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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7 章 107 定亲后的谭青牛


爹娘对大哥寄予厚望,青桃觉得时不时提醒他注意言行没有错,巷子里的姑娘是清白身,传出点事她爹的名声也会跟着受损,她估摸着租间大点的铺子,实在不行把大嫂接来。

    郭寒梅守铺子,她和邵氏推着车卖。

    真要那样的话,她说的两间铺子就不行,得离远点,这样她和邵氏不用走远路,彼此不碍着生意。

    就在她边岀摊边打听地段好的铺子时,郭寒梅来了,这会天儿已经有点热了,村里约莫收麦子的时候,她坐牛叔的车来的,猛地看到她,青桃有点不认识了。

    她穿了身簇新的圆领桃色襦裙,是府城流行的款式,发髻高挽,妆容恰到好处显出她五官的优点。

    青桃进门,她坐在院里洗衣服,脸上笑盈盈的,黑白分明的眸底漾着春水,鲜活又亮丽,她招呼青桃,“小妹回来啊,我手湿的,要不要帮忙?”

    青桃摇头,朝灶间看了眼,又朝堂屋瞅了瞅,因她四处找铺子,最近回家都会晚些时候,谭秀才和谭青文在写功课,听到郭寒梅的声儿才抬起头来。

    谭青文脸有些红,“你回来了啊。”

    这种语气青桃还是头次听到,她有心揶揄两句,想想又算了,问郭寒梅,“大嫂啥时候到的?”

    “刚来。”郭寒梅说,“牛叔来要府城送货,我顺道来卖绣品,你身上的围裙要不要换,我一块洗了。”

    青桃愣愣的脱下围裙递过去,和灶间的邵氏说,“娘,大嫂来了,要不要去馆子买两个菜回来。”

    “我买了的。”

    邵氏有钱了,不会亏待身边人,郭寒梅一来她就出去买了两个肉,和青桃说,“你坐会儿,我点燃火就出来拆蒸笼洗。”

    郭寒梅揉碎皂角,将围裙泡盆里,过去帮青桃的忙,声音娇滴滴的,“天不亮牛叔就出发了,我到的时候娘还没回来,爹和你大哥先回,是不是生意不好做了啊...”

    她是真关心这门生意,只有挣了钱,她才有机会搬来城里住,明明谭青杏每次说起卖包子就提生意好,怎么太阳落山邵氏都没回来,她心里担忧。

    青桃说,“娘应该是看铺子了吧。”

    “铺子,什么铺子?”郭寒梅脸上难掩喜色,“咱家要买铺子了吗?”

    “哪儿买得起,我们打算租间铺子,天儿热了,包子馒头不如冬天好卖。”青桃和邵氏每天都不敢做太多包子馒头,害怕卖不出去,她家不卖隔夜包子馒头是出了名的,若因包子馒头没卖完,少不得有人拿此做文章。

    那些事青桃不好和郭寒梅细说,问起家里的事儿来。

    郭寒梅不太想聊,来之前她娘就让她好生问问,她肚子没动静,长久留在村里不好,还是得想法子进城守着谭青文。

    眼角瞥到隔壁院墙边偷听的姑娘,突然问,“我来了后碰到好几个姑娘打听咱家的事儿,咱家没得罪人吧?”

    她来的时候院门锁着,附近院里的妇人问她跟谭家什么关系,她说是青文媳妇,好几个姑娘对自己指指点点,那种感觉很不舒服,郭寒梅怀疑谭青文是不是跟她们有什么。

    谭青文模样好,说话彬彬有礼,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来,她庆幸特意穿着新衣服来的,若穿的是平日里的衣衫,不定怎么遭人嘲笑呢,她又道,“有几个姑娘跟我问你大哥以前的事儿了。”

    这让她感到极大的威胁,谭青文将来是有走科举的,入仕为官都有可能,他如果休了自己另娶,她这辈子就完了,她握住青桃的手,“小妹,你们在城里没出什么事吧?”

