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 70 章
大半夜, 窗外有竟女人喊自己?平慎却有些怕了。
他也是正儿八经被父亲送出去, 从小学过几手真功夫的, 再想想院子里一层层的护院, 还有各种暗桩子,陷阱……那女人就怎么进来的?
她在窗外开口说话,声音飘飘忽忽,平慎身上的毛发便竖立起来, 一刹那的事儿,他就想起这小仙苑前面的主人,是在庆丰城破那天被天罚死的,据说是尸骨无存,刹那没了满门。
他又想起平时的闲暇笑话,说是小仙苑曾经吊死过戏班儿的一个名角儿……好像也是在这个月份儿, 那鬼还最爱这个月份出来,四处游荡……
等到外面把来意说清了, 恩~就更怕了!
不是鬼, 却比恶鬼罗刹都令他惶恐畏惧。
前日他刚把人家卖了, 今日就被人寻到门上了?是那位娘娘, 可她又是如何知道自己卖她的?难不成,这园子里有内鬼?还是那老东西不守江湖规矩,这下算是彻底完了。
种种之类猜忌令平慎腿疼。
他为何腿疼?皆因他祖父年轻的时候比他还八面玲珑, 却就是因江湖琐事招惹了隐者,被人寻仇上门取了两条小腿,平家后舍了一半家财, 才度过难关的。
后来他出生,祖父想到从前的教训,便与他起名慎,谨慎,慎独,修慎……他缓慢披衣坐起,事情到了眼前才开始问自己,前日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玥贡山是可怕却远在万里之外,而这周遭五百里却被榆树娘娘庇护,自己为何竟不心生畏惧?说卖便把人卖了
现在想来,不过欺人家是个女子,欺人家隐居深山却从不对他们商门指手画脚,人家更不取江湖杂门,各家行会一文庇护钱儿,到底就是自己卑劣,辱人大度罢了。
努力冷静,平慎对着窗外便说了一句:“前辈稍后,就来!”
说完手脚颤抖的点燃灯笼,提着轻推开屋门,便缓步走出,接着便吓了一跳。
他家暗桩子,护院被人叠柴堆儿般的被放在他们看,左边一堆儿 ,右边一堆儿。
平慎右脚移动,伸手就近找了一人,在他鼻翼下探了一把,又轻轻呼出一口气,总算心内安稳了些。
活的。
他这才敢借着月色打量一圈,便看到院中金菊花头,正立着一位与传说当中一模一样,带着白色木质面具的红衣女子,风吹来,那花叶摇摆,她也自在的随风摇摆,便是凭这一手轻身功夫,人家也不负隐者之名。
这是把庞图捣成肉酱的人啊,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平慎下了台阶,又将手里的灯放置在一边,他的发根是立的,心里是木的,怕到顶点反极致安静起来,就只是在深想,到底消息是如何走漏的呢?
可不管是如何走漏的,他把整个庆丰城黑白两道,甚至朝廷都敬重三分的榆树娘娘卖给玥贡山了。
这地界怕就不能容平家了。
哎……列祖列宗,孙儿罪该万死了。
七茜儿就有些好奇的观察这小伙子,她现在看谁都小,这个毛病是改不了了。
这小伙子剑眉星目,模样英俊好看,虽商户人出身着一身布衣,却有一二分沉稳的大家公子模样。
吓到了,害怕了,才将提着灯笼的手一直在抖,摸到左右两边随从没死,便能利落收拾心情,从心跳如急鼓至现在出气平稳,也就是出来的几步的功夫。
现下他站在那边,正在把披着的衣袍仔细穿好,腰带也扎起,就求个端正体面。
恩,家里教育的还算不错。
七茜儿现在本事越发精湛,一般陈大胜想做点鬼,她是能透过五感,察觉到他心跳的速度。这人自然也是如此的,却比那臭头沉稳,自然心眼也深,商门里人,也是从前从未接触过的一种人呢。
平慎整理好衣袍,平复心情,就端端正正给七茜儿行礼道:“晚辈平慎,给前辈见礼!”
说完深鞠,又缓慢直起腰,低着头不吭气等死了。
倒是个人才,七茜儿知道自己大半夜带着一张这样的面具,又穿一身红衣,站在花上摇摆是有多么鬼魅,那一二般胆小的看一眼,尿裤子晕厥过去都是轻的。
喏,那边叠着的两堆儿,好几位便是直接厥过去的。
平慎心里担多少事,七茜儿一江湖雏儿自是不知,更不知这平慎已预备好了,就等她出言追究要以死谢罪呢。
见他施礼,七茜儿便压低声音,尽量平铺不带感情的问他:“你不怕我?”
