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见仙姑心满意足 观风景感慨万千

　　周归一决计要见见梅姑，既不是猎奇，也不是挑衅，而是觉得这梅姑有如此手段，应当见识见识一番。

梅姑的家在村子的西边山坡下，原本孤孤单单的农家院落，如今却是热闹得很。

修路的村民，先用碎石、瓦砾打路基，再用和好的水泥铺设路面。

烈日之下，村民们干得正起劲，还不时响起一阵说笑声。

秦雨莲左看右瞧，却不曾看到自己的父亲，心想，父亲莫不是也找梅姑咨询去了？

梅姑家门前种有两株桂花树，枝繁叶茂。

这“桂花”的“桂”字与“富贵”的“贵”字谐音，人们觉得能预示吉祥；桂花香味浓郁，能让院子香气十足、清新淡雅。因为桂花的香，所以就能养人；常在桂花香中住，人的精神都会抖擞、阳光，好运福气也会随之而来。

如今，桂花树下搭起了一个大大的凉棚；凉棚下，坐满了来访的人，仿佛医院候诊室一样，等待着梅姑指点迷津。

秦雨莲的父亲没有修路，而是和村里的老汪头一起在帮忙招呼这些远远近近来的人。

秦雨莲走过去叫了声“爸”，周归一就连忙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烟，递给了秦父和老汪头，说：“您们抽烟！”

这老汪头，年已七十有五，无病无灾，精神好得很。老汪头为人和善，无儿无女，是村里的五保户。一年到头闲不住，喜欢帮这家那家做些小事情。

老汪头接过周归一的烟，将烟横了，在鼻翼下来回地慢慢移着、嗅着，说：“好烟啊，高级。”

秦父麻利地点了烟，笑着说：“还不是一根烟？！浪费得很。”

老汪头笑了，也点上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一副舒坦的神情，说：“孩子们孝顺，你老鬼有福！”

秦父舒心地一笑，脸上全是惬意的神色，转身对秦雨莲小声地说：“你们怎么来了？你妈不是问过梅姑吗？”

秦雨莲微微一笑，说：“我只是想来看看热闹。”

秦父低声说：“看什么热闹啊。梅姑忙得要命，来找她的人一个接一个，太多了。你们还不快些回家！天热地烫的，小心中暑。”

秦雨莲点了点头，说：“爸，您先忙吧。我们马上就回去。”

周归一四下看了看，见这来的人也实在太多，一时还真找不到见梅姑机会呢！

突然，周归一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许之道。

许之道正从梅姑家里出来，虚扶着一个中年妇女。

那女人身材单薄，像个纸片人似的；脸色苍白，大热天还穿着一身春秋夹衣。

秦雨莲也看见了许之道，小声对周归一说：“你看，那就是许总和他的爱人官嫂。”说完，就和周归一迎上前去。

许之道一见秦雨莲和周归一，自是惊讶不已，说：“你们怎么来了？”

秦雨莲笑着说：“我怎么不能来呢？回家了，就顺便过来看看。”

然后，秦雨莲扶着许之道爱人的胳膊，说：“官嫂，您的气色，真的是好得很啊！”

官嫂笑了笑，轻声地说：“我也感觉比以前好一些，托老天爷的福啊！”

许之道也笑了，说：“不瞒你们俩，梅姑叫我们放宽心，说过了今年的中秋节，你嫂子的劫难就过去了。”

秦雨莲连连点头，高兴地说：“那太好了。真是好人有好报啊！”

许之道见周归一不时地打量自己的爱人，似乎在琢磨着什么，便说：“归一，难得在同人村碰到你。我知道你懂得相术，那你能不能说说你的想法？”

周归一确实是在观察官嫂的面相，这是一个相师的本能。或者说是一种敏感。

也许是因为长年生病的原因，官嫂面容削瘦，颧骨凸现，有种水落石出的感觉，这是非常凶险的面相。

相书云：娶妻不娶颧骨高，嫁汉不嫁连眉梢。颧骨高的女人疾病频发，厄运连连，不仅难以高寿，而且还会给丈夫带来灾祸，也就是俗称的“克夫”。

但是，周归一不会当面说出这些观点，就故意思忖了一下，说：“嫂子虽然面容清瘦，神色略显憔悴；但印堂发亮，额头饱满，诚属吉人天相。梅仙姑所言极是，不可多虑也！”

