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一切皆有迹可循
如离澜神妃所愿,她生下了获得重视的孩子,那顿久违了的充满了阿谀与谄媚的满月宴极大地满足了她的内心,而促成这一切的“婠漓”则心满意足地坐在幕后,她将唇角重重压了下去——此时还不到她享受胜利果实的时候。
这其后的日子,少仓氏在离澜神妃的劝说下开始与她交好,族中的几位长老更是将其奉为上宾。
女人的容颜如花般短暂,尤其是已经结出过果实的,更是会不可避免的苍老下去。离澜神妃了却了心头大愿,却开始更加着紧起自己的脸来。
这一日,“婠漓”上门探望新生的小“神子”,却见离澜神妃愁容满面,坐在摇篮边神色落寞。于是,“婠漓”便知道,新的机会来了。
“姐姐!你终于来了!”离澜神妃如同捞着了救命稻草一般,将她迎入内室奉茶,但茶还未得入口,她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姐姐,你看我是不是老了?”
“婠漓”定定地看着她,眼前的女人依旧是那个令人一见惊叹的女人,肌肤依旧光华紧致, 眼角眉梢还不曾生出细纹,笑起来时眼波如海,情丝荡漾,同为女人的“婠漓“都险些溺了进去。
但因为她的多思多虑将自己陷入了迷障,她打从心底否定自己,便愈发觉得镜中的自己容颜灰败,抓不住夫君的心。
相由心生,在日复一日的内耗之下,原本的十分颜色只能显露出六分,自然远无当初的风情万种。
“婠漓”对她微笑道:“神妃娘娘不过是产后憔悴,多加保养,自然能够荣光如初。”
离澜神妃依旧糟心,她没有一点儿信心地不停对镜自赏,满心愁闷,口中喃喃:“只是产后憔悴吗?产后?保养?我该如何做……”
情急之下,她按着自己的额角细察有无纹路攀上肌肤,却被这动作带下了一缕发丝。她怔怔地望着那鸦黑的青丝铺陈在掌心之中,情绪再也压抑不住,眼圈登时便泛起红来。
“婠漓”还在一旁煽风点火:“哎呀,娘娘竟然开始脱发了,可惜了这如瀑的青丝。”
离澜神妃愈发紧张,忽地抓住她的手:“这也是产后的症状么?啊对了,姐姐也是生产过的,求求你告诉我,我会不会就此老去,会不会青丝尽褪,鹤发鸡皮?会不会?!”
她此时提起此事,无疑是给“婠漓”的心头留下更深的伤痛,想到一天都不曾相处过的儿子,“婠漓”脸上的笑容带上了阴霾。
好在这位离澜神妃空具美貌,却没有长出与之匹配的脑子,她此时满心忧虑都在自己的脸上,哪里顾得上是不是揭开了人家的伤疤呢。
“是啊,娘娘现在经历的,都是我曾经经历过的。”“婠漓”觉得自己口中开始弥漫出一股血腥味,这味道反常地令她兴奋。她继续道:“我族常年居于深海,日常喜以一种珍珠粉养颜,别说是区区产后憔悴,便是年更岁半,韶华已逝,亦可容光反转,青春常驻。”
离澜神妃眼前一亮,抓着她的手愈发用力:“是什么样的珍珠粉?”
“婠漓”从袖中取出了一只月光色的小瓶,双手递给离澜神妃。
离澜神妃好奇地接过来,打开一看,一股奇异的香气袅袅而起,闻之沁入心脾,令她顿时神清气爽,满怀幽怨的内心霎时清明起来。她兴趣大起,向掌心倾倒出了一小撮殷红的粉末,用指尖挑起一星凑到眼前细看,果然闪烁着柔和的离光,只不过不似往常所见的珍珠光泽,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色调。
她按照“婠漓”的指点,将此物溶于天池之水,日常用以盥面。
一试之下,她对镜一照,觉得气色果然好了不少。
“我嫁入神宫日子还浅,眼界有限,竟从未见识过如此色泽的珍珠粉。”离澜神妃惊叹道,因为方才的疗效,已经对此物深信不疑。
“婠漓”笑道:“海洋神奇,出产繁多,此物不过是太仓一粟。娘娘请笑纳。”
她离开时,转身的刹那笑容尽敛,她抚着深藏于袖中的手腕神色晦暗不明,上面一道血痕深可见骨。
哪有什么血色的珍珠粉,不过是她放了自己的血,凝练出带着雪莲与海眼之力的粉末,以此近身自然能够最快地焕发生机。
神族最宝贵的便是自己的血肉,与生俱来与后天修炼的巨大力量蕴藏于其中,若是有人愿意割舍,足以令旁人受益,更何况她的体内,还有雪莲和海眼的余力。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这融合了雪莲与海眼之力的血粉当真有奇效,总之离澜神妃的容色一日日肉眼可见地焕发起来。
很快,瓶中见底,离澜神妃匆匆派人相请“婠漓”登门。
“婠漓”早编织好了谎言,借此来达成自己所愿。
待她听完离澜神妃的渴求,欲擒故纵地长叹一声:“此物源于我幽海特产的血珠,以此进补可令人忘忧。奈何幽海如今已是一片死域,血珠已灭种,再不复见了。”
离澜神妃失望至极,眼中的光灭了。
“婠漓”算是将人性摸了个透彻,她在给予对方希望后又无情地将其粉碎,随后,再抛出其他的橄榄枝:”不过,冥海与幽海毗邻,说不定也有出产。”
离澜神妃满心迫切:“冥海?那岂非容易的很。我听说姐姐的夫君就是如今的冥海之主,姐姐身为冥海君后,必定可以帮我的吧?”