    “没。”青桃隐隐猜得到她心里想什么,小声道,“那些姑娘想来咱家做帮工,可能觉得大哥好说话,想方设法往大哥跟前凑,大哥每天都跑着回家的。”

    只要跑得快,那些姑娘就追不上,遇到厚颜无耻堵路的,谭青文就绕道,有两次谭青文没敢回家,直接在街上等她一道的。

    她跟着邱婆子学了些指桑骂槐的本事,巷子里的姑娘不敢招惹她。

    她和郭寒梅说,“巷子里住的都是读书人家,她们不要脸面,家里人还要脸面呢,大嫂你别担心。”

    郭寒梅怎么可能不担心,那些姑娘举手投足不像庄户人家出来的,其中两个姑娘更是皮肤白皙脸蛋精致有福气,没准招招手就把男人的魂儿勾过去了。

    她紧紧握着青桃,快哭了,“小妹,我...”

    这时候,灶间的邵氏喊,“青桃,我热了鸡汤,你来喝点啊。”

    青桃来月事后,邵氏熬的最多就是红糖水和鸡汤了,刚从外边回来,身上汗腻腻的,青桃哪儿有胃口,回道,“娘,我吃饭的时候喝啊。”

    “吃饭还早着呢,快把鸡汤喝了。”

    她端着碗出来,看郭寒梅抓着青桃的手不放,心里不痛快,“又不是许久没见,寒梅你抓着青桃干什么呀,青桃累了一天了,你让她坐着歇会吧。”

    算日子,再有几天闺女的小日子又要来了,这几天得好好养着。

    锅里烧了两把柴,鸡汤不怎么热,青桃不想听邵氏唠叨,几口就给喝了,留下两块鸡肉没吃,邵氏没有倒出来,而是准备将就用这个碗给青桃舀饭,鸡肉放碗底,很快就热了。

    院子里,郭寒梅帮着把蒸笼洗了沥水,边搓衣服边问城里的事儿,青桃发现她问题很多,不着急问家里,一一回答她的问题,包括周围住的哪些人家,家里有几口人。

    邵氏听了几耳朵心里升起自豪感来,青桃说的那些都是听她说的,想来还是她更有本事些。

    晚饭有些丰盛,两个肉,两个菜,一个鸡汤,肉是馆子做的,味道比不上青桃做的,谭秀才和谭青文仍喜欢得很,郭寒梅不怎么夹,邵氏问她,“是不是不喜欢吃?”

    郭寒梅摇摇头,心事重重的。

    有些日子没见,她明显感觉婆婆和以前不同了,说话声音比以前大了,脸上的笑也多了不少,做事利落,有点刘氏的做派,她扒着碗里的米饭,眼角扫过青桃碗底的鸡肉,心想邵氏最大的不同就是连偏心都明目张胆了。

    读书的是谭青文,将来在她面前服侍的是谭青文,碗里没捞到半点鸡肉,全给青桃了。

    她想什么邵氏看不出来,得知谭青牛说了亲,感慨,“转眼间孩子们都大了啊,上次回家青牛还是个孩子呢。”

    郭寒梅笑笑,“你们走了没几天就把亲事定下了,女方父亲和兄长不在家,亲事定在冬月里。”

    张家想等明年的,耐不住谭青牛着急,死活定在年底。

    因为这件事谭青武还闹了阵脾气呢。

    郭寒梅和邵氏说,邵氏云里雾里,“关青武什么事啊?”

    “二弟说青牛堂弟先成亲的话,轮到他成亲家里就没钱了。”郭寒梅忍俊不禁,那几天堂兄弟两见面分外眼红,倒是谭青牛雄赳赳气昂昂的,定亲后整个人容光焕发,身上衣服顶多穿两天,穿两天就脱下洗,也不让人帮忙,自己去河边洗,不止他的,谭三户他们的也是。

    过年以来,三房最明显的改变就是爱干净了,谭广户都自愧不如,郭寒梅道,“三婶给他们买了新衣服,说宁肯穿烂也不能穿脏。”

    说起刘氏,郭寒梅话就多了,“三婶生意好,据说临镇都有慕名而来买包子的,她不怎么出门了,每天在镇上的宅子做包子馒头,多的是人来买。”

    据说有些一买就几十上百个,买来去临镇集市卖。

    邵氏惊讶,“你三婶这么厉害?”

