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该帮帮她了
这个时代的柴油发动机,在杨卫平眼里,跟小孩玩具没啥两样。
只要不是零部件损坏需要更换,那就绝对不是什么大毛病。
不经意间,杨卫平的嘴角挂起一丝不以为然的笑意。
入眼杨卫平这个神态,何国栋稍微皱了下眉头,肃然问道:“卫平,苏队长人都被公安抓走了,你怎么还有心思笑得出来?咱们做人可得厚道,幸灾乐祸可要不得!”
汗,我怎么就成幸灾乐祸了,国栋哥,你什么眼神啊!杨卫平心里苦笑一声,赶紧收起笑容,正色说道:“国栋哥,你误会了。我怎么可能幸灾乐祸。苏家的那两个鸡蛋,至今还在我心里装着,沉甸甸的。我刚才是笑,有些人在小题大作。发动机只要不是零部件坏了,除非是设计方面的错误,否则就不可能有什么大问题的。”
“发动机你也懂?”何国栋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望着杨卫平,失声问道。
我何止是懂啊,国栋哥,当今世界,在发动机方面的研究,我说第二,绝对没有人敢称第一。
这话杨卫平当然不敢说,只能眼显缅怀神情,悠然说道:“我父母逝世前,一直在从事运载火箭方面的研究。他们留下了很多发动机动力方面的书籍和资料,我没事常看。理论基本上懂了,只是没有机会实践。”
“杨叔和柳姨的事,我当然知道一些。”何国栋点头说道:“难道你光看书看资料,就能搞得懂?据我所知,发动机可是非常复杂的玩意。”
“九九归一,万流归宗。”杨卫平微笑着说道:“万变不离其宗,不论是汽油发动机,柴油发动机,还是电动机,其原理都是相通的。”
这话,杨卫平也只能拿来忽悠何国栋,否则真没法跟他解释得清。
“可问题是,那些跟柴油发动机打了多年,甚至十几二十年交道的专业技术人员,工程师,对那辆拖拉机也是触手无策,你一个根本就没碰过柴油发动机的书呆子,凭什么作出这样的判断?”何国栋难以置信地问道。
“苹果甜不甜,只有吃了才知道。”杨卫平正色说道:“国栋哥,小弟送你一句话,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何国栋自语着重复了一遍。
此时的何国栋当然不知道,杨卫平今天对他说的这句话,将对他未来的仕途起到多大的推进作用。
苏长贵被县里的公安人员铐走,这会儿已经在上岭村传开了,闹得沸沸扬扬的,说什么的都有。
苏红梅已经跟田翠芬一起,上公社打听情况。
上岭村生产队的劳动任务,暂时陷入瘫痪状态,村民们和知青们都陆陆续续回村来了。
对于村里的那些风言风语八卦之说,杨卫平当然不会感兴趣,心里有底了,自然也就不再瞎操心,跟何国栋结伴回到知青点,钻进屋里继续写教材。
快吃午饭的时候,周援朝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跑了回来。
“出大事了,这回可真是出大事了!”周援朝刚进门就大声嚷嚷道:“苏队长有可能要判成无期徒刑,甚至还有可能被判成死刑!”
“怎么回事?援朝,怎么突然变得如此严重了?”何国栋从屋里冲出来,急切地问道。
周援朝跑到厨房里,拿起木瓢从水缸里捞了一笔凉水,“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个精光,抬手用衣袖拭了拭嘴角的水渍,喘着粗气说道:“苏队长已经被定性为故意破坏国家重要财产。这辆轮式拖拉机,是县革委会主任魏建国托关系从省里搞来的,全县才三辆。
魏主任说了,苏队长故意破坏国家重要财产,影响了全县的夏粮抢先工作,这是严重的挖社会义墙角的犯罪行为,是隐藏在人民群众中的阶级敌人对伟大的社会主义建设的恶意破坏,必须严惩,要从重从严从快处理,决不姑息。”
还真上纲上线了,这顶帽子扣得太大了,没谁能戴得起。院子里的所有不由得为之感到一阵胆寒。
“不是说还要等洛河拖拉机厂的专家来了才能最后定性吗?”何国栋诧声问道:“怎么就突然开始立案定罪了?”
“还不是魏建国觉得这辆拖拉机被人弄坏了,是存心打他的脸。”周援朝愤愤不平的恨声说道:“姓魏的为了维护他的脸面,加上陈家良和罗卫东落井下石,苏队长还能有好果子吃啊!”
“这不是存心整人啊!”许红军不满地嚷道:“简直就是草菅人命!”