“婠漓”心说鱼儿这么容易便上钩了,她按捺住眼中的喜色,怅惘道:“可是我那夫君远征魔界,足足二十年了,连封书信都不曾予我。我亦无君后的名分,就连我与他的儿子也是自从诞生起便从未谋面,哪里能够帮得到娘娘呢。”
离澜神妃听了,顿时夸下海口:“此事不难,姐姐勿忧。姐姐眼下虽无名分,但到底是冥海水君的正妻,你们二人又孕有子嗣,定然无人可撼动你君后之位。待冥海水君凯旋,我定当向陛下和天后多多进言,促成姐姐与夫君夫妻团圆,琴瑟在御,如何?”
“啊不,”还未等“婠漓”答话,离澜神妃自行加码道:“今夜我便向陛下进言,予姐姐冥海君后之名,赐治四海之权,可好?”
“婠漓”登时感激道:“多谢娘娘!若果真如娘娘所言,我冥海必定向娘娘进贡血珠,岁岁年年不断,以保娘娘容颜如昨,万载不衰!”
“婠漓”离开澜水殿,正要回到府邸休息,她不惜自伤其身也要演绎这一场大戏,无非是欲将一些可用之人握于股掌之间。
疲惫之感袭于心头,她匆匆回去靠在榻上,很快便沉入了梦中。
久违了的那个血色梦魇突如其来,令她陷在绝望之中,哪怕她清晰地知道那是个梦,亦抵不过挣扎良久,却一如既往地无法挣脱出来。
直至长夜尽褪,金乌重现,她才如溺水的人呼吸到一口救命的空气般骤然醒来,却是满身冷汗,颊边潮寒,枕畔有大片大片的湿润。
她司空见惯地起身,到沐池中清洗,原本可以用一个涤尘诀轻易解决,她却偏要用冰凉的水没顶而过,令自己彻底清醒过来。
然后,她焚香静坐,等待着她想要的消息。
但从日出到日暮,她并没有等来任何人。她耐着性子等到了第二日,只等来了天后的神侍长寸莘姑姑。
“婠漓”便笃定,离澜神妃的枕头风并未奏效。如此,她倒也不必再与那女人虚与委蛇。
一想到再也不必面对那蠢得脑子里只有风花雪月、男欢女爱、争风吃醋的女人,她倒是松了一口气。
寸莘姑姑来传天后的召,“婠漓”虽不明所以,却堆起笑脸,跟她去了。
植莲殿中,天后背对着她们立在高高的明窗前,挺拔纤细的身姿如同破水而出的花箭。听到通禀,她转身微笑道:“过来吧。”
“婠漓”向寸莘姑姑点头致谢,短短几步的路上思考了许多可能。她一一打好腹稿,然后停在天后身旁半步之处,方想要行礼,却听她道:“不必了,过来看。”
窗外是一池不知四时的莲花,无论何时何刻,永远都有怒放的花朵,看起来热闹,却很单调。
她只在这里住过一年,便已经厌倦了这风景。不知道天后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恒久地对着这枯燥的花开花谢。
“你看,那朵是新开的。我等待那个花苞等待了十五年,终于等到了它的盛放之日。”天后满脸欣喜,像是对待一个终于长成的孩子一般。
等一朵花开等待了十五年?不但人的悲喜不能相通,人的执着与等待亦如天堑。
“婠漓,你的夫君要回来了。”天后忽然道,打破了她腹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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