    “嗯,有两天忙不过来,奶和青杏还去镇上买了几天忙呢,据说每天卖上千个包子,馒头另算。”

    “......”

    是不是太多了。

    青桃了解那种模式,她也想过,但那样的话更累,没想到刘氏打开了路子,她道,“三婶很能干。”

    刘氏的勤快是邱婆子都称赞过的,村里没几个人比得上,郭寒梅点头,“是啊,为此刘家来过家里好几次,酸言酸语的,骂三婶挣了钱翻脸不认人,爹娘都不要。”

    “三婶没在,四叔招待的刘家人,几句话就把人打发了。”

    磨嘴皮是谭广户最擅长的,既能把你夸成朵花,也能把你讽得如烂泥,刘家人走的时候想顺走鸡笼里的鸡,谭青阳和谭青田抄起棍子不让,刘家人走的时候脸色可难看了。

    郭寒梅道,“你们没看到刘氏空手离开的脸色,四叔说跟雨天的河面没什么两样。”

    邵氏问,“青文外祖家还好吧?”

    “外公外婆好着呢,他们家地少,春耕后大舅他们就来帮咱们家干活,马上收麦子了,他们也说来帮忙。”是以郭寒梅才抽得出身来城里的,否则她要跟李氏轮流操持家里的活,走不开的。

    邵氏一脸欣慰,和谭秀才说,“我爹娘是老实人,上次我和青桃带那么多东西过去,两老训了我顿。”

    这事她和谭秀才说过了,他道,“岳父岳母待咱好,咱日后不能忘了他们。”

    对他而言都是自己亲戚,能帮就帮,况且邵家对谭家一直都不错,谭秀才看在眼里。

    邵氏满意点头,青桃觉得她娘变聪明了,故意在他爹面前说娘家人的好话,不过她外婆她们当真朴实憨厚,从她们教邵氏的道理就看得出来,她问,“二婶怎么样了?”

    家里最不安分的就属李氏了,分家不成,不知道她还会不会作妖。

    郭寒梅顿了顿,“就老样子吧,话不多,每天干完自己的事就在房间里待着,李家那边也不怎么去了。”

    倒不是李氏不想去,而是李家不让,李家都是些聪明人,看谭家大房跟三房挣了钱,便是谭广户都像换了个人,就李氏唯唯诺诺登不上台面,刚开始还帮李氏想法子,后来放弃了,让李氏老老实实待在谭家少回去,哪日讨了邱婆子欢心再回娘家。

    李家的意思是来日方长。

    李家人跟李氏说话,谭青杏在边上听着,没少嗤之以鼻。

    郭寒梅也不爱李家那帮子人,个个面善心不善,说话费劲得很。

    “你爹娘还好吧?”

    似是没料到邵氏会问候郭家,郭寒梅怔了怔,扒饭道,“他们挺好的,我爹跟人要了几株果树栽到我家前院村道边,明年就能结果了,倒是给娘送些来,我娘带着我嫂嫂她们在山里捡菌子。”

    五月底山里就有菌子了吗?

    青桃纳闷。

    郭寒梅闪烁其词,“约莫有吧,我不怎么回去,她们具体做什么我也不清楚。”

    一顿饭吃了大半个时辰,要不是罗狗子端着肉馅那些来,估计还会聊些时候,罗狗子是见过郭寒梅的,把东西放进灶房,问青桃,“你大嫂要不要去我们家睡?”

    青桃房里的床小,睡不了三个人。

    谭青杏来她们是横着睡的,怎么可能舒服。

    青桃想想,“我大嫂和我娘说说话,我过去睡吧。”

    “你?”罗狗子想到什么,“也行,你大嫂难得来,还是得让你大哥多和她睡睡,要不啥时候才有侄子侄女啊。”

    青桃:“......”

