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六十一章 掩饰动摇 上

掌握着他人的生死，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兴奋？热血沸腾？还是高人一等般的自我陶醉？也许......都不是。更多的，应该是对生命的脆弱跟廉价而打从心底感到一股莫大的悲凉之意。

        ——至少对于楚墨来说，当他将手中血淋淋的屠刀对准了身下这个年轻的敌方魔法女兵时，他的感觉是这个样子的。

        身为蜀国中路军团第六主力部队的千夫长，楚墨是一位久征沙场有五年的老兵了，杀人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其实就跟一日三餐一样，早已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但他并不是一个噬杀嗜血的杀人狂魔，相反，在成为军团的一名小兵前，他甚至还是一位偏远乡下的教书先生，曾立志要传道受业解惑，用短暂的一生去弘扬文化，散播先贤们遗留下来的浩瀚知识......

        可怎么就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了呢？

        原因很简单，因为五年前，蜀国曾经发布过一次强制性的征兵令，除了首都荆州以外，其余各县城里，但凡满16岁以上的男女都必须加入军团为国家效力三年。

        不，楚墨并不想对这种不公平的“地域区别对待”进行过多批判，但在当时，楚墨门下几乎所有的学生，确实是在这道征兵令的挟持下集体被迫加入军团的！

        在跟当地执政官们据理力争无果之后，楚墨出于满腔的义愤和崇高的道德，决然投笔从戎，也跟随着学生们一并加入了军团，这一晃眼，便已是匆匆的五年时光过去了。

        在这五年里，楚墨凭借着敏锐的洞察力和出类拔萃的指挥能力，多次带领部队在沙场上建下功勋无数，仅用了五年时间，就一路高升到了千夫长的职位，成为在中路也算是小有名气的千夫长之一，年仅，29岁！

        对于一个小兵来说，这已经可以算是功成名就、年轻有为的标榜典范了。但是——

        楚墨的脸上却很少出现笑容，或者应该说......自从五年前加入军团之后，他便再也没有笑过了。

        他虽然博得了功名，但就是在这不长不短的五年时间里，当初他决心要保护好的学生们，却也都尽数成了埋葬在这座峡谷中的亿兆枯骨之一，总计：53位，残酷的战争夺走了他的学生们的性命，也夺走了他的笑容。

        这是楚墨一辈子都无法抹平的遗憾跟伤痛。

        而在这个每秒都有小兵阵亡的峡谷战场，是没人会记得这个甚至可以被当作零头给去掉的冰冷数字，唯独只有楚墨一个人记得，并将这个数字永久刻在了他的佩刀上......

        所以。

        当楚墨将眼前这个吴国的魔法女兵踩在地上，并举起手中的屠刀作势准备刺穿她的脸的时候，透过刀柄口处的数字，楚墨却第一次犹豫了。

        脚下的敌方女兵，竟比想象中的要年轻更多！

        大概也就16岁的样子，脸上虽然沾染了不少狼烟的灰尘，但依旧可以从大致的轮廓上看出这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少女。但此时，她却很害怕，就像一只被恶虎压在爪下惊慌失措的麋鹿，就这样睁大了一双带着恐慌与泪痕的眼睛，面无血色的仰望着满脸是血的楚墨。

        恍惚中，这个吴国女兵惊恐绝望的面容，竟与当年的学生们的模样重叠在了一起，让楚墨动容的同时，也跟着涌起了一股莫大的悲凉之意！

        如果这个少女没来峡谷战场、如果在自己的家乡好好念书的话，是不是可能会有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生呢？

        当然了，这份犹豫跟悲悯，也只在一瞬间而已......

        “闭上眼睛，很快......就过去了。”楚墨面无表情的说。

        然后，他一刀割开了脚下女兵的喉咙，当滚烫的鲜血喷洒出来的那一瞬间，楚墨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也跟着又被划上了一道不可磨灭的刀疤。

        但他，还是面无表情。

        这是士兵的职责，也是战争的规则，你永远不能拒绝杀人，万不得已时，你顶多也只能像这样，以最快的速度让敌人得到解脱，让敌人少受些痛苦罢了......

        “若有来生，不要再做一个小兵了。”如祷告一般呢喃了一句，楚墨收回长刀，回头看着后方已经进入了尾声的战线，微微松了一口气。随后，他复又转头，看向了前方那道倾城无双的白色倩影。

        那是他们中路军团的作战总指挥，也是在上一次蜀魏之战后声名鹊起的英雄——月光之女露娜。

        多亏了她，他们的部队才能以最小的伤亡消灭掉吴国支援过来的一整支千人部队。

        但楚墨却总觉得，自从半天前离开中路回来后，这位大人就有些不对劲。从外表上看，虽然看不出端倪，但她那一双在平时总会很清澈明亮的眼眸，其实已经没有了光泽——

        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一念及此，楚墨走了过去，恭谨的作揖行礼道：“露娜大人，您还好吗？”

        “是楚先生啊。”露娜回头，看了一眼楚墨，随即用着平淡的声音说道：“前面就是敌方的高地塔了，麻烦你带领部队继续进军吧。”

        应该说，在蜀国的三路军团之中，最受小兵们爱戴的英雄，莫过于威望极高的军师诸葛亮，而其次，便是眼前这个才满18岁不久的女孩了。

        这倒不是因为她的威望能够压过幕后老将关羽，而是因为这个女孩虽身为英雄，生性却极为温顺，完全没有其他英雄那种盛气凌人的傲慢架子，而且在所有的英雄里面，也只有她一个人会去关心小兵们，每逢战后人手不足时，她都会亲自帮一些士兵包扎伤势，安抚痛失袍泽的人们......

        强大，又很有礼貌，而且平易近人，这样的姑娘家谁不喜欢？

        尤为让楚墨感动的是，自从得知他以前是一位教书先生后，这个素来就十分敬重学者的姑娘就一直屈尊称呼他为楚先生，光凭能够礼贤下士这一点，便是所有英雄都无法做到的，事实上，也没有哪个英雄会这样做。

        所以，虽然在高层一直备受排挤，但在军团内部，露娜的拥趸者其实数不胜数，而楚墨便是其中的一个。

        但今天，女孩确实有点奇怪，外表看似很平静，其实给楚墨的感觉，那反而是一种强行掩饰内心动摇与焦躁的表现。

        而且按照平时的习惯，她是不可能会像现在这样要求继续进军的，至少，不会在状态明显有些不好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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