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权力时代之感觉瘟神驾临
进入7月份，1些新品梨果逐渐上市。
我在新津县完成调研工作，回市里的路上，见路边没有院墙的收购站屋外，码着成堆的箱子，1群妇女有说有笑地在挑拣分类、再装箱，梨果的香味通过打开的汽车车窗飘进来，让我垂涎欲滴。我吩咐司机小周就近停下车，急不可耐地走到人群边，问：“这梨卖吗？”
1个上了年纪、脸色微黑的男人打量我1眼，“卖，你要多少？”
“捡着大个的给我称十个。”
那人在墙边找了个大塑料袋，在挑拣好的箱子里拿出十个梨装好，递给我，“也别上秤称了，你给2十块钱吧。”
我爽快地付了钱，刚要转身走，像是老板的爱人，拿着两个刚洗好的梨走过来，“大热的天，你和司机先吃口尝尝。”
我接到手里，躬身表示谢意。
我还没走近车门，小周已经从打开的车窗伸出手，示意我快点给他。1接过去，“吭哧”就1口，“嗬，真脆，真甜，真爽！”
我坐进车，把塑料袋往车座上1放，也大吃起来……
回到单位，见谷慧卿正在我办公室门口踱步，便开门让进去。顾不得招呼他坐下，在办公桌上打开塑料袋，弯腰抓起茶几下的饭盆装上几个梨，准备到水房里洗好后让谷慧卿品尝。
谷慧卿喊道：“好新鲜的梨！苌主任现在正为城乡产业对接工作着急上火，多洗几个，让他吃个败败火。”
小周推门进来，“郑科长，这么好吃的梨，给我留几个！”
“那好，你用我的两个饭盆端出去都洗了，再找个干净小塑料袋装上4个交给我。我给苌主任送过去，其他的你和小勇他们分着吃了吧。”
谷慧卿和我谈着苌宏的烦恼。
等小周洗好、装好梨之后，我提着塑料袋，跟着谷慧卿走进苌宏的办公室。
“苌主任，瑞僖刚买了几个新鲜的梨，你尝尝吧。”谷慧卿说。
我把塑料袋打开，平举到苌宏面前。
苌宏拿起1个梨，轻轻咬1口，点点头，靠在沙发上，边吃边看着天花板思考事情。
谷慧卿和我坐在他对面沙发上，各拿1个梨慢慢吃着，不好意思打扰。
苌宏好像自言自语地说：“城乡1体化工作的着力点，在于推动并实现城市和乡村支柱产业的优势互补，在这个过程中做大做强形成区域竞争力。蔬菜、水果产业是历山市传统的支柱产业，可目前乡村分散的农户种植、弱小的加工营销企业，衔接、适应城市多元化的消费需求都成问题，做到优势互补自然是纸上谈兵。要改变这种局面，我们今年的工作重点之1，是围绕蔬菜、水果产业，快速培育壮大1批核心营销加工企业。相比较而言，现在具有1定基础和实力的是哪个企业？”说完，看下谷慧卿。
谷慧卿看看我。
我脱口而出，“新津县的世嘉果蔬有限公司，他们的果蔬速冻生产线算得上全省1流，新鲜蔬菜、水果出口全省首位，生产出口日本、韩国的腌渍菜，在北方地区也小有名气。”
苌宏瞪大了眼睛，“这么拥有实力的企业，为什么没有纳入到我们重点扶持培育的明星企业名单中？”
“我和县里的同志跑过企业几次，老板拒绝见我们，拒绝和政府打交道。”我遗憾地说。
“那就再下点功夫，1定要把这个企业，引导到城乡1体化建设中来，集中力量培育，快速做大做强。”苌宏用信任的眼神鼓励着我。
谷慧卿说：“好，我们再努力1下。”
苌宏放松下来，“瑞僖，这是新津县的梨吗？真是脆甜爽口！”
我们3个人吃着梨，又聊了1会儿我们科的人员紧缺问题。谷慧卿瞧着苌宏为难的表情，明白1时不好解决，喊我1起告辞。
谷慧卿曾经在新津县当过副县长，觉得在当地有点影响力，便亲自出马，带着我赶去新津县，并叮嘱我：“不要通知县领导陪同，只安排当地部门的1名同志，负责带路联系就行。”
我了解谷慧卿，他是只谈工作、不讲排场的1个人。但现实给我上了具体、生动1课，没有排场的后果，是被拒之门外。
在厂区门口，看门的师傅1听说市促进城乡1体化发展中心，认定我们是政府的人，推说没有接到厂办公室电话，死活不让进去。
县里陪同的年轻人小何，打电话联系老板。
我站在1边，隐约听到老板推脱1句：“我在外地洽谈业务，回头再说吧。”
“简直胡说8道，我刚下车时，还看见你在公司院里溜达，怎么转眼到外地了？谷——”小何拿着电话还没咆哮完，就无奈地把手机从耳边拿开，对谷慧卿说：“你看看，就这么牛，挂了，真拿政府领导不当回事！”
我认识到来得匆忙，安排不周，诚心给谷慧卿道歉：“主任，对不起啊。”
“吃闭门羹这种事，我在县里工作时家常便饭，不过，瑞僖，有1点我可提醒你，别人可以拿你不当回事，你却不能把自己不当回事。要真那样，在别人眼里，你就真不是回事了。”
