它界是可能性之人一个又一个不同选择产生的蝴蝶效应而诞生的万千世界。
星线是它界的入口。
为了区分【拥有神之心的神明长羽枫】和【原始之初的长羽枫】,两个时间跨度不同但是为【同一个人】,以前者为母姓【长】羽枫,后者为父姓【宁羽枫】进行区分。
【帝国2012年,公国2015年,春夏之交。】
呼啸的风雪,在极北之地间奔腾,他们像是呼啸的战马将这里扫荡殆尽,在这里生活了三千年之久的原住民们知道,现在正是这一年之中风雪最猛烈的时候,等这狂怒的风雪离去,才会有留给这片土地上万千生命的一线生机。
名为长羽枫的神明徒步走在这风雪之中,他的王之法相可以驱赶所有的寒冷,但是为了区分开宁羽枫,不与还不是神明的自己产生交集和误会,也为了不和自己所见过的穿着【黑色法师长袍】的【各类神秘人】有交集和误会,长羽枫身穿着白色的法师袍,带着白色的兜帽。
他现在并没有任何焦急的情绪,也没有被这里的凶兽所惊扰,藏在极北之地的凶兽们饿了一整个季节,正处于发凶发狠的时节,他也不想要惹什么麻烦,所以在雪地上静悄悄的走着,不想要暴露出任何一点的气息。
大雪纷飞,掩埋着无数宝藏的塔隆就像是一个坐在雪地里瑟瑟发抖的老人,而在老人的脚下,也正是数不尽的财宝。
远道而来的客人们带着最庞大最狂野的欲望,想要将塔隆所拥有的宝藏收入囊中,在这里,是无数枯骨与残缺的新坟。
塔隆的结界保护着名为【华洲】的帝国城池,虽然是城池,相比漫天雪地的空旷和凄凉,说是巴掌大的菜园子也不为过。
但是菜园子又太小家子气,金碧辉煌的殿堂在塔隆并不稀奇,那些朱红的堂木,琉璃般的瓦顶,白墙与拴卯的构架结合,呈现工匠与做古的智慧,还有那假山假水交相呼应,犬牙般的石山雪林入眼来,绵延不绝的魔法之泉又送君远去,这千里之外,就像独空着这举世无双的华洲,让天下之人心驰神往。
霞光在这白茫茫的地界更显悠长绵绵,还有那些可以看的仔细的冰晶之花在结界内外盛放。
长羽枫敲了敲这朱红的华洲大门,清脆两声的扣响便传到了兔子的耳朵里。
那穿着西装的兔族少年放下了手中的棋子,看了一眼那有些惊讶的主子,两人对视一眼,不曾动作。
那兔少年西装整洁考究,虽有兔耳,却和常人无异,
他的鞋子倒没有那么讲究,是只毛茸茸的兔头鞋。
而那个主子身材挺拔,穿着一身蓝白的华衣,两只大袖子呼呼生风,细腰之间的配件也是宝石纷呈,他是少有的俊美,两个眼角都是红线般的描着,似有特殊的眉法,他的衣服也少有的刻着黑色的梅花。
“主人……莫不是又有人要问路了?”达达要起身,将棋子放入了匣中。
“如果是问路,你定要好生的给别人指了,不然这风雪里,难有活路。”宁极将衣袖捋到自己的胸前,拿着白色的棋子举棋不定,微眉皱额,半举着棋子道:“若不是问路,你先领他到隔间,别冻着了。最好是熬点汤给客人喝才是。”
“明白。”达达起了身,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让它们平整干净,这才穿了鞋下了坐台。
穿过朱红柱和白墙的长廊,达达也就来到了偌大的门边,将手放在结界的印上,推开了一个口子,小探着头看了一眼兜帽下的男子,很轻的问道。
“这位先生,可有何事?”
“我需要见一见华洲的主人。”
长羽枫看着达达的兔耳微动,还有那张并不熟悉,却猛然间在记忆里闪过的脸,一股强烈的热流从他的全身流过,让他的手心冒了一些微汗,不过也仅此而已,他不再是一个拥有太多情绪的少年郎。
他现在,只能是平静。
“你要见我主人……”
达达眯了下大眼睛,两只兔耳更是动的快了些,他自然不认得长羽枫,只能轻声的再问道:“你见他做什么?”