    她还是个姑娘呢。

    罗狗子也反应过来了,猛拍自己嘴巴,“瞧我喝两口酒就乱说话,青桃妹子你别往心里去啊,你先忙,我回去喊你芸嫂子铺床去。”

    丢下这话风风火火的跑了。

    青桃和邵氏说去罗家睡,邵氏觉得不太好,“咱要早起岀摊,你起床会吵醒人家,要不喊你爹过去睡,你大嫂和大哥睡。”

    青桃:“......”

    这么安排的话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里边有事吗,谭青文和郭寒梅会自在?

    邵氏略微犹豫,“好像也不太好,要不咱们挤着睡吧。”

    “也不好。”青桃道,“我过去睡,大嫂挨着娘睡,你们能说说话,明晚再让大哥和大嫂单独说说话吧。”

    屋子不怎么隔音,其他院里听到动静终究不好,今晚邵氏跟郭寒梅说说话,巷子里的人家就不会调侃嬉笑了,邵氏道,“行,你是当家的听你安排。”

    “......”倒也不至于。

    青桃先过去和罗狗子说声会晚点,回家跟郭寒梅又说了会儿话,这次说的主要是卖绣品的事情,郭寒梅找不着路,青桃的意思是让郭寒梅等午饭那会,她卖完包子送她去。

    郭寒梅这次带了两个背篓,绣品玲琅满目,其中两件还是针线复杂的牡丹花,约莫能卖不少钱,她要是跟着还能帮忙讨价还价。

    不成想郭寒梅拒绝了。

    “青杏妹妹跟我说了怎么走,小妹你就忙你的吧,我自己去就行。”

    青桃皱眉,“两个背篓吗?”

    “绣品分开卖我知道,我把这家布庄的绣品装一个背篓,那家的绣品装一个背篓,跑两趟刚刚好。”

    这样也行,青桃就不管这事了。

    翌日晌午她回到家,郭寒梅和邵氏在屋里说话,声音沙哑,像是哭过,她喊娘,邵氏走出来,小声道,“你大嫂卖绣品被坑了,正难受着呢。”

    “大嫂去的哪家布庄?”

    “锦绣布庄。”邵氏没有卖过绣品,不懂里边门道,郭寒梅说损失了十几文钱,青杏也出过类似的事儿,如今银货两讫,上门找人家也没用,只能自己担着。

    “我让你大嫂多留个心眼,做买卖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也出过岔子,算不清账就罢了,有两次碰到客人买得多,要她省点零头,每次省都省九文,算准了似的,后来她就不答应了,顶多抹去两文钱的零头,多的坚决不行。

    邵氏叹气,青桃问郭寒梅卖的什么价格。

    上次她和谭青杏谈的价格,按着那个价格卖不会出岔子的。

    她没有别的心思,就是想知道,许是戳着郭寒梅心窝子了,她泪眼婆娑不欲多聊,“走这样了问我又有什么用,是我没经验,着了人家的道儿,难怪青杏妹妹学认字学算账,一个人什么都不懂就只有被欺负的份儿啊。”

    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多了,青桃听着她的话感觉意有所指。

    傍晚谭秀才他们回来听说这事,和邵氏说,“她们挣点钱不容易,十几文说多不多,要不你给补上吧。”

    邵氏不是没有这么想过,但她心里怪怪的,问郭寒梅她说不出个所以然,不像谭青杏把价格数量说得清清楚楚,青桃帮忙算算,哪儿出问题一下就知道。

    而郭寒梅怎么被坑的心里没数。

    她道,“我问问青桃。”

    青桃和罗狗子出去兑银子还没回来,邵氏想着不急,让谭青文进屋陪郭寒梅说说话。

    小两口似乎陌生许多,郭寒梅靠枕头坐在床上,眼眶红扑扑的,谭青文坐在床边,尴尬的抚自己衣衫,良久才开口,“不是什么大事,你想开些,爹让娘给你拿钱补上。”

    郭寒梅低头看自己手指,偷偷瞄跟前的谭青文。

    城里伙食好,谭青文看着不如以前清瘦,皮肤光滑细腻,身形挺拔,风度翩翩,她缓缓伸出手搭在他膝盖上,谭青文受惊,整个人哆嗦了下,歪头看她,“你怎么了?”

