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章 耍猴人蛮横撒赖 逃学女执意相随

　　大宥车站破破烂烂。

低矮灰暗的候车室、坑坑凹凹的停车场以及灰头灰脸的车站工作人员，仿佛一个散乱的菜市场；这边卖菜叶蛋的，那边卖甘蔗水果的，嘈杂声四起。

还有一个长脸老头，破衣烂衫，斜挎着发黑的小包，牵着一只黄毛猴儿，伸手向人讨钱；那猴儿头戴瓜皮小帽，不时抓挠着身子，也不时抓挠着走过它身边的人，如同一个顽童。

买好车票，方小鱼见发车的时间尚早，就找了个空位置，坐下来，双手抱胸，闭目养神，尽量让与眼前的环境区隔开来，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已是晚春时节，大宥的气温暖和起来。

方小鱼想起老家漫山遍野的油菜花，一片金色的海洋；想起蜀州天空的风筝，迎风飞扬；想起蒙山寺的钟声，舒缓漫长；想起……

突然，一声惊叫响起，方小鱼“腾”的一下跳了起来。

定神一看，只见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子被那猴儿抓住了身后的背包，不得脱身。

那耍猴的老头，似乎司空见惯，只是轻轻地扯了扯手中的绳子，漫不经心地说：“猴儿，别胡闹啊。”

那猴儿不听，却越发起劲，竟然猛地跃起，要去抓那女子的肩膀。

那女子花容失色，惊恐万分，大叫：“唉哟，妈啊。”就脱开背包，挣扎着向前跑，又不慎摔倒在地。

方小鱼见那猴儿如此猖狂，牵猴人也不管，也是一时兴起，飞身上前，狠狠的一脚，将那猴儿踢了半人高，犹觉不解气，上去又踢了两脚。

老头见状，气愤不已，一边护着猴儿，一边撒起赖来，一把鼻涕一把泪，说：“评评理，好可怜；打我猴，赔我钱！”

方小鱼见惯了这类市井游民的把戏，才不管你演戏作态，反而上去打了那老汉一耳光，说：“猴子不懂事，你他妈的也不懂事？要老子赔你钱，赔你妈的@，也不看看老子是谁！”

那猴儿的主人两眼金花直冒，知道碰上了狠角，但一想到自己常年在这里混日子、讨生活，又岂肯就此罢休；于是，索性蛮横起来，不顾疼痛，抱住方小鱼的一只腿，哭爹喊娘起来：“你是人，它是猴；不赔钱，不能走。”

方小鱼见老头仿佛哭丧似的叫喊，心里越发的恼火，大叫一声：“放开！再不放开，老子连人带猴一起打。”

那女子惊魂未定，呆呆地看着方小鱼，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老头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更加不依不饶，死死地不松手。

猛然间，方小鱼想起一个人来，就一把揪住老头的衣领，咬牙切齿地说：“你听着，三爷我，从来服软不服硬，你想死，就别怪三爷不客气了。”

这老汉一听“三爷”的大名，仿佛被黄蜂蛰了一口，连忙放开手，一骨碌地爬了起来，又跪下来，嗑头作揖地说：“三爷，怪我有眼无珠，有眼不识泰山，白活了这么大的年纪，得罪了，得罪了。”

方小鱼心里暗自一笑，轻蔑地将手一挥，呵斥道：“滚。给老子滚远点！”

在大宥，“三爷”的名号是叫得很响的，这车站、码头就是“三爷”的地盘。那老头，听闻过“三爷”的事，知道“三爷”是个狠角；虽然不认识“三爷”，心里却是惧怕得很。

而方小鱼在看守所里，恰好与“三爷”关在一个监室里。这“三爷”年纪与方小鱼差不多，十分佩服方小鱼的脚拳和义气，对方小鱼很是友好。

方小鱼见事情已经摆平，也不想再呆坐在候车室，就走了出来，坐在车站前的花坛上，又闭目养起神来。

那女子已经缓过神来，见方小鱼坐在花坛上，就买了一包烟，上前轻轻地拍了拍方小鱼，说：“大英雄，谢谢你！”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吴石滚的宝贝女儿凤妹。凤妹在县城读高中，成绩却一直不好；还谈了几个朋友，虽然是小孩子过家家——不能当真，但是，凤妹的心也就收不住了。

