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大胆的北沧海航线
经过视察，郑克殷相信鹰阳的建设基本平稳有序，的确也偶有番民想逃走或闹事，但殖民司还是很轻易地能够摁压下去，并竖立起了负面典型，使其他番民都噤若寒蝉。
而根据船匠领袖谢剑方的汇报，鹰阳的第一艘大福船的建造已经完成了三四成，郑克殷也在造船场中亲眼看到了这艘船已经有了大概的船体，而内部部分尚需要漫长的工课，桅杆、船帆、船绳、桨、舵、锚等等部件则都可以通过分工去同时制作。
这样一来，以最乐观的估计，第一艘福船最早在冬天就能下水。这造船效率之高，谢剑方认为与扶桑的木材的确足够优质有关。
谢剑方说，相比于造出船来，更重要的事情是这些番民工人拥有了造船的经验，以后再造更多的船便也有足够的能力了。
相比于船本身，若是要投入到马尼拉大帆船贸易中去，最令人担心的事情应当是殖民司的火炮不足。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欧洲人的海船全部都装载火炮，使其进可攻退可守。这自然是因为这个时代海盗实在太多而卷出来的现象，即使你只想开船去做个生意，也还是得对海盗有足够的防备，否则茫茫大海之中可没有王法可以帮你！
缺炮这一点，也的确令郑克殷犯难。
“谢大人你也知道我们与冯、刘一派水火不容，而金门手握郑氏王军，我们的绝大多数火炮便也必须留在圭谷武库之中作为防备。
“只有少数的火炮可以拉出来灵活使用，比如之前河间地之战中，我们便用火炮打赢了敌人。
“但若是要安在船上，只有两三门的话，可以说也相当于是没有……”
谢剑方也十分无奈，“若是这样，我想我们的船最好是先别前往南洋，毕竟那儿是海贼最多的地方。”
根据阿隆索•拉米雷斯的故事，郑克殷也知道南洋的海盗十分猖獗。同一时代另一个海盗肆意纵横、在混乱程度上唯一能超越南洋的地方，则是著名的加勒比海。
相比之下，美洲西海岸反倒还是挺安全的。
但是他们要在鹰阳造船下水，本就是为了参与马尼拉大帆船贸易去获取重要的战略物资，尤其是金银铜铁等金属以及火药火器等武器装备。
若非如此，他们又如何能敌过把持郑氏王军的冯、刘奸党以及郑克殷始终心存防备的西班牙人？
此时跟在郑克殷身旁的洪守信大概也是好奇，便问道：“郑大人，吕宋偶尔也能见到挂着郑字旗的扶桑船，那难道不是你治下的船吗？”
郑克殷意识到扶桑以外的人都不了解扶桑的内部斗争，稍加思索后诚恳道：
“未败，不瞒你讲，大明扶桑殖民司辖地虽然名义上拥有一大片疆土，其中就包括金门，但实际上金门乃是被我们的政敌所把持。
“在建起鹰阳以前，我治下并没有可用的海港与大船，因而能够横渡沧海去南洋吕宋做买卖的，都是出自金门的船。”
洪守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没想到在扶桑这儿也有这样的斗争，原来天下哪个地方都相款。”
郑克殷猜想，恐怕是扶桑的政局使洪守信联想到了吕宋或墨西哥等地方的事情——或许这之中有未来他可利用的地方？
未等郑克殷展开畅想，洪守信又继续问道：“那么，大人想派自己的船去南洋，目的是要去采购糖、茶、香料吗？”
迎着海风，郑克殷轻轻摇头道，“这些东西的确珍贵，但我们最需要的乃是金、银、铜、铁，南洋不太能给我们提供。”
洪守信也不愧是跟随拉米雷斯干了几十年海商的老伙计，仅凭这些信息马上就想到了郑克殷想说的话：“日本？这样的话，我想日本是大人最佳的做买卖对象。
“倘若只去日本，不去南洋，凡势（或许）你可选择开辟一条避开海盗的新航线？”
这句话，简直像是一道闪电击过郑克殷的后脑，灵感顿时汹汹杀来——
走阿拉斯加！
这是前无古人的大胆策略，但对于西历17、18世纪的人来说绝非不合理、不可行。
他们的主要贸易对象既然是日本，那么利用北太平洋的多道洋流走沿着阿拉斯加前往日本的路线，可以说不妨一试。
而且这条航线大体沿岸而行，少有长期无法靠岸的海域，相对于马尼拉大帆船航线更加安全，在导航上的难度也相对较低。
这条潜在新航线的问题便仅仅在于阿拉斯加一带实在太冷，船员能否抵御酷寒天气便是关键。
当然，扶桑辖地的毛皮产出丰富，制作足够御寒的皮草衣物大概不成问题。
无论如何，这条航线值得一试。
郑克殷便与谢剑方也分享了这一想法，后者捋了捋柔顺的胡须，评论道：
“的确非常大胆……根据西班牙人等红夷的海图，他们所称的这片亚美利加大陆，与我们中原故土所在的亚细亚大陆在遥远的北国之境相距不远。
“如果大人只为了前往日本经商，我们的确可以派出队伍好好勘探一下这条线路。”
既然谢剑方支持这样的想法，郑克殷便知道自己作为一方主君，更应敢于冒险。
欧洲白人在近代取得的一系列成功，正与他们具备冒险精神有关。即使可能存在粉身碎骨的悲惨结局，但只要有一丝一夜暴富的希望，他们就敢于铤而走险！
为了实践这一计划，郑克殷知道殖民司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包括选募出最合适的人员去参与此事，包括为开发新航线而做的物资准备，也包括收集好足够的地理情报。
人员和物资的投入将会是巨大的，尤其是为了抵御严寒，所有船员都应当穿上足够保暖的皮草；而为了与日本通商换取物资，郑克殷也需要准备大量的货品，包括神猎营高效猎取的大量毛皮，也包括红酒、烟草等其他存在开拓市场的可能性的好货。
有如此巨大的投入，若是这“鹰阳第一船”惨遭失败，毁于海中、喂给了鱼，便也意味着郑克殷与殖民司将要吃下严重的亏损！
这样的计划便必须更为谨慎。
根据郑克殷对世界洋流的理解，他相信北太平洋存在一圈逆时针的环线洋流，包括阿拉斯加暖流、千岛寒流与北太平洋暖流，其中北太平洋暖流正是明郑与西班牙长期使用来横渡沧海的主要洋流。
此航线相比于马尼拉大帆船贸易航线，其优势主要是无需去走深处热带的北赤道暖流，也就无需先去往菲律宾！
而为了抵御严寒，这样的航行，尤其是从扶桑去往日本的这一段最早也得是春季启航。他想要从这条航线中获得收益，便至少要等到明年秋天。
但是他等得起——他知道因殖民司与金门双方的殖民开拓效率的差异，不出意外的话，殖民司统治范围内的人口很快就会超越金门；而这条新的航线，也有助于在未来避开西班牙人的嫉妒与警惕。
现在鹰阳已经初具雏形，向南征服更多的生番澳龙人也就逐渐有了良好的基础。也即是说，扶桑大地的斗争双方若是一直拖下去，殖民司的力量将会越来越壮大，以至于不用多久就能反超甚至远超金门！
当然他也知道，他不能让冯、刘一派太明确地知道这一点以至于急切地做出鲁莽的行动。这将是一场长期的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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