    “相公。”

    其实郭寒梅有很多话想和他说,自他离家后她惶惶不可终日,先是害怕他来城里被公公打,后来害怕他认识别的姑娘把她忘了,哪怕青桃说他洁身自好不搭理外头那些姑娘,她心里仍是害怕的。

    “相公,我搬来城里照顾你好不好?”

    谭青文蹙紧眉,“我好好的哪儿要人照顾,你顾好家里的事儿就行了。”

    前两日他爹还担心爷奶上了年纪,几亩地的庄稼怎么办,郭寒梅照顾好爷奶身体比什么都强,他问,“绣品的事情怎么回事,你何时发现被坑了的?”

    锦绣布庄他听说过,书塾里几个家境好的穿的衣服都是那家布庄的。

    郭寒梅没有回答,而是坚持追问,“我来城里好不好?”

    谭青文见不得她柔弱样儿,不是讨厌,就说不出的别扭,别开脸说,“你知道,这种事不是我说了算的,要小妹说行才行。”

    青桃又是个钻钱眼里的,郭寒梅搬到城里就得租个大院子,租子要高出许多,青桃约莫不会答应,他说,“你走了家里怎么办,二婶跟奶合不来,青杏又不管事...”

    “我和青杏妹妹说了,我走后家里的事情交给她,其实家里没什么事,煮全家人的饭,洗爷奶的衣服,鸡有青阳堂弟他们看着不用人操心,得空捡捡柴就行。”

    眼下不到捡柴的时候,况且谭广户天天在山里,每天挑点柴回家也够烧了。

    谭青文还是那句话,“我说了不算啊。”

    不止他,爹娘说的也不算。

    “要不我跟小妹说说?”

    谭青文道,“要说你就去说吧,我提醒你,小妹不答应你别跟她犟,娘会不高兴的。”

    他娘现在是看青桃哪儿哪儿好,他爹恐怕都得站边了,就因为青桃上次回家给邵家买的礼,他娘没少说青桃孝顺,偶尔还把他和青武他们拿出来比。

    比来比去就觉得青桃比他们厉害。

    关于这点谭青文自叹不如,青桃没有进过书塾,读书比谁都强,这些日子,他看过谭秀才和她探讨文章,青桃有理有据引经据典完全不输谭秀才。

    郭寒梅一喜,拉住他的手,“我知道。”

    青桃五天去兑换一次银子,一千文兑换一两银子,遇到有磨损的会吃些亏,来过几回,人家认识她,会尽量兑上数不让她吃亏。

    卖包子挣多少钱瞒不过罗狗子的眼,论羡慕他半点没有,得知青桃想租铺子,赞同道,“你总算想明白了,靠你和婶子起早贪黑干,干到猴年马月才能攒钱买宅子啊,不如开个铺子让自己轻松点。”

    他跟着钱栗树,谈不上日进斗金,挣的比青桃多就是了。

    尤其他的活还轻松,可以说压根没什么活。

    “慢慢来吧,我的打算是让我大嫂守铺子,我和我娘还像这样卖包子。”

    罗狗子震惊,“不会吧,暑热天你们也岀摊?受得了吗?”

    “没法子的事。”

    再过些日子她不准备在推车上烧炭了,天热,包子一直温着会馊掉,到时她和邵氏少做些,卖完又回家做,罗狗子叹气,“你不嫌麻烦啊?”

    “能挣钱就行。”

    “其实你们如果不在城里买宅子,挣的钱完全够家里开销吧。”

    养几个读书人也是没问题的。

    青桃道,“不好说,能挣到钱的时候自然多挣些,哪天挣不到钱了也能吃老本啊。”

    罗狗子问,“你真不打算卖方子?”

    想买她家方子的酒楼太多了,就说那个孙老爷不也派秦柏探过谭秀才口风吗?罗狗子说,“方子卖给酒楼挺好的,商人重利,他卖给别人不便宜,买你的自然也会贵点。”

    青桃道,“方子我留着吧,没准哪天我开铺子要用呢?”

    “你可以和酒楼联手,你把包子放到酒楼卖,给他们抽成。”

    之前有两间酒楼找她聊过,但她发现人家没有真心想做买卖就拒绝了,“酒楼人多嘴杂,你知道的...”

