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光也驱散不了的黑暗
空——
凶悍而浑厚的气息倏地在王耀的周身腾起散开，其灼热的气浪瞬间蒸发了范围十米内的雪花，犹如无处释放的半神力量，更是透过塔顶传递至整座塔身，致使这座巍峨的通天高塔都跟着微微颤动了一下！
轰隆隆！
同一时间，伴随着王耀愈加冰冷的眼神，漫天风雪的晴朗天空也渐渐阴沉了下来，电闪雷鸣中，一道道紫色电弧不停在乌云中来回流窜奔腾，张牙舞爪恍若末日降临！
王耀已经很久没有动怒了，以至于似乎‘有些人’已经忘记，他的力量可是直逼巅峰期的万古长明的！换句话说，就算除去东风祭坛这个隐藏杀招，如今这个世间能够与他正面抗衡的英雄同样也是寥寥无几！
而另一边，望着王耀那双在面具之下泛着戾气的血红双眸，意识到其绝不是在开玩笑的庄周，心中不免微微一悸。
他是认真的......
诚然，当下的这一场会晤，将从根本上决定世界未来的走向，或毁灭，或幸存，皆在一念之间！所以不论如何，庄周都是不会放弃这场注定要被对方痛恨鄙夷的劝说的。
“你一直是个很冷静的人，希望在这个时候你能更加冷静。”
庄周尽量直视着王耀那双渗人的血眸，苦口婆心说道：“我知道你遭受了不白之冤，我也清楚你这几年痛失了很多宝贵的人和事，或许如今我就算说再多，也不能够争取到你的谅解了。但是，你真的愿意这样做吗？在全世界即将迎来灭顶之灾的时候，你真的愿意因为个人私怨而对这芸芸众生袖手旁观吗？”
世界？芸芸......众生？
打从会面之后开始，王耀第一次用着饱含怒火的声音低喝道：“别再跟我谈什么天下兴亡的大义，你们稷下学宫的人最不配！凭什么你们就能反过来追悔，而我就得为了天下大义而放弃个人？难道仅凭你现在的一席话，那么多因你们稷下的一意孤行而死去的人就都白死了吗？！”
他已经像是一个被仁义道德、深文大义给塞满了的容器，已经不能再承受更多了......
所以话锋一转，只听王耀嘶哑着声音继续说道：“想让我就此罢手也可以，但在那之前，我要先看到稷下尸山血海，我要看到愚弄生灵者尽数伏诛，我要看到万古长明，灰飞烟灭！或许等到那个时候，你们再来跟我忏悔也不迟！”
“......好吧。”察觉到王耀眼中的那抹戾气愈加炽烈，庄周轻叹了一口气。
说实话，面对他们这些深仇大恨级别的死敌，王耀能克制内心，并且保持理智的听完他所要告知的一切，便已经是十分了不起的定力了，甚至在来之前，庄周原本就已经做好了承担王耀所有怒火的准备，结果这个年轻人却并没有如想象中那般失去理智上来拼命，这就足以证明他的心性已远非常人可比。
而也正是因为如此，庄周才不愿放弃，因为如果诸葛亮所预见不错，那么作为至高创世遗留下来的血脉，他必定会是拯救这个世界于水火的神明之子，所以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哪怕放下身为巨贤的尊严，庄周也都不会放弃——
“你可以不顾天下，可以不承认既定的事实，甚至可以不用管任何人的死活，但是——”
迎着王耀锋锐无比的剑尖，庄周眼睛甚至都没有眨一下，他极其认真的说出了那个深深烙印在王耀内心最深处的女孩的名字：“你也不管露娜那孩子了吗？”
天地在这一刻，恍若暂停了一般，风停歇，雪顿住，甚至就连弥漫在王耀身上的那股凶悍气息都跟着滞了一下。
他一时间竟沉默了下去。
而庄周则继续说道：“我是稷下学宫的魔道老师，当年露娜也曾是我的学生之一，跟了解你一样，我同样也很了解那个孩子。她是我所教过的无数学生中最特别的一个，跟大部分刚愎自负的英雄不同，也如你印象中的那个样子，她恬静、纯真、善良，坚强，就像个天使。且与你不同，从幼年时期就开始流离失所的她，虽饱受周遭的冷眼欺凌，虽有着不亚于大部分英雄的战力，虽背负着家族血仇，但她却从不曾试图想用暴力去解决问题，即便内心再痛苦，她也始终善良的相信着这个世间的美好，就如同，不论是否与世界为敌，她始终都会深爱着你一样。可你呢？作为她最喜欢的人，甚至愿意为之付出生命以及自己的全部的男人，难道你却跟她不一样，只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吗？”
天地静谧，这个时候，风雪倒却显得有那么几分的苍凉。
眼看王耀陷入了沉默，庄周语气微微一软，温和说道：“看得出来，她的不幸离去对你造成了极大的身心伤害，也造就了今天的你，你确实应该恨夫子，乃至作为稷下三贤之一的我。但是，你觉得你现在的这幅样子是那孩子愿意看到的吗？想来你试图改变世界的初衷也有她的几分因素在里面，可现在呢？你口口声声说为了世界，为了一样深爱着这个世界的她，可当世界真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你又在做什么？不顾一切，为了报复稷下不惜内耗掉世间仅存的守备力量，最终导致世界再无能力去抵抗会招来末日灾害的敌人吗？你不用想别的，就想一想，如果露娜那孩子还活着，当她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她会是什么感受？她看到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一个置全世界于不顾的人，一个不顾生灵、只顾私怨，哪怕两年后的世界就此毁灭也无所谓的自私冷酷之人！这就是她不惜舍命守护你之后，你回报她的方式吗？”
“你住口！”
倏地，怒喝声响彻高塔平台，传至天际。
王耀手举幽蓝长剑，恶狠狠盯着眼前的庄周，眼中满满都是愤怒！
“你还有什么脸面在这里对我说三道四？作为露娜的老师，你更加没有资格在这里对她评头论足！这一切难道不都是因你们而起？当初你们为什么不先调查清楚？为什么不一早就公开所有秘密？为什么非得等到血流成河、等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你们这些冥顽不化的人才会懂得妥协反省？！”
世上最可恨的一种人就是；没有经历过相同的痛苦，却总是苦口婆心的相劝你应该要宽容大度！
“确实，我知道我现在的行为很让人不耻，我们也有愧于三贤之称号......”
