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阿隆索拉米雷斯的厄运
皆因此人名为阿隆索•拉米雷斯！
中国人大概没有人知道这个人，但在原世界线里的这个时间，这个名字因耶稣会修士卡洛斯•德•西古恩萨-伊-贡戈拉的《阿隆索•拉米雷斯的厄运》而在墨西哥新西班牙殖民地家喻户晓。
穿越以前的郑克殷博士曾在研究马尼拉大帆船贸易时了解过此人。
此人的经历可谓是曲折离奇，一生颠沛，受尽命运的折磨，却也因此与这一时代著名的英国海盗打过交道，被海盗胁迫着被动完成了环球旅行。其悲惨却精彩的一生简直是浓缩起来的大航海时代。
《阿隆索•拉米雷斯的厄运》在原世界里这个时代的墨西哥受到欢迎，一大原因是自诩文明人的西班牙人的确受到残暴、邪恶的英国海盗的不尽骚扰与劫掠，西班牙人为此深恶痛绝，而此传记主人公的命运自然引起了西班牙人的强烈共鸣。
至于随阿隆索•拉米雷斯而来的亚洲面孔，自称名为弗朗西斯科•德•拉克鲁斯，是吕宋的一名“桑雷人”。
“桑雷人”这个概念据说来自于汉语“商旅”一词，被西班牙人用来描述吕宋的东亚人或带东亚血统的混血儿，这种人通常信天主教，起西班牙名字，正如郑克殷面前的这位拉克鲁斯。
能够亲眼见到这样的两人，郑克殷内心之中欢喜不已。
“我有许多的话想与二位好好聊聊，让我们到城里坐下来，边吃边谈！”郑克殷积极地邀请道。
“好！”两人也都给出了积极回应，拉米雷斯更是说道：“我们也正是因好奇而在你们这里留下，最高长官您的事迹我们也有所耳闻，我们一定要好好聊聊。”
接下来，郑克殷先是与张万祺、卫思蜀等人处理运来的粮食，命人做好储藏工作并做好以后的分配安排。
尤其是考虑到像原世界线中西班牙传教士说的那样，加利福尼亚原住民有暴食倾向，因狩猎采集生活带来的传统习惯，手头有多少食物就吃多少，殖民司便要谆谆教诲番民要像对待橡子那样对待粟、麦，这些粮食是给接下来一整年食用的，绝不能没几天就全部吃光。
更有效的手段，则是殖民司将粮食拿在手中，每一旬给各家各户发放，并且会陆陆续续去教番民烹饪、制食；并且因粮食到来，原本一定程度上放任番民去做的打猎和采草籽等活动也将停止。
如果有人在一旬之内提前就把粟、麦吃光，殖民司也不会再额外发放，而是要通过让他们挨饿的方式让他们深刻记住精打细算的重要性。
当然他们也不能真的就让番民饿死，实行发粮制度的第一个月，因提前吃光粮食而挨饿的番民家庭可以赊借少量的橡子、玉米和番薯来顶上。
玉米和番薯在扶桑有种植但不多，因味道甘甜而被当成甜味剂使用，市价其实不低。
赊借食物的番民家庭须在下一次收获季节——也即是明年春天——用同价的小麦来偿还债款，抑或是承担更多的劳役来做偿还。
对于劳役抵债的制度，郑克殷也已经事先做了设计，价格清晰，童叟无欺。
若是债务过于庞大而眼看无法偿还，郑克殷还有最后的手段，那便是使负债者的授田被收回，其人本身沦为殖民司的永久性奴隶，此生都只能活在无尽的劳务之中，既不再能耕种殖民司先前授予的田地，更不可能回到狩猎采集生活之中。
这一整套制度在汉人看来应当是相当合理的，但是对于番人来说恐怕就太过复杂了，几乎只相当于是一种恐吓。
毕竟精打细算地分配食物以及欠债还钱等概念，是扶桑番人以往从来都没有过的；但亲身经历过这些事情，也有助于番人认识到文明社会的运转方式与诸多概念。
尤其是鹰阳没有汉人开拓者，居民几乎全部都是越汕部的番人，要行教化便需要殖民司花更多的心思与力气。
所幸扶桑番人原本就会储存秋天收获的橡子以便接下来的一年食用，以及他们会将海产贝壳、珍珠、黑曜石等物视为私人财宝，殖民司教育番人的时候也总算是有可类比的对象以方便番人理解。
发粮与借粮制度确定下来之后已然入夜，郑克殷特地带着亲信官员与那两名红夷共进晚餐，以便交谈。
郑克殷决定玩一个小把戏。
“让我来猜一猜您都经历了什么，拉米雷斯阁下。”
拉米雷斯既狐疑又好奇，便同意了。
接下来郑克殷准确地说出了阿隆索•拉米雷斯的出身——
此人乃是生长在波多黎各的土生白人，西班牙语中称为“克里奥尔人”，原本跟随父亲学习木工，成为木匠学徒。
但他感觉在加勒比海的小岛上做木工没有前途，在十三岁那年就毅然决然跑到美洲大陆，也即是新西班牙殖民领的中心地带：墨西哥。
尽管拉米雷斯在墨西哥结了婚，但接下来仿佛是上帝给他开了个大大的玩笑，他失了业，找不到新的工作，不得不忍饥挨饿；祸不单行，他妻子没多久便早逝，以至于他成为鳏夫。
这一切都发生在他来到墨西哥的短短两年之内。
满心悲怆的他认为一定是自己罪孽深重，便自己给自己判决了所谓的“失业罪”，并按照新西班牙的法律处于流放吕宋的惩罚。
直到这里，郑克殷的讲述都准确得令拉米雷斯和拉克鲁斯震惊不已。
“你怎么连我当时想的什么都知道？”拉米雷斯用一种看撒旦的眼神望向郑克殷。
“呃，你的经历不是前两年被神父记录下来并发表成书吗？”郑克殷见对方的反应，感觉有些不对。
拉米雷斯一脸疑惑，“我从来没有和哪个神父讲过我那么多的经历？”
郑克殷在内心之中一拍脑袋——他很快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尽管原世界线中，西历1690年西古恩萨神父发表了《阿隆索•拉米雷斯的厄运》一书，但这个世界线，很可能因明郑殖民美洲、抢占马尼拉大帆船贸易等事情而造成了蝴蝶效应，原本就参与到马尼拉大帆船贸易的拉米雷斯自然是最容易受到扰动的人！
“那么，你是否有被英国海盗绑架过？”郑克殷追问道。
“没有。”拉米雷斯一脸懵逼地回答道，“不过……非要说的话，算是差点被英国佬干了吧。
“但是当时有桑雷人打出了一个中文字大旗，帮我们避过了那艘英国海盗船并赶紧回港归岸，逃过一劫。
“啊，我很想念那位中国兄弟，愿他在天堂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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