“唉!这年头,哪还有说理的地方去。”刘海波叹声摇头说道:“苏队长如果真因这事被他们枪毙了,太不值当了。”
“援朝哥,苏红梅和她母亲现在什么情况?”杨卫平从屋里出来,站在门口扬声问道。
“田大婶当时就晕了过去,苏红梅现在正陪着她娘在公社卫生院输液,我回来的时候,她娘还没醒,苏红梅还算比较冷静,也显得很坚强,我看着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一滴也没流出来。”周援朝脸显佩服之色地说道:“她的表现,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杨卫平转身回屋取了些钱,并将那张介绍信也拿出来折好小心放进口袋,出来将房门锁好,然后往外走,边走边说道:“国栋哥,援朝哥,中午我不回来吃饭了。我去看看苏红梅,她家里突逢大变,我不能坐视不管。”
“行,你去吧。”何国栋点头说道:“这个时候,苏红梅的确需要一个男人在她身边帮她拿主意。”
“嗯!”杨卫平点头为意,匆匆出门往公社大院所在方向赶去。
红旗公社大院,卫生所里。
苏红梅满脸泪花,泪眼蒙蒙地望着病床上躺着的昏迷不醒的母亲,双手紧抓着母亲那只没有打吊针的左手不住摇动着,嘴里不停地喊着:“娘!娘!您醒醒,您快点醒来啊!”
当着县革委会和公社那些人的面,苏红梅没有显露出半点懦弱和惊慌,而是出人意料的坚强和镇定。但现在病房里,没有外人,她心里紧绷的那根弦终于受不了断了。
她没想到县革委会的魏主任,竟然把这起意外事故定性为故意破坏国家重要财产,而且还毫不留情地上纲上线,明摆着是要把她爹往死里整。
爹被带往县看守所羁押,娘因为过于着急而急火攻心一口气没喘上来,陷入昏迷,到现在还没醒转,这一刻,她觉得天都要塌了。
这时候,一名穿着白大褂,腰如水桶的年轻女护士冷着脸推门进来,声音不带半点感情地说道:“苏红梅,你娘吊完了这瓶药水,就没药了,你带来的钱只够开这点药。所以,你必须把你娘弄走,这是卫生院,不是收容所。”
苏红梅一听,顿时急了,赶紧起身用衣袖拭干眼角的泪水,手足无措地问道:“朱护士,我娘还没醒,你让我把她往哪弄啊!”
“这个我管不了,对你们这号犯罪份子家属,我们已经算是够客气的了!赶紧的啊,别到时候让我喊人赶你们走!”朱护士那张胖脸上满是鄙夷不屑之色,说完也没管苏红梅是什么反应,转身就走。
“朱护士,我求求你们,你们不能这样,胡医生呢,我跟你一块找胡医生去说去。”苏红梅抢前两步拖拄朱护士的胳膊,眼泪汪汪地哀求道。
朱护士很是厌恶地用力将胳膊从苏红梅手里抽出来,冷笑着说道:“你找胡医生也没用,就是胡医生让我来的。陈书记有指示,对你们这号重大犯罪份子的家属,不能太客气了。”
听到朱护士这么一说,苏红梅顿时呆了。
就在苏红梅陷入无边绝望的时候,一阵她非常熟悉的男子声音,适时地从卫生院的门口传过来:“你凭什么说她们是犯罪份子家属?苏队长目前并没有被确定有罪,魏主任他又不是法官,在法院没有作出最后判决前,苏队长充其量顶多也只是犯罪嫌疑人。护士同志,饭可以乱吃,但话可不能乱说,积点口德吧!”
这个声音,对此时的苏红梅而言,简直就比天籁之声还要动听,亲切。是杨卫平,天啊!他怎么赶来了?苏红梅就像是溺者抓住了救命稻草,喜极而泣。
朱护士望着满头大汗朝这间病房走来的杨卫平,先是愣了愣,随即语气很不善地冷声问道:“你是谁?”
“你不用管我是谁。”杨卫平神色淡然地答道:“医务工作者的宗旨是‘救死扶伤,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而不是戴着有色眼镜看人,更不应该为了讨好某位领导,做那落井下石的不义之举。人在做,天在看,当心有报应!”
朱护士为之语塞,但很快又反应过来,强辩道:“即算是为人民服务,医院也照样要收费的,不交钱,当然就不能开药。”
“要交多少钱,我替她交。”杨卫平边说边朝病房里走。
朱护士灰溜溜地走了,杨卫平看也没多看对方一眼,径直推门进了病房。
“杨卫平,我该怎么办!”苏红梅迎头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
“哭吧,都哭出来,憋在心里,不是什么好事。”杨卫平轻轻在她背上拍打着,柔声安慰道。
苏红梅像是生怕眼前唯一的依靠稍纵即逝,环臂将他抱得紧紧的,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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