许之道大喜，连忙掏出一张纸条，递给周归一，说：“这是仙姑所书，你看又是何意？”

周归一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纸符箓，画着些奇奇怪怪的图案，说：“这是长生符，福佑凡人安康。须焚化为灰，以蜂蜜调之，冲茶而饮，乃有奇效。”

许之道连连首肯，说：“周归一，我真没看错人，你确有相师天分，日后当有大作为。你之所言，与仙姑一字不差。走，现在到我家去，吃饭喝酒，好生聚聚。如何？”

周归一却面有难色，迟疑不决；秦雨莲会意，连忙说：“许总、官嫂，我们才回来，手上还有一些事情要办；这样吧，返回蜀州后，我们请您们吧！”

许之道一听，虽然有些失望，但也不好强人所难，便说：“那就一言为定，客由你请，钱由我出。行不行？”

周归一知道许之道为人爽快，极讲义气，心里也免不了为自己不敢直言生出愧意，便说道：“谢谢许总！谢谢官嫂！”

许之道和官嫂一走，秦雨莲便知道周归一肯定心有隐情。

果然，周归一望着许之道和官嫂的背影，伤感地说：“苍天无眼啊！恐怕中秋不到，官嫂的命不久矣！”

秦雨莲自然相信周归一的判断，感叹地说：“那有没有办法，让官嫂还多活几年呢？”

周归一无奈地摇了摇头，说：“俗话说，医生可以治病，但不能救命。天意若此，人力难违啊！”

秦雨莲心软，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说：“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啊……我们先回家休息一下，再找一个机会见见梅姑，好不好？”

周归一见梅姑家门前的人越来越多，自己事先也没有预约，恐怕一时半刻也见不到梅姑，便依了秦雨莲的意思，离开梅姑的家。

秦母正在家里准备饭菜，杀鱼宰鸡，忙乎得很。

周归一插不上手，就搬了把椅子，坐在屋后的桑树下，独自享受着山野的时光。

远处，山峦隐隐，如梦如幻。

周归一思绪纷飞，想起了穷苦的老家。

小时候，周归一的老家真是苦寒得很。除了山，就是沟；除了坡，就是坎；房屋也是东一户西一家的，散落在坡坡坎坎间。

看不到砖瓦房，大多是土坯房或石垒墙，盖着灰褐色的茅草，仿佛一个个陈旧破烂的帐篷；门框低低的，屋子暗暗的，如同一个个老鼠洞。一年上头，见不到活鱼鲜肉，只有挂在灶膛上、腌在水缸里或熏或腌的腊肉，在节假日时才能勉强吃上一口。

即便是蒙镇，也是落后的很，找不到几间像样的房子，街上也看不到几个人。

近处，斜斜的坡面上，有一片小小的菜畦，栽种着时令菜蔬，这是秦家父母的劳动成果。

周归一喜欢这简洁朴素的风景；当一颗风尘飞扬的心需要安静下来的时候，故乡就是最为温暖的怀抱。

周归一喜欢眺望大地的绿，感受山村的静。

周归一喜欢那些渐渐泛黄的杏子李子，那些生长在大地上新鲜的蔬菜，那些在城市里永远闻不到的来自自然深处的青草气味……

许多时候，周归一静静地坐在母亲的菜园里，宛若菜地里一个透亮的萝卜，根须深深地扎在黄土里，头上披满嫩绿的叶子。

周归一喜欢和青绿的韭菜站在一起，和她们一起唱着童年的歌谣；

周归一喜欢守护着红红的南瓜，看它们的枝蔓蜿蜒伸展；

周归一喜欢摘下一个还未熟透的西红柿，随口咬出美好的汁液，然后轻轻吸吮…

母亲的菜园，就是母亲的王国，就是周归一的天堂。

无数个日子里，母亲忙碌着。她手中的锄头、铁铲，像最为神奇的宝物，能够轻易除掉那些杂乱的野草。而那些青翠的绿色，在乡村宽大的怀抱里永远青新；那些玉米摇动的身影里叠加着母亲的形象，渗透着母亲的心血。

父母已经远去，故乡只是梦境。

而现在，周归一在蜀州、在仁义、在同人，在秦雨莲出生的地方，重新地找到了自己的归属和夙愿。

难得这就是命定的家园？

难道这就是不可挣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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