“有很重要的事情……”
长羽枫的脸隐在兜帽里,而达达并不高,只能到长羽枫的腰间,他抬头去看,能够隐约看见长羽枫的鼻子,却再难看到些什么。
“请稍等片刻……”
达达关上了门,发动自己的兽魂之力,将紫色的力量导入结界的印中,一道紫色的光圈从天而降,直直的落在了长羽枫的头顶。
那光圈很大,直接盖住了长羽枫,落在地上,也便一下子消失了。
这应该是和问路姻缘差不多的阵法,都是防邪祟之人入内的检查。
这光圈一消失,门也就被推开了,达达站在门口,斜着手说了个请,长羽枫也就趁着风雪进入了华洲。
结界之外的风雪太盛,跟着长羽枫进入了结界,不成想便被结界无形的壁垒撞击成水汽,又在冰天雪地里化为小小的冰锥,掉在地上。
门关了,小冰锥也便落了一地。
“你可是塔隆的原住民?”达达走在长羽枫的前面,将这位白袍的客人领着向隔间走去。
达达听着长羽枫稳健的脚步声和整齐的心律,也在心里默默的想着此人的来历。
从风雪中来的,多半是一些迷路的,就算是来商量重要事宜的,也不应该如此的从容淡定,一点重要之事的急迫也听不到。
就是动作会骗人,心可不会骗人。
长羽枫的平静,都是之于平淡的冷漠,不掺杂半点的感情。
“我需要见华洲的主人……有重要的事情和他商量。”
长羽枫自然不会再去回答什么来自哪里的问题,多少的客套他也不会再去说的。
来这里并不是玩耍和嬉戏,还要三分客套七分废话,那就太缺乏些率性了。
“你先喝茶,我去叫主人。”达达自然也看出来了,长羽枫并不是什么善茬,在长羽枫王之法相的周围,微微的霞光比塔隆的结界还有美妙。
他倒真是第一次见,所以他也不会在意长羽枫什么,既然是有重要的事情商量,那他也就快去的走了出待客的隔间,去找宁极去了。
长羽枫并没有左顾右看,也不那么能够欣赏这里的美景,那些雕琢的石画确是一排一排在石墙的上方讲着故事,华洲的假山假水种养繁花散发出来的幽香也算是凑合。
这里并没有真正的奇珍异宝可以值得欣赏,又或者说,这里本来就是待客的隔间,乡巴佬可能有些雅兴的才会注意。
而长羽枫并不是乡巴佬,他曾经往来于公国和帝国,什么稀奇古怪的物件都见过,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也都听过,不曾有什么区别,也不曾觉得审美上的惊艳。
只能说在茫茫的满天白雪里,华洲的美,是美不胜收的,因为这里总是没有其他可以比较的美了。
而长羽枫本身就住在温缇郡这样的大城市,也在山水十里的白灵山生活过,还有学过很多系统的知识,他的审美情趣是肉眼可见的,虽然谈不上大师的眼光,但是瑕疵和敷衍之作也定是一目了然。
华洲城,立于塔隆,就像是繁花开在荒野,初看赏心悦目,因为荒野难有繁花,那些朱红的木,白色的墙,琉璃的瓦,都是一眼望去的美,但是走出荒野,见到过更多美丽的大花种,便也就觉得只此一般,难成气候。
要说能工巧匠匠心独运,其他的美好建筑哪个不是能工巧匠匠心独运呢?