    在清水镇青桃跟客栈掌柜签契约是知道他们品行好,大酒楼的掌柜狡猾,稍不留神就着了道,要不是青桃多两个心眼,真答应酒楼那边,以后铁定得出事。

    她说,“我虽然没放到他们酒楼卖,但我发现有几间酒楼买我的包子转手卖给其他人。”

    这事是何树森说的,前几天何树森和汪氏又来了家里,汪氏不同于之前倨傲的态度,见面就打听她的生意,还说在酒楼吃到过,汪氏或许会故意捧着自己说谎话,何树森吃过她家包子的,也斩钉截铁说是她家的,包子褶皱都一模一样。

    谭秀才怀疑别人研究透了她家方子,特意赶着晚饭点了两个,一吃,真是她家的。

    回来谭秀才就说亏了亏了,她卖包子六文钱一个,酒楼直接二十文一个,还不是时时都有,每天只卖一百个,晚了就没有。

    汪氏想和她搭伙,她出铺子她出手艺,挣的钱平分,青桃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汪氏骂她不识好歹呢。

    青桃说,“栗树哥跟我说的时候我就想过了,我和我娘都不是擅长跟人打交道的,跟酒楼做买卖,东家性格不好得摊上事,换个掌柜估计也少不了事,还得防这个防那个...”

    这倒是实话,人心复杂,青桃要把生意铺开,少不得交上尔虞我诈的人,罗狗子道,“我能帮你。”

    他见的牛鬼蛇神多,不惧那些。

    青桃道,“哪儿能次次麻烦你,其实不止酒楼,我家也有事,比如村里人都说我卖包子挣了钱,我三婶在镇上卖包子,我二婶那边也想卖,长远来看,全家真做买卖,酒楼那边走路子是不是能越过我去?”

    “人多了心思杂,名声慢慢就差了,我和我娘现在这样不挺好的吗?”

    刘氏做得也挺好,她不出门,包子馒头也是出自她手,清水镇地方小,过往商人多,相对没那么复杂,府城就难说了。

    罗狗子懂她的意思,就像他跟着钱栗树挣了钱,罗家什么人都想来掺一脚,死缠烂打要他安排他们进城做学徒,便是芸娘那边,她嫂子知道做帮工每个月有五百文也想来,烦不胜烦。

    “你说的是,你和婶子做包子卖包子,卖多少是多少,简简单单的,挺好。”

    “嗯。”

    她和谭秀才也说过这件事,谭秀才的意思和她差不多,他们是庄户人家,做买卖维持开销就好,犯不着学孙老爷把铺子开到其他地方去,钱财够用就行了。

    罗狗子拍她的肩,“还是青桃妹子你看得明白,我啊该学你。”

    罗家的人他全部拒了,他们骂他胳膊肘往外拐不帮衬自家人,等哪日钱栗树把他踢开就知道后悔了,先不说钱栗树不是那样子的人,即便真有那日,他也靠着钱栗树挣到这辈子都挣不到的钱了。

    让郭寒梅守铺子的事她没有和谭青文说过,突然听郭寒梅自己开口,她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恶人,郭寒梅和谭青文年轻,夫妻俩待在一块是天经地义的,她不该现在才有打算,当时接谭青文就该把郭寒梅接来。

    郭寒梅哭过,双眼浮肿泛红,“小妹,我求你了。”

    郭寒梅作势要跪下,青桃按住她,“大嫂你想多了,你的心情我懂,我这些日子看铺子就是想把你接来。”

    “真的?”郭寒梅面上露出欣喜,眼泪哗哗往下掉,青桃不知道她是高兴还是其他,叹道,“之前是我思虑不周,该换间大点的院子把你接来的。”

    “小妹哪儿的话,咱家读书人多,你节省些是好事。”郭寒梅擦擦眼泪,问青桃,“铺子看好了吗?”