我默默点下头。
我们几个人在大门外，尴尬地踱着步想办法。
1辆桑塔纳轿车开到大门口停下来，1个中年、有点谢顶的男人打开车门，下来看了我们1眼，突然快速跑近谷慧卿，“哟，谷县长，你怎么来了，怎么不进去呀？”
小何气哼哼地说，“徐平经理，还不是你们乔大董事长牛气，把我们拒之门外。”
徐平是公司的1名副总经理。
徐平抱歉地说：“乔董事长肯定不知道来的人是谷县长，要知道，还不小跑着出来迎接。”侧头看看我，“谷县长是我们的恩人，是他不辞辛苦帮助企业1步步成长起来的。”
徐平喊看门师傅打开铁栅栏门，陪着谷慧卿来到会议室，安排人沏茶倒水，然后快步走出去。
乔仕杰董事长1进办公室，羞红了脸，紧握着谷慧卿的手连声赔不是：“真不知道是您，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我抬眼打量了1下，他左脸上的1长道伤疤，令人浮想联翩。
等乔仕杰坐定，谷慧卿惊奇地问：“现在，怎么和政府部门搞得这么僵？”
乔仕杰皱皱眉，咧下嘴，“谁愿这样，还不是被逼无奈用此下策。这几年，官场风气日下，县里有权力的主管部门和乡镇干部，像到自己家里1样，在企业随便吃随便拿随便要，1不合心意，还给小鞋穿。连8竿子打不着的部门，都会挖空心思，揩企业1层油。我1天守在办公室什么都不干，只接待1拨拨乱摊派、乱收费的人，就忙得晕头转向。”
谷慧卿痛惜地说：“县里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
“这几年，省、市、县大张旗鼓学习人家山东，可真本事没学来，吃拿卡要、弄虚作假的事却搞得如火如荼。”乔仕杰话里充满怨气。
我随领导多次去山东考察，觉得有些发言权，就说：“山东至少有3项工作，值得我们学习借鉴，1是交通建设。我们的道路大都高低不平、坑坑洼洼。有1次，买了几头种猪送回老家，到家后，我的屁股都快颠成两半，可往车上1看，猪更惨，1只只晕倒在车厢里吐着白沫。只要1出省界，山东的大路条条宽阔，乡道条条平坦，真是天壤之别。”
谷慧卿和乔仕杰笑着点头，表示认同。
“2是地方品牌保护。在山东学习考察，走了潍坊、烟台、青岛、莱芜4个市，每到1处，吃的是山东蔬菜水果，喝的是山东酒，抽的是山东烟，好像山东人都养成了支持保护山东当地品牌的意识。”
谷慧卿笑笑说：“我喝不惯山东当地的低度酒，每次去山东学习考察，汽车后备厢都要备上点高度酒带着。”
“3是政策决策服务。到山东学习，各级政府给提供的只有发展道路和经验，没有规范成文的政策规定。这使我们这些习惯于按照条条框框工作的人，觉得新奇。带队的副秘书长问，没有政策依据和规定，那怎么开展工作？当地的同志有些纳闷地说，在实际工作中遇到什么困难和问题，针对性地制定策略和办法，1厂1策，1事1议，难道你们不是这样做的？副秘书长摇摇头，我们是深入了解问题之后，细致研究出台政策规定，再印发各地各部门严格遵照执行。”
谷慧卿说：“这政策的时效性、针对性就大打折扣了。”
乔仕杰叹了口气，“人家山东是亲商护企，我们是吃商卡企。让我最头疼的是，收税、收费部门只要听说我的销售货款1到账，就1窝蜂涌来，要求提前缴税缴费，我的税费已经预缴到2009年。流动资金是企业生存的血液，抽走了资金，等于要了企业的命。我现在1听说政府部门来人，感觉是瘟神驾临，能躲就躲。”沧桑、饱满的脸上充满愤恨。
我1听，赶忙解释：“我们部门和其他部门不1样，是送政策、送支持。你经营出色，给予资金奖励；你发展壮大，予以贴息支持；进入省市明星行列，还可以享受其他优惠政策。对企业唯1要求，是发挥企业组织化流通作用，带动农民规模化生产和增收，保障城市市民安全消费。说直白1点，就是通过你们企业，把农民的地头生产和市民的餐桌高效连接起来，从而实现农民生产增收、市民食品安全、企业发展壮大的1体化经济社会效益。”
乔仕杰既好奇又欣喜，“政府还有这种做好事的部门？农民生产规模化是我企业发展必需的，打入城市消费市场更是我昼思夜想的，这是给我机会和通路呀，不跟你们走，不成傻子了吗？”
谷慧卿追问1句。“是真的愿意？我们可从不勉强。”
乔仕杰坚定地说：“我向老天发誓，坚决跟着谷县长干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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