平慎叹息,伸手便从后腰取出一把精巧的金刀,双手托着就慢慢跪下道:“怕的,晚辈自知做了错事,错便是错!并不敢分辨一字,就~任凭前辈处置,只求前辈莫要深究我平家其他人等,这事却却与他人无关的。”
看他这样做,七茜儿倒是吓一跳,好在她脸藏在面具后面,才没有露了痕迹。
这人也真是,说着说着却拿出刀来了,还一副凭自己砍的样儿,就~怪吓人的。
好端端的,这帮江湖疯子真真是各有各的癫狂……命就像白来的一般,说不要就不要了。
可七茜儿却不知道,前朝末年是这个世道最混乱的几十年,朝廷律令保护不得它的子民,便有了无比森严的江湖规矩,她虽没有管过本地江湖事务,本地功家却是以她为首,受她庇护的。
商门自古缝隙里透气,不说地位在下九流,身上更连一片绫罗绸缎不能有,他们做着南北流通刀口舔血的生意,朝廷他们畏惧,江湖上这些蛮横人,他们更加招惹不起。
直到新朝了,新的律法对比从前几朝对商户却是要宽厚上许多倍,如此这才有了七茜儿活过的大梁盛世。
在武帝杨藻心中,商户却是要比江湖客好万倍的人,最起码儿,人家识时务啊。
七茜儿的嘴角在面具后面抽抽,她静默一会才说:“你把刀收起来吧,也别跪着了,我就是问你点事情,你这个样子作甚?”
平慎猛的一惊,诧异的抬头看她,又迅速低头,心中难以置信。
七茜儿不想说话,好半天他才讷讷道:“前辈?”
无奈,七茜儿便顺着风势,却缓慢的坐在了花苞上,这就更吓人了。
她语气有些不耐烦的问他:“叫你起呢,你不想起来啊?”
平慎瞳孔收缩,收刀站起,半天才试探问:“前辈不怪我?”
七茜儿想的事情怎会与他相同,便随意的说:“也不是不怪,就没想那么深吧!你们这些人真有意思,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你别怕……其实,咱多少明白些你们的难处,开门做买卖的~怕是谁也招惹不起呗!”
一会巡街的来取几个,一会地痞无赖来讹两个,赚点钱还被人看不起,还得四处修桥铺路买仁善名声,怕被人盯上,怕被乡民妒忌,这世上人各有各的难处,死就真不必了。
平慎闻言心里更是惭愧,这可是隐者啊,他也是走南闯北接近十年了,这般通情达理的隐者确是头一回看到。
心中羞愧难当,他又赔罪道:“却是晚辈利欲熏心,失了道义,前辈放心,回头我平家的生意再不敢趟百泉山的水,也不敢舔着脸在您的地盘扎根生叶……”
七茜儿又听到了自己听不懂的话,便出言打断:“好好的走什么啊!想呆呆着呗,又不是我的地界,我就好奇,才来问你些事情的。”
老江湖遇到了个雏儿,平慎脑袋乱的很,他从七茜儿的话里听出点什么,又不敢深想,就只能小心翼翼的问:“却不知前辈要问何事?您尽管问,只要晚辈知道的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七茜儿点头:“我听说,你跟那老头儿,要了一个物件?却不知那是什么?”
平慎当下面目涨红,转身回屋抱出一个精致的硬木盒子,打开,就从内取出一个铜牌又跪下托起道:“晚辈有罪!前辈尽管,尽管惩处……”
七茜儿一招手,那东西便犹如被丝线牵拉了一下便到了七茜儿手里,凝神一看,却是一块正面是月牙,背面铸两字“顺行”的铜牌儿。
她好奇的翻来覆去看了一会,才举着问平慎:“这是何物?我看你很在意,人家给个这,你就把我卖了?”
报应终究是来了。
心被猛的抓了一把,脑袋犹如五雷轰顶,平慎就猛的一头磕下,发出沉闷的一声咚!
“晚辈该死!千刀万剐!”
七茜儿听着都疼,就默默呲牙。
那从前就觉着辛伯古怪,一冬粗粮她能换个丐门祖令,号令周围各色小乞丐给她白跑腿儿,更有这从庆丰城到小南山的义亭,那一亭便是几条命……
这些人真是轻易啊。
可是你的命不在意,你们娘呢?娘在意啊。
最近出行路过义亭,便常见一白发苍苍老妇,趴在义亭之外那义碑上,就反复去摸一个名字,她去她便在,她归她还在。
对了,还有走出江湖步入朝堂的周无咎,谢六好……他们都好像是能为一诺而杀人,又为一诺而能殒命的人……
哼!安儿以后若敢进江湖,就两条腿打折,还拿链子关在家里。
他活着就成,她养一辈子。
娘怀十月,身受万刀割出一命,咋就这般就给出去了?