    “嗯。”青桃看了好几家铺子,离这儿约有半个时辰的脚程,她本来想让郭寒梅守铺子,想想还是让郭寒梅留家里好了,她的屋给谭青文和郭寒梅住,邵氏回自己屋,她住铺子挺好的。

    少不得把这事和谭秀才他们说说。

    邵氏不同意,“你一个姑娘家住外边多危险哪...”

    郭寒梅垂着眉,轻轻摩挲着绣花的帕子,低声道,“娘说的是,生意是咱家的,哪能让小妹你一个人忙活,要我说,我和娘守铺子,你就在家里吧。”

    青桃听着这话不太对劲。

    邵氏陷入思索。

    郭寒梅觉得自己的话她们听进去了,抬起头来,“爹,小妹毕竟是女儿家,抛头露面终究不好,你看巷子里的姑娘哪个不是在家绣绣花打发时间,咱让小妹留家里吧,卖包子有我和娘呢。”

    “小妹在家帮我们打打下手,以后她出嫁咱给份体面的嫁妆......”

    青桃早晚要嫁人的,怎么能揽着大权不放,让青桃不插手生意的事,将来她嫁去婆家就不能卖包子,卖包子的话就是拿娘家的贴补婆家,但凡要脸面的就不敢那么做。

    她自认盘算得好,却见桌上的人定定望着自己,她低头敛目,声音怯怯的,“我说错了吗?”

    这会儿刚吃完晚饭,碗筷在桌上还没有收拾,谭秀才握紧筷子,手背青筋直跳,他要听不出郭寒梅的言外之意就白活这些年了。

    闺女满心为这个家打算,郭寒梅竟是这么想的,他松开手,一字一字道,“这两年家里银钱都是青桃挣的,她的嫁妆我和你娘会给,给多给少是我们的事,你就别管了。”

    他语气低沉,谭青文不敢说话。

    郭寒梅没反应过来,笑着道,“爹说的是,我也是怕小妹太辛苦,想让她在家养两年,巷子里廖姑娘多讨人喜欢哪。”

    “也不是你操心的事。”

    谭秀才道,“天热了,生意不好做,租铺子再等些时候吧。”

    郭寒梅脸色微变,邵氏反应慢些,细细回味儿媳妇的话,青桃早先说的是租个铺子,一人守铺子,两人继续推车卖,到郭寒梅嘴里就是两人守铺子,不推车卖包子了?

    那得少挣多少钱?

    再者,生意是青桃支楞起来的,少了谁也不能少了青桃啊,别以为她什么都不懂,家里谁有钱谁当家,郭寒梅让青桃待在家是不希望青桃挣钱呢,青桃没钱年底拿什么当家?

    郭寒梅还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呢。

    得亏青桃为她着想去罗家睡,这是养了只白眼狼啊。

    她附和谭秀才的话,“的确是这样的,租铺子得花钱还得交税,生意不好就赔了,等天冷再说吧。”

    进门没生儿子就开始端大嫂架子挤兑青桃,生个儿子还了得,晚上也不腾地了,让郭寒梅继续挨着她睡,郭寒梅倒了洗脚水,眼巴巴的望着正房里看书的谭青文,谭青文全神贯注,并没发现窗外有人。

    倒是谭秀才瞄了她眼,和谭青文说,“白天你媳妇跟你说什么了?”

    打听儿子儿媳私事不妥当,谭秀才是不高兴她排挤人。

    家和万事兴,青桃对郭寒梅向来大方,上次回去还给她买了只梅花簪,她竟这般待青桃。

    谭青文说,“没聊什么,她想来城里照顾我,我让她和小妹说。”

    “她怎么和青桃说的?”

    这个谭青文哪儿知道,但看青桃意思答应了,但谭秀才和邵氏不答应,谭青文纳闷,“小妹早就想租铺子,爹你也去看过了,怎么又说等天冷再做打算呢?”

    还不是你媳妇给气的!谭秀才心想。

    “家里收麦子呢,你三婶不在家,你媳妇再来城里,家里的事情谁做?”