而面对王耀的愤怒，庄周的眼中则再次浮现起了愧疚之色：“事到如今，我并不想为我们的行为进行任何辩解，这2000年以来我们背负了无尽的血债，早已偿还不清，而总有一天，当你们新生代取缔我们这些旧时代余党的时候，我们也都会如你所愿的那般，被永世钉在人类道德的耻辱柱上，这已经是注定的未来。但不论如何，在确保世界能够正常运作下去之前，有一天算一天，我们都会用自己的方式去守护这个世界直到最后一刻。在这之前，你真的不愿意先去看看吗？去看一看这个世界究竟是否值得你去守护，去印证那极有可能的真相，去见一见那位能够解开你所有迷惑的伟大先驱者，也去拯救你的那个女孩......”
王耀举剑的沉稳右手，忽然不自觉地微微颤了一下。
就这一个瞬息间的细节，自然也被庄周看在眼中，“其实你曾不止一次想要设法重新复活那个孩子吧？你不仅遣派司马懿出去寻找十二奇迹，同时也派出了周瑜，他们两个虽然路线不同，但却都有着一个共同的任务，那就是寻找到有着炼金大师之称的太乙真人，可惜并没能如愿，而我也可以告诉你，露娜那孩子的情况太过于特殊，当初半神之弓那一箭的威力太过于强大，已经彻底破坏了她的火种中枢，眼下大陆上能够找到的这些常规手段都是没办法复活她的......”
庄周并没有把话给说死，而是用了‘常规手段没有办法’的这个说法，不得不说，从某种意义上，庄周在这一刻确实已经拿捏住了王耀的七寸......
如果说，如今的王耀身上还有唯一的柔软之处的话，就只在这里。
咵...嘶......
幽蓝光芒缓缓退去，王耀毫无预兆的收回了虚无剑杖的光刃，他默默盯着庄周，直至很久之后，才沉声说了一句：“她......我还有可能再跟她相见是吗。”
“为什么不试试呢？”
饶是三贤之一，当意识到僵局终于‘有希望’打破的时候，庄周的呼吸也都难免跟着急促了起来，当即认真的说道：“我虽然不能给你任何保证，但这确实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如果一切都如同我所猜测的一般，那么以至高创世的伟大，难道对这种事会没有办法吗？万一有呢？”
王耀再次沉默了。
毋庸置疑，如果从感性的角度上讲；他确实强烈渴望着能够找到复生女孩的方法，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也愿意豁出性命去尝试！
而若从理性的角度来说的话；现在跟稷下学宫开战，确实有了很高的胜率，但却难免会出现两败俱伤的结果，这样的话，倘若真有末日灾害一说，以及有更胜于稷下学宫的敌人存在，那么，即便现在取缔了稷下学宫，一切也都是没有意义的。既然如此，与其鹬蚌相争，不如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在弄清楚一切之前，在确认稷下学宫是否又在编制新的谎言之前，那就不妨让这座通天塔再矗立一段时间吧，待到没有了后顾之忧，待到时机真正成熟再——
斩尽杀绝！
通常情况下，一个人是很难同时具备感性与理性的，尤其是在情绪不稳定的时候，然而此时此刻，如果有人能够窥见王耀的内心想法的话，估计会直呼怪物，因为这个男人就是这种类型，与表现出来的完全不同，在他的内心，不论什么情况都始终会保持着最佳的理智状态，而绝非庄周所看所猜、一切行为动机皆以私怨私欲为主的那般肤浅。
终于——
原本覆盖在王耀体表的能量层开始逐一慢慢消散......
“我会前往边境之地。”
只是简单而淡漠的说完这句话后，王耀就再也没有看过庄周一眼了，而是背对着他，兀自眺望向远方天空那抹诡异猩红。
因他爆发气息而陷入阴霾的天空，风雪悠悠停歇，乌云也渐渐散去。
这一刻，道道阳光洒落，映照在王耀的痛苦面具上使得其狰狞的轮廓更为清晰了几分，而唯一显露着的那双坚毅的深邃眼眸中，有光，但也有着连阳光都驱散不了的阴冷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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