七茜儿想不明白这些江湖道理,心里只觉不对,就替他们娘难受,又想,便是律法当中有等,可是命便是命,随意被伤害也是要被追究的。
可这些江湖人的命,偏就是这样草率了事了,未曾尽孝,未偿母恩,竟敢随意去死?
如此,她便问了平慎好奇怪一句话:“你娘生你养你不易,你怎敢轻言生死?你的命你不在意,你娘却是在意的。”
趴在地上的平慎一惊,他猛的抬头看七茜儿半响才喃喃道:“娘~娘~?”
七茜儿撇嘴,一直故作平坦无波的语调到底出现了些起伏,她将那牌子丢到平慎怀中,语气里就带了些气愤道:“什么娘娘啊!不过是辛伯老迈,他折腾不动了,就赶鸭子上架罢了,他算计了我,才有了这负累名声!我不是你们江湖中人!
看你们一个个这样,我也不愿做你们江湖中人!你~起来吧,我却想问你,这牌子是做什么的?哦,也别跪了,我也不会拿你怎样的,就好端端的一个爷们儿,就一口一个死!我若是你娘亲,我大竹板子抽死你,信么?”
其实这位武功卓绝行事鬼魅,说话却全没有江湖习性的榆树娘娘她不是江湖人这件事,平慎心里已经猜出七八分了。
他多聪明一人,可是怎么想,却想不到榆树娘娘却是真慈悲的。
他就眼眶发酸,慢慢站起,顺着整理衣衫的手势又擦了眼泪,这才对七茜儿笑道:“娘娘,这是玥贡山的通行牌子,有了这个,我们商行镖行的货物过他玥贡山八百里山脉,便从此不出过路银子了。”
能一下子挣脱玥贡山的掌控,又能给家里省出一年几万两的现银,他才动了贪念。
在邵商开始支撑新帝,平家是折损了根本的。
啊,竟然是这样一个东西啊。
那七茜儿便奇怪了:“那玥贡山又不是朝廷的户部衙门,他们凭什么跟你们收钱?你们又何必怕他们……”话到这里,面具后面就犹豫了一下,到底是理解了。
七茜儿叹息:“也是,各有各的不容易,他们有庞图那样的人,这世道,拳头刀剑总是欺负手无寸铁的老实人的……你们能咋办呢?”
街里老太太絮叨一般的语调。
平慎缓缓呼出一口气,抱拳道:“是!咱们家乡里也有妻儿老小,又提着脑袋四处奔波养家糊口。娘娘可知,咱们风里来雨里去,送货到燕京这一路,如玥贡山的地方就有七八处,他们在山下设卡,按照份量,货物成色收过手钱,如此茶山十饼一串茶入货三贯,一路刻薄下来到了庆丰就得三十贯了。”
平慎说完叹息。
七茜儿听完,半响也是一声叹道:“如此这聪明人才去了九思堂,那傻子却依旧在老虎头上拔毛,也是可怜,却也折腾不了几日了。”
七茜儿坐在花上,按照老经验嘀咕。
她是见过盛世的,盛世之后江湖人就变成了跑江湖卖艺的,到那时候四海升平,又哪有那看不到边儿的义亭,又那有玥贡山这样的糟心地方。
只她嘀咕,却听的平慎心跳如鼓,
嘀咕到最后,七茜儿就长长呼出一口气道:“……改朝换代的年头谁也不易啊,若是前面的有点威仪,也不会把天下管制成这样,也不瞒着你,平掌柜,我今日去寻辛伯问消息,却到处也翻不出那老东西,也不知他做了甚亏心事便躲了我,恩~我其实是个不出山的,你走南闯北消息毕竟比我灵通……我想问你一些事儿,却没有那老头儿给的这牌牌了。”
平慎心情经历大起大落,现在已经平复的差不多了。
七茜儿对他说的奇怪,他却答的万分痛快。
他抱拳道:“前辈不知道么?”
七茜儿就好奇怪的问:“我,我都不爱下山,我能知道什么?”
平慎抬脸对她笑的真诚:“照江湖的规矩,除却天子脚头,百泉山周围五百里,您不允,盗匪便不劫,游手便不讹,恶丐不叩门,如此这五百里来去小贩游商,各行行头,入了江湖的各处功家,买卖利益,田产收入,每赚一百文,当有六文是孝敬您的。”
七茜儿闻言顿时目瞪口呆,好半天才难以置信的问:“给~给我钱儿?赚一百给我六文?”