    别看刘氏是个妇人,干活顶两个汉子,去年这时青桃也在,家里不差人手,谭青文没有多想,“也是。”

    “明天早点起床找车夫送你媳妇回去。”

    “好。”

    谭秀才还想说什么,转而又把话咽了回去,琢磨着还是得租个大点的院子分开住,要是邵氏,他就能好好说说郭寒梅的不是了。

    郭寒梅懵了,说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变了卦,还让自己赶紧回去,上次谭青杏来城里可是待了好几天呢,她心里不乐意,磨磨蹭蹭不想走,谭青文催她,“你快点,要不回村天都黑了。”

    “相公...”

    谭青文亦不明白爹娘怎么想的,但他有眼睛会看,清早起床,爹娘待寒梅的态度明显冷了很多,反复想想寒梅说的那些话有些无奈,小声道,“咱家小妹当家,你没事管她头上干什么啊,还提什么嫁妆,娘说了要留小妹到十九岁的。”

    邵氏岀摊认识的人多了,自然听了许多家长里短的事,有家姑娘十五岁嫁人生孩子没了,有家姑娘十七岁嫁人也是怀孕小产没了,回来和他们说,小妹说女孩怀孕早就容易出事,他娘当即表态多留青桃两年。

    寒梅的话落他娘耳朵里不是诅咒青桃不好吗?

    他道,“你惹谁都好就是别惹小妹,爹娘说你是为你好,要等小妹开口...”

    谭青文回想青桃扎他心的话,“她能给你记一辈子。”

    郭寒梅昨晚没休息好,脸颊都是肿的,谭青文道,“车夫是娘认识的,你在车上睡会吧。”

    他要去书塾上早课,没时间和郭寒梅多说,挥挥手,自顾走了。

    郭寒梅想哭,但车夫看着,只能背过身偷偷抹泪,她这般费尽心思还不是为谭家好,也不知青桃给他们灌了多少迷魂汤,个个将她视若珍宝,青桃在娘家尚且为娘家打算,嫁了人还会如此吗?

    卖包子挣得多,大房自该把买卖握在手里啊。

    车夫熟悉回耕田村的路,还没到呢,郭寒梅突然要下车,说想走回去。

    车夫看天儿还早就没坚持,左右他收了钱是不会退的。

    他掉头离开,郭寒梅却是没回耕田村,而是去了桃花村,这会儿地里满是人,看她坐牛车回来的,纷纷直起腰和她说话。

    得知她从府城回来羡慕不已,问她背篓装的什么,她言笑晏晏,“给我爹娘带了点东西。”

    “我家闺女要是有你一半孝顺我就谢天谢地了...”

    郭寒梅不好意思的笑笑,其他地里的人也说,“郭家养这个闺女值。”

    “你看着好,不知道她婆家怎么想。”

    “谭家是读书人家,明理得很,你看谭秀才哪次回来少了礼啊?”

    邵氏给娘家送礼的事儿传得老远,有闺女的人家都说找读书人家好,谭家男孩成了香饽饽了。

    连几岁大的谭青田都有人喜欢得紧,少不得跑到李氏跟前定娃娃亲,其中王山媳妇又是最殷勤的,她没有闺女,娘家侄女比青田小几个月。

    李氏在地里捆麦子,她过去帮忙,嘴里不住说侄女的好。

    “二嫂子,定亲要趁早啊,我娘家侄女可是好些人抢着要呢。”

    李氏不搭理她,她又去找谭二户,谭二户看到她就躲,谭青牛看不下去,“婶子,你还是多操心操心你家王德吧,你给他说亲说这么久都没着落,你到底是不是真心的啊。”

    这话无不挑拨母子两关系,王山媳妇怒了,“你定亲就了不得是不是,不是婶子嘴贱,一天不进门,人就不见得是你的,即便进了门,没准人家外头也是有人的。”

    她不是抹黑春娥名声吗?

    谭青牛撸起袖子扑过去打她,“婶子,你骂我就算了,骂春娥是什么意思,真当我不敢打你是不是啊。”

    语落,巴掌就落到了王山媳妇脸上。

    王山媳妇直接懵了,反应过来后坐地上嚎啕大哭,谭青牛拎起她胳膊,直接把人丢出自家地,“哭丧到你爹娘坟前哭去,别来我家地里。”

    这话是谭青武教的,他现学现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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