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恶魔也有恐惧
黑夜过去，太阳照常升起。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人们依旧是在正常的工作、生活，全然忘记了昨天降临的巨大灾厄……
倒不如说，已经对日复一日地重复，对永无止境的工作、学习，感觉到无比厌烦的他们，其实内心深处在渴求着这样的展开也说不准。——“累了，毁灭吧”，这种想法绝对不仅仅是少数人才产生过的。
在上午时分，顾墨很是淡定的上门，准备关心一下自己的另一位租客。
艾米莉亚现在只需要耐心等待即可，只要她那边的世界，还能够继续保持联系，就会有队友过来带给她支援……没办法通过情绪转换能量，她大概只能够像是原剧情那样，通过磕蓝药的方式来战斗了。
圣维生素β……
大概是这么一个名字吧。
因为得知勇者滞留在地球上，在日常生活中无法补充圣法气的缘故，所以可靠的同伴就在安特·伊苏拉世界那边，将圣法气进行二度加工，伪装成为地球这边的保健饮品，以便勇者能够随身携带，方便随时补充能量而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挺灵活的脑回路，顾墨觉得这算是一个不错的解决办法。
既然如此，艾米莉亚这边就可以暂时放下了，他准备先关心一下另一边的魔王……当然，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倒也不是真的关心真奥贞夫的健康状况，只是想要趁热打铁，研究一下对方的超凡特质而已。
天气晴朗，阳光灿烂。
澄澈的天穹中万里无云，空气之中的尘埃似乎都充斥着一股悠闲的意味。
只是在那栋老旧公寓楼之中，却并不显得多么安静，而是早早的就响起了一阵阵嘈杂的声音，像是在炒菜，又像是打扫卫生，更像是两者结合重叠起来，再加上夹杂其中不断的话语声……
无形之间，便给人一种急迫而又忙碌的感觉。
怎么说呢，很像是那些一大早就乒乒乓乓，折腾起来的家庭，自然就是鸡飞狗跳，家宅不宁……若不是里面只有两个年轻男人的说话声，再多出一点“小孩哭喊”，“丈夫怒斥”、“妻子叫骂”之类的要素，那就对味了。
妥妥的一个悲哀家庭的经典例子！
“咦？这是……内讧了？”
站在门外的顾墨挑了挑眉毛，仔细听了听里面的声音。
芦屋四郎的叹气与无奈，还有真奥贞夫的恼羞成怒，两人貌似正在争执着什么，乍一听上去就像是恶魔之王与恶魔大元帅发生了激烈的意见冲突。只是仔细听下去，就会发现，他们激烈争论的话题却并非是那些……
emmmmm……
并非是什么征服世界、蹂躏大陆的命题，既没有关于杀回安特·伊苏拉的提案，也没有关于征服地球的建议……
而是主要纠缠于财政压力方面的问题，以及因此衍生出来的讨论……
…………
“……我并非有意冒犯，魔王大人，只是我们这个月的支出已经超标了，再这么下去的话，就连房租都交不起了，我们可是还欠着房东先生上个月的租金，到现在都还没有交上，要是被赶出去的话，可是很难找到这样的房子了……”
芦屋四郎的声音无奈传来，像是那些苦口婆心劝诫一意孤行的主公的军师一样。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也不差这么一点吧！这是必要的投资，我这段时间都已经不吃早餐了，你还想我怎么样？”真奥贞夫的语气有些气急败坏，“就只要这么一点点钱而已，就可以大大增加我们的胜算……”
“这可不是一点点钱，魔王大人，我们都是没有工作经验的人，只能够做一些简单的工作，本来就没有多少收入……而且我又不工作，现在只有你自己在麦当劳打工，真的已经很为难了……”
芦屋四郎语气里满满都是为难：“要不、要不我也……”
“不行！这个可用不着你来！就按照之前的计划来就好，你只要好好研究一下这个世界的特殊情况，尽快找出我们恢复魔力的方法就行！”真奥贞夫不等自己的得力手下说完，就以一种斩钉截铁的语气打断了其话语。
“我已经在努力了，但是这个不是短时间可以完成的，魔王大人……而且你昨天不是短暂的恢复过一次魔力吗？那种方法我们是不是可以……”
“……”
“……”
“我还不确定，先看看吧……”真奥贞夫沉默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含糊的这么说道。
…………
大概就是这样。
顾墨忍不住的扯了扯嘴角。
貌似是真奥贞夫想要动用一笔不在预计之内的资金，想要做些什么事情，而芦屋四郎对此持反对意见，说明了最近的收支情况，似乎是委婉劝告了一下魔王大人，在这方面要有点B数……