这些江湖人是有病了吧?
平慎点头:“是!该给您的!这规矩不知道什么时候兴起的,却由来已久,除却这个,您还能享用世家贵族私下里给的供奉,这个数目便说不准了,我家只是商门,却年年都要往玥贡山送最少一万两的供奉,玥贡山历经几朝,名下人才济济,靠的便是这份庇护钱儿。”
七茜儿又愣怔半天儿,终于说:“打三月三起,我可是一文都没见过啊?!”
平慎微楞,略微站直,抱拳犹豫一下才说:“那是大家找不到您,您只要指个功家代收,自然有人趋之若鹜奉承您,自三月三您扛了百泉山的旗,早就有人四处寻您了。前辈安心,我平家初入燕京,今年起自会按照老规矩将供奉送上……”他抬眼看看坐在花上不说话的七茜儿,又低头道:“晚辈愚蠢,又做了错事,今年愿意加十倍供奉……”
“等等,等等……”七茜儿赶紧打断他:“我是疯了,我拿这个钱儿?”
平慎嘴角到底微微露出笑意,却抬脸做出困惑的样子问:“前辈?不收?”
七茜儿好气恼,就大声说:“当然不能收!你是傻子么?这天下是朝廷的天下,这万民皆是皇爷的子民,你说的这个供奉,这个庇护钱?便是各行该交付朝廷税赋,我算是懂了,前朝本就有十税一,却要添上一份江湖盘剥,长此以往国库无钱,天南地北若有畏难又拿什么钱去赈济灾民?如此便国破家亡了。”
说到这里,她便认真的盯着平慎嘱咐道:“此事到此为止,以后更是提都不敢提了。”
听到这里,平慎已然是心里佩服至极,他家里养着自己的谋士,从前上课也只是从家族利益去开讲,一直到前朝灭了,才有一位老先生半露不露的说了这番道理,还下了预言说,单看前朝衰落,江湖的乱象便是弊端之一,如此,新朝了,这江湖的好日子怕是要完结在这十年了。
却不想,他只是随意提及利益,这位,哦,却是真真的大智慧榆树娘娘了。
七茜儿感觉时候久了,便怕守夜的几个丫头察觉,她有了归意,就问平慎道:“平掌柜。”
“在。”
“其实我今日找你除却那牌牌,便是想问~那玥贡山为何没完没了的盯着百泉山?他们盯着皇爷那几把老刀不撒手?又是何道理?现下这个形势,些许动下脑子都不会这般行事吧?”
平慎这次答的利索:“力量角逐,又如何不会这般行事?晚辈前面也跟您说了,玥贡山经历几朝,他家除了弟子无数,又有各大宗师居山守脉,靠着金山银海堆起来的二十老隐镇山,晚辈看,这必是老花样了!他们怕是代代都要在新朝初立的时候,便随意找个由头出山,想与朝廷亮亮自己的臂膀~想震慑震慑谁呢。至于您说的为何盯着老刀,我们私下里也议论过,却是各有意见,您今日既问了,晚辈便一一与您详说下?”
七茜儿都已听呆了,她的心里不过是住了一个亲卫巷,最大不过泉后街范围,手里宽裕便去皇爷脚下开开眼界,咋就卷到这个事儿里来了?
现在听到这乱七八糟的,世世代代阴私里的恩怨,便觉着,恩!不太好形容了。
她对平慎点点头,便听到平慎说到:“前辈,这一么,新朝老刀镇守南门,南门便是大梁宫的门面,凡举有大赦,献俘等重要朝廷要事,方能行走此门的。
那损了镇守的老刀,便是打了现下朝廷的脸面,玥贡山要来,更一路长驱无人阻挡,便能新朝震慑天下,其实有没有老刀都无所谓,不是这把刀,也有那个锤了,就看谁倒霉的!他们来却只是要寻个最难咬的柿子,咬一口疼的给天下人看罢了……”
“好卑鄙!!”
七茜儿听的暴怒,便猛的一挥掌,刹那的功夫,这园子当中千万朵黄花瓣便离了花心,四处飞扬起来……
呃……人家一株三百文啊……自己刚赔了人家三十两呢。
七茜儿嘴角抽抽,平慎却惊愕的四处去看。
这份功夫,却是闻所未闻的。
这女子,这女子,这女子到底是何门何派的?
好半天他才嘴唇抽动的说到:“前辈……好,好功夫。”
七茜儿干咳几声,不想赔钱便岔开话道:“恩~那你,你不是说,要一一与我分说么?那,还有其它的原由对吧?”