方小鱼见凤妹一副学生模样，长相倒也清纯，心里有些异起来，就笑着说：“不用谢，小事一桩。你没有吓坏吧？”

凤妹将买好的烟递给方小鱼，说：“三爷，小女子，佩服你。”

方小鱼不肯接烟，推辞道：“不好意思，我不是三爷，我只是三爷的朋友！”

凤妹见方小鱼不接烟，也不强求，就熟练地拆开烟盒，抽出一支给方小鱼，自己也含了一支在嘴上，说：“你是不是三爷，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救了我！”

方小鱼接了烟，点上，又给凤妹点了烟，说：“你们大宥的美女都抽烟？！不过，你抽烟的样子也很好看罗！”

凤妹美美地吸了一口烟，笑了笑，说：“无聊呗，抽着玩呢！”

方小鱼第一次发现这女子若是真的抽起烟来，也是很有韵味的，说：“你年纪还不大，应该还是学生吧，抽烟也不太好！”

凤妹不接这个话题，问：“你是不是到蜀州去的？听说那边很好找工作，是吗？！”

方小鱼也不知道凤妹是什么想法，心里却对这个女子有了莫名的好感，说：“蜀州那边也不好找工作啊，我就是蜀州人。怎么啦？你想去蜀州？”

其实，凤妹今年也要参加高考，但是凤妹却不想再费心费神了。自己的学习成绩差的一塌糊涂，考与不考也是一个样，反正考不上。今天，凤妹到车站来，也不知道到哪里去，心里想的就是想离开大宥，到外面去闯一闯。

凤妹望着方小鱼，吐掉自己嘴里的烟，说：“我不想高考，考也白考。要不，我跟你去蜀州。你帮我找找工作，怎么样？”

方小鱼一听凤妹这样说，心里一喜，巴不得凤妹去蜀州；但转而一想，凤妹还是一个高中生，就这样跟自己走了，人家父母还以为他方小鱼拐卖妇女，岂能饶了自己，就连忙回绝道：“高考还是要考，不考不行的。你高中还没有读完，哪能出门打工？！再说，你这么一走，你爸妈不要急死啊！”

凤妹又点了一支烟，撒娇似地说：“求求你，我就是要去蜀州！”

方小鱼一听，就板起脸孔，说：“不行。我回蜀州也只是看一看，很快还要回大宥的。”

凤妹见方小鱼不同意，也就不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一副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

方小鱼心里更是怜爱不已，越发喜欢面前这个女子了；但是，方小鱼只能将心思藏起来，不让自己胡思乱想、胡作非为。

正好，发车的时间到了。

方小鱼连忙向凤妹告辞，温柔地说：“小妹妹，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再见！”说完，就向停车场跑去……

大宥开往蜀州的班车，一天一班，而乘客却不多，车厢里空空荡荡，仿佛方小鱼的内心。

方小鱼放好手中东西，靠窗坐下了来，眼前却朝窗外看。方小鱼希望能够看到凤妹，哪怕只看一眼，哪怕从此以后天各一方。

这人哪，就是如此奇怪，这感情也是如此的奇妙。方小鱼从小四处流浪，从来不曾有过什么男女方面的相识、相恋，也习惯了无拘无束，独行天下。

但是，在车站里遇到了凤妹，方小鱼的情感世界似乎第一次觉醒了，一种深深的爱恋风起云涌。

车窗外，依然是嘈杂的人群。卖甘蔗的卖甘蔗，卖水果的卖水果；车站工作人员霸气十足，指挥着乘客们上车下车；小商小贩的叫卖声、汽车的喇叭声，此起彼伏。这就是百姓的日常，这就是底层百姓的生活，这也是方小鱼的青春年华。

汽车抖动一下，向前行驶。

方小鱼叹了一口气，收回了目光，收回了幻想，也收回了信马由缰的情感。

谁知，凤妹却早已上了车，站在了方小鱼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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