只能说塔隆的美,并不是独特的,它只是一种帝国建筑美,放在帝国的其他角落,便也就泯然众人矣,会让人大失所望。
长羽枫也就没有那么在意这里的景色,只是达达去找自己的父亲宁极了,这隔间只剩下他一个,聊胜于无的,有些寂寞。
正当此时,一只白色的巨鸟飞过华洲的顶端,在天空中传来一声悠长的凤鸣,那凤之尾在天空中划过,化为七彩的霞光,白凤也就消散了。
此景才叫绝美,乃至万物都仰头而观,白凤一无,人们也才缓过神来,塔隆的传说也就经久不衰。
宁极从隔间的周围轻轻的打量起长羽枫。
长羽枫一身白袍,算是清秀,一把佩剑也算有武之人,再是岿然不动的站着,也不四下观望,仿若木头,说是重要的事,也没有心急的举动。
确实是异于常人。
“这位是……”
宁极走了出来,看着长羽枫站着,自己慢慢的坐在了桌子旁,示意长羽枫坐下。
将一杯茶碗往前一推,推到了桌子的边缘。
“我没有姓名。”
长羽枫并没有去坐着,而是很自然的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宁极。
宁极自然认不出长羽枫,长羽枫也没有给他任何认得出来的机会,只见长羽枫的王之法相器宇轩昂,站在那里就像是一个久经沙场的将领,宁极也就真的认真了起来,放下了茶碗。
宁极也不是什么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他见长羽枫没有想要报姓名的意思,自然也不会强求什么。
宁极的实力也是半神,大风大浪都见过,和长羽枫一样,他也受到过血脉的诅咒,会有一些前瞻性的梦境,对于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也早就没有了年轻时少见多怪的架势。
其实,他也不愿意去问那么多,如果是仇家,也不会这样站在这里,如果是朋友,也不会这般白袍加身,如果是正常人,也不会如此回答。
他接待过一些迷路的旅人,他们要么不是被冻伤,要么就是遭受到了凶兽的伏击要避难的。
无外乎就是这两种,而长羽枫这样的显然就是第三种了。
他站了起来,看了一眼达达。达达摇些头,自然知道先生想要问什么,但是显然,这个怀疑的男子并不是什么可以一眼就看的清的人物。
那也就不需要客套和什么废话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可是帝国派你来的?”
宁极又仔细打量起了长羽枫,长羽枫也没有什么好客套的,对于自己的父亲,他本身没有什么感情,甚至是缺少一点点信息的积累。
在他的印象里,父亲这个角色从未出现过。
也并不需要再出现了。
“自然不是。”长羽枫也没有想要卖关子的意思。
他看着宁极的打量目光,很平静的将话抖了出来:“我需要见你的儿子,是他指引我过来的。”
长羽枫撒了一个小谎。
不过这无伤大雅。
他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见到自己。
那个作为【原始之初】的自己。
而宁极听到了长羽枫开门见山的回答,紧紧的皱起了眉头道:“你可曾认识寻荒影?”
他在长羽枫的周围小小的走了两步。
长羽枫也就更加平静的回答了下去。
“认识。”
“你可曾知道寻荒影与我儿子定了契约?”
“知道。”
“你要找他做什么?”
“你儿子指引我来的。”
“你大可以告诉我实话?”
“什么实话?”
长羽枫冷冷的看着宁极的眉头舒展。
这才问了三个问题,他的眉头便松开了,这让长羽枫真的有些诧异了起来。
不过他还是一脸面瘫似的,没有过多的表情。
“寻荒影说过,会有一个如你这样的人来找我的儿子,我只需要去带你找他便是了……”
原来宁极很可能已经被寻荒影告知自己的到来,这才表现的如此平淡。
不过长羽枫也没有任何的诧异了,只伸着死寂般的冷漠。
面对自己的父亲,他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言语,又或者是,真正有的感情。
只是因为心里,血脉里有一种寄托,所以看见宁极的时候心里还有有所悸动,但是三言两语下来,宁极并不能够像是一个父亲一样说话的人物,或者说,对于这个白袍人来说,这个名为宁极的人,也仅仅是宁极而已。
而且看上去宁极太过于年轻,也就二十几岁的样子……而长羽枫的王之法相也少有的二十几岁……
这简直是突兀到没有边的事情。
也就只能像是陌路人一样,谁也不在乎谁。
宁极与长羽枫对视,根本没有任何感情可言。
也不会有任何的感情可说。
这就是岁月与血脉。
亲人啊朋友,有时候也不见得有多好。
没在一起生活过的家人,能够指望他们感情有多好,都是旁观者的自我感动罢了。
起码,长羽枫的心,早就千疮百孔,难有什么太大的感情波动。
他会是一个好父亲,因为他自己的成长里没有父亲,但是他可能,也必定不会是一个好儿子。
因为他的人生中没有父亲和母亲的陪伴。
一刻也不曾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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