平慎点点头:“哦!对,对呀……”
这两人在这里交流消息,七茜儿却不知道,其实庆丰老城已然是乱了。
庆丰老城门口,九思堂为了七茜儿当初那点小心思,便新修筑了斗台。
今夜斗台之下,一白发苍苍老者正坐在当地,从身边堆着的簸箩里将各色元宝,纸钱拿出来焚烧。
而这老者身边,却泾渭分明的活动着一些人。
本地的江湖人。
周遭灯火通明,本该迁移旧城的匠人被雇佣着,临时来斗台附近加班赶工搭彩棚。
匠人们用最好的木料打桩,搭建起一个个的敞亮台面,待棚初具雏形,便有庆丰各地的布商拉着各色丝绸,如料子不要钱儿般的,就将这些木棚包裹的绚丽非常,一个赛一个的精致好看。
两排看台彩棚附近,又有牛皮帐子无数,而那些帐子外,却挂了百泉山附近功家的字号木牌。
从昨日那玥贡山的来下了民贴起,那姓管的老隐便买了成堆的纸钱,纸扎给自己的徒儿,徒孙在那边烧。
他是预备烧到明日下响约斗那会的,反正周遭也没地方可去,脚店不收,丐门也不让自己的破庙头给他,百泉山是跟玥贡山有了死仇的。
横竖便是这样了,左右也是个死了。
百泉山一脉算是彻底的撒欢儿了。便爱谁谁吧,你烧你的,咱折腾咱的,谁也别碍着谁。
从三月三,这周围五百里默认榆树娘娘抗旗开始,这周遭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便在四处寻找娘娘。
也不为其它,这是天大的好买卖啊,您想想,新朝稳当了,百业复兴了。
百泉山这几百里周遭,能找到行主的就有九十五个大行当,还有镖局子,游商,光是小南山那边的五庄十二门,一门一年便是两千两。
榆树娘娘那样的神仙人物,只要挂搭上便稳赚不赔,那背后且还不知道有谁呢,不提人力,光是表面的油水钱又有多少?
如此斗台之下,各地做主的头面人物便都来了,大家设了看台给自己家娘娘喝彩,顺带着,都把欠娘娘的供奉钱儿收一下。
打前朝末,山里老隐都不爱出来了,这供奉算是各家都欠了三年整。
这帮子憨货才不管你改朝换代呢,他们是敞敞亮亮的支开堂口卖力吆喝,又各处通知到人,力求在娘娘面前卖个大好,以后才能让娘娘用他们。
人么!一辈子挣扎谁还不是为了点利益呢。
可他们却不知道,就在旧城墙楼子上,却席地而坐了不下二十名账房,怕惊动这些江湖客,这些账房也不敢打算盘,便皆是手算。
等到那右边台子下面,一车三银箱抬入某堂口帐子,便有江湖客在帐子外吆喝起来:“桑乐县翠柳香楼十二家,积银三年,一次缴清!孝敬榆树娘娘一万八千两!”
喝彩声瞬间响起,攀比的声势自是越来越大。
等这一堂把银子收拢进帐子,那老城楼后偏房,便有一位写满账本的账房进来,把账交付与主位手中。。
二皇子杨贞将账本翻了几页,看到总数就想拍桌子,等到他手掌落下,却落到了一处从边上迅速挪过的软垫上。
杨贞气急了,就指着账本道:“小师叔!这都开始收香粉楼子,老鸨儿的钱儿了,您看看,一处桑乐县酒楼粉头便是五万七千两入账,这,这就太不像话了……”
孟鼎臣低头看看账本,神情肃穆又冷静道:“又不是头一回见这东西,二爷就何苦发这般大的脾气。”
杨贞语气寒凉至极,半天才说道:“哼,什么剥皮割肉救万民的榆树娘娘?我看皆是一路货色,不过如此罢了!”
孟鼎臣轻笑:“不过如此,也得忍她,让她,捧着她,讨好她,不然人家一个不高兴,撒手那管竹屏便入了京。待打了老刀,损的可是你父皇的面子,到了那时节甭说这点银子了,便是金山银山,朝廷的脸面也寻不回来了,且……便是管竹屏输了,他家还有十九老隐,如今朝廷各处紧张,皇爷□□乏术,你便是再气,也得忍着,等着……便总有一天儿日头亮了,你想如何,自随便了你……”
杨贞久久不语。
孟鼎臣看看左右,待周围人站起离开,走的远了,他才说到:“贞儿,现在还不是你做主的时候呢!”
作者有话要说:我就存不住稿,我打死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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