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狼烟起(一)
等到那两位首领结束诵读神名,重新坐回地上之后,那些萨满又开始跳大神了,祭神的仪式可不是1天就能结束的,少说也要56天,而这段时间也正是各部首领商议侵扰方向的窗口期。
青把都1屁股坐在地上,顺手拿过1块茶砖,便自己掰了起来,边上早已有人支起火炉和水壶。
那茶砖对于游牧部落来说是极为要紧的,这些个部落往往都是肉奶制品,极度缺乏蔬菜1类的食材,这时候,茶砖的出现就有效填补了这1空缺,能够帮助部落百姓更好的消化。
正所谓嗜食乳酪,不得茶以病,如今这些个部落早已离不开茶砖了,宁可3日无肉,不可1日无茶,而这也成为了隆庆和谈之所以能成功的1个重要因素。
“倘不浪啊——”
青把都的双眼全部盯着那手中的动作,没有看边上的长昂1眼。
“我在——”
“今年你们部落的岁献?”
“台吉莫要担心,今年的岁献早已备好,等到祭神之后,便可1并带走。”长昂的双眼低垂,没有直视青把都,目光也放在那黝黑的茶砖上。
所谓台吉,其实就是对于黄金家族后裔的1种尊称,类似于汉人当中的亲王,太子1类。
“有心了啊。”
青把都手中的动作不停,继续掰着那茶砖,将大块揉碎成粉末,1股股陈旧的茶香味混着淡淡腐败的味道1并弥漫开来,“我听说那南边汉人发生了点变故。”
“是,这几日南边传来消息,是那戚老虎走了。”
长昂闻言变得情绪有些激动,因为他感觉他的机会来了,“那汉人皇帝不信任戚老虎了,以前他们朝廷里有个张居正,现在那个老头死掉了,戚老虎就没有给他撑腰了,被调走再正常不过了。”
“先是大同那边的马太师,再是我燕山这边的戚老虎,大明能打的边将已经没几个了,依着我看啊,这大明的气数要尽了,台吉啊,这是我们的大好机会啊,汇集部众…”
“戚老虎??”
青把都手中动作1停,已经没有再听那长昂后面讲什么了,他瞟了眼长昂,眼中毫不掩饰鄙夷之色,“呵呵,还戚老虎,我看,倘不浪你这胆子是已经被吓破了。”
“那明人也是两个胳膊两条腿啊。脑袋砍了,他还能再动弹不?我看啊,是那1仗之后,你的魂都归到长生天去了。”
长昂被那青把都拿话噎住,1张被晒得黝黑的脸,在那瞬间就变得有些通红起来,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难堪,但是下1刻,他又恢复了正常。
没办法,人家如今是万户,能轻轻松松拉起几万人,确实是有底气轻视自己。
所谓万户,其实是蒙古的官职,而不是大明的官职。
那在正德嘉靖年间,整个漠北蒙古已经迎来了第2次复兴,被称为中兴可汗的达延汗,也就是明廷常常在奏疏上提到的小王子。
他统1了整个蒙古草原上的各部,将各部分为了直系的左翼3万户,以及旁系的右翼3万户。
也就是说整个蒙古各部就6个万户,这个含金量自然是高得离谱,所以作为聪明人的长昂知道自己必须要忍。
“我若是没有记错的话,那7年前。”
青把都可不会顾忌些什么,他有话就说,作为整个蒙古草原上的顶层统治者之1,他向来口无遮拦,也不屑于学习汉人那些虚假的礼节。
“就是开春的时候吧,你跟你叔叔1块,逼着那长秃1并攻略董家口。”
青把都说到这,停顿了下,歪着脑袋在思索些什么,半响之后才开口道,“结果就是被那戚继光带着1些汉人军队从木和董家口两个关口,夹击了你们,还追着你们跑?追了1百5十多里?”
这1下,不单单是长昂的脸色变得更差了,就连旁边有1老者,听到这话,其脸色也变得极差无比。
不过青把都丝毫不在意,还在继续打脸。“过了几个月,还逼着你们到喜峰口那请罪受降,我听说还学那汉人写了什么认罪表文,还献了贡马。”
“换回了长秃,你长昂对着长生天盟誓,说世代永远内附,接受封赏,效顺朝廷,不再进犯。”
这话1落地,顿时激起了反应。
那坐在长昂边上,原本脸色就已经很差的老者,霍地1下,便站起来,刚想要说什么,却被长昂死死拉住,那老者看了眼长昂,又看向那还在揉茶砖的青把都,当即重新坐了下去。
但是眼睛却是1直瞪着他,“我董狐狸,是伟大将领者勒蔑的子孙,我身上流着的是他的血。”
那自称董狐狸的老者,将自己的胸膛拍得响亮,“怎么可能会怕那小小的汉人。”
者勒蔑是当年蒙古4獒之1,怼天怼地怼空气的存在。
那朵颜3卫,往上追溯,也确实是那者勒蔑的子孙。
“台吉这话说得就很不对了!”
董狐狸刚刚补完这1句,下1刻,1把刀,1把明晃晃的钢刀便插在了自己的脚前。
跟那钢刀1并到来的,是瞬间挡在自己面前的1个魁梧身影。
那身影在插完钢刀之后,也不说话,也不移动,就这样呆在那董狐狸面前。
“不他失礼!”
青把都1声轻喝,“做什么呢?有些没礼数了。”
“哼——”
不他失礼听到这话,发出1阵不满的鼻音,回过头看了眼青把都,“自己家的奴才,是要管好的。”
那不他失礼,乃是俺答汗的第7子,也是3娘子的儿子,受封土默特万户,驻牧丰州滩,其威望也是极高的。
因此青把都在听到这话也是不恼,只是呵呵笑着,而后掀开炉盖,露出早已沸腾的马奶,将手中的碎茶给拍了拍进去。
那熬煮没过多久,便弥漫起浓浓马奶香和茶香,做完这1切的青把都才第1次看向那长昂,咧开大嘴笑了起来,“好,果然,你们确实是想要报仇啊。”
之前青把都说这些话,除了真的看不起之外,还存着1个目的,就是激长昂等人1下,看看是不是真的想要南下大明。
现在看来,自己跟那长昂等人的目的是1样了。
自己这次带着两万多部众东行,甚至还拉上了土默特部,自然不是为了祭神,亦或是为了什么岁献,那南方的汉人多少财富啊,自己又怎么能看得上这些部落的岁献,南下才是最要紧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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