后者自然是对此感觉到恼羞成怒，忍不住的据理力争起来……就很神奇，有一种超魔幻现实主义的风格。
毕竟两个曾经在异世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叱咤风云的大恶魔，眼下正一本正经的在大清早的，为了计较那几千几百块钱的得失，这一幕就是特别魔幻的事情，谁也无法否认。
顾墨禁不住的感叹起来，他由衷的赞叹地球真是一个大染缸——
尤其是在金钱和内卷的社会压力下，异界友人不管是天使还是恶魔，都得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思忖的同时，他伸手轻轻敲响了跟前的门。
笃笃笃——
里面的声音顿时就消失不见，片刻之后，才响起了脚步声。
“来了来了……”身材高挑，容貌温文尔雅，完全可以去当男模或者牛郎的芦屋四郎，穿着围裙打开了房门。
他习惯性的露出营业性笑容，以为又是那些上门推销的业务员什么的，尽管对此很是无奈，但是目前沦落到这种地步的他，也不好摆什么脸色，就算是不打算和所有人都搞好关系，至少也不能随随便便得罪人。
“你好，我们家没有太多电器，也不需要……需要……”
习惯性的说出前半句话，芦屋四郎的话语顿时就戛然而止，看着门外笑眯眯的青年，瞳孔猛地收缩起来。
“……！！”
恐惧！
极度的恐惧。
心脏怦怦直跳起来，芦屋四郎几乎是以莫大的毅力，才强行压抑住了那种冲动，没有让自己的牙关上下打架……尽管如此，他还是感觉浑身发冷，恐惧在四肢百骸之中蔓延，伴随着血液的流动将冰冷的感觉输送到每一个细胞之中去。
久违的品尝到了恐惧的味道，不知道已经多久了，从他成为大恶魔开始，他就再也没有这种害怕、不安的感觉。
不管是曾经与魔王大人对抗的时候……
亦或者是被勇者逼得山穷水尽的时候……
——他都没有恐惧，也没有退缩。
然而现在，芦屋四郎只感觉自己的脸部肌肉像是要发僵了，手臂都在不自觉的微微颤抖着，头一次觉得没有办法面对接下来的事情……下一刻，他最害怕最恐惧的事情，也理所当然的如期发生了。
对面的青年温和的打量了一下芦屋四郎，露出了一个相当和善的笑容：
“芦屋先生精神不错啊……“
”今天是收租的日子了，我过来和你们说一声。”
…………
……
大约是因为昨天同样消耗巨大的原因，真奥贞夫今天没有去上班，而是请了一天假。
准备在家里好好的休息一下……
原本是这么计划的，不过现在，他宁愿自己没有这么选择，早知道就爬起来上班去了……现在面对房东上门，真的是觉得头皮发麻，浑身上下都不自然，整个人如坐针毡一般。
在这一刻，真奥贞夫才深刻的体会到了，为什么芦屋刚刚那么坚持……
“看来你们也不好过啊……”
顾墨坐在对面，打量着两个老老实实，大气也不敢喘，生怕因为交不出房租，而被自己赶出去的大恶魔，心里觉得好笑的同时，表面上也是不动声色，还装出一副和善而且很理解的样子。
“那就再宽限一段时间吧，这个不用着急的……”他点点头这么说道，笑了笑。
而说出来的话语，也是让对面的两个大恶魔齐齐松了口气，感觉心头大石落地。
“谢谢！真是太谢谢了……”芦屋四郎忍不住的擦了把额头的汗珠，如果今天真要把租金交上去，接下来的这个月，自己和魔王大人都得吃西北风去了。
“帮了大忙，房东先生……”真奥贞夫也是感动得不行，发自心底里觉得房东先生真是一个好人啊。
不枉自己昨天这么拼……
只是——
看着对面的两个大恶魔的没出息表现，顾墨很是艰难的忍住吐槽的冲动，这两个家伙也就前期迫不得已，还要干一下偷鸡摸狗的事情，越到后期就越没有那种恶人反派的人设，一个个都老实巴交到不得了。
真真是恶魔之耻……
他掩藏着眼里的神色，笑眯眯的说道：“不用这样，我也是能够理解的，你们现在正是困难的时候……”一边说着，一边让心念力场悄然笼罩整个老旧公寓楼，将其中的一切变化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芦屋四郎没剩下什么魔力。
真奥贞夫昨天恢复的魔力，直接就在事后处理的时候，耗了个干净，所以两人目前也都没有什么特异的地方。
再加上他的动作很轻柔，对于力量的把控精细入微，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两个落魄的大恶魔都没有什么感觉，仍然是感动不已，并且情绪也都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心悸感里，满满的都是庆幸不用被扫地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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