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覆雨
日出东方，映照大地。
温度开始迅速上升。
不出意外的话，今日又是炽热干旱的天气。
唯一的例外便是山间灵田。
上空笼罩着堪称袖珍的小片云彩。
还有淅淅沥沥的雨水落下。
在带来舒爽的凉意的同时，还聚起更加浓郁的灵气。
卫韬深深吸气，一直吸气。
沉浸在这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之中。
对他来说，灵气浓郁与否并不重要。
真正重要的是，通过小云雨术的作用，它从之前只能感知却无法触及的存在，一下子变成了可以让自身吸收的东西。
而且在滋养身体方面，还有着相当不错的功效。
不得不说，小云雨术确实是个好东西。
只是不知道想要学习的话，需要达到怎样的要求，才能成为蓝月的弟子，成功将这一灵术法门收入囊中。
时间一点点过去。
不知不觉间便已经云收雨住。
整个过程仅仅持续了几分钟而已。
“这才刚刚开始，竟然就结束了么？”
卫韬蓦地回过神来，抬头看看已经消失不见的云朵，颇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然而就在下一刻。
他忽然想起来什么。
急忙收回目光，将注意力落在不远处的灵田上面。
一眼望去，卫韬张了张嘴，脸上笑容顿时消失不见。
在越来越炽热阳光的照耀下，一排排灵植全部被晒得蔫头巴脑，看起来俱都是半死不活的凄惨模样。
“刚刚太过入神，一不小心吸得太多太猛，结果竟然就弄成了这样。”
“秦東里里外外折腾好几天，最后还把自己给累晕过去，好不容易施展出来的小云雨术，却是大部分都被我给吸了过来。”
卫韬心中念头闪过，正想着去哪里引水浇灌比较方便，耳边忽然响起一声低低呻/吟。
“唉，头好痛。”
秦東闭着眼睛，喃喃自语，“卫兄弟我们走吧，这里大功告成，暂时已经不用管了。”
“回去先好好睡一觉，然后我去弄点儿好菜，再整上两坛老酒，咱兄弟两个忙活了这么久，怎么也得找点儿乐子好好喝上几口。”
卫韬轻咳一声，“秦师兄，做菜我有经验，喝酒当然也能陪得住你，不过问题就在这几块灵田，好像和着大功告成还有那么一些距离。”
“卫兄弟你开什么玩笑。”
“你或许还不知道，我施展小云雨术最大的效果并不在灌溉，而在其中引来凝聚的灵气。
有了这些灵气的保护，就算田里的东西再被晒上一段时间，那也绝对没有问题。”
“不信你看这水灵灵的枝叶，和之前是不是已经有了很大区别？”
秦東慢慢说着，起身朝着灵田的方向看了一眼。
“甘霖凉，怎么看起来完全没有区别！？”
他蓦地一个激灵，不由得闭上眼睛。
片刻后又缓缓睁开。
然后再闭上，再睁开。
啪！！！
毫无征兆一声脆响。
秦東重重拍了自己一巴掌。
他面色一阵红一阵白，无法相信般喃喃自语，“来，卫兄弟，用你最大的力量打我一拳，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秦师兄这个要求太奇怪，我实在是无法接受。”
卫韬说着叹了口气，“其实秦师兄现在很清醒，而且我看着田里的灵植也没什么变化，和你观察到的情况一模一样。”
“不可能啊，小云雨术我苦练了这么多年，算是唯一的，最熟悉的灵术，更何况为了一次成功，施术所用的各种东西也都按照顶格进行的准备，怎么想都不应该失效才对。”
“难道是这次状态不好，昏过去的时间太早，所以导致了小云雨术的失效？”
秦東沉默许久，苦思冥想都难以接受。
但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不得不承认，小云雨术是真的出了问题。
本该降下的灵雨，也确实没有落到田里。
气氛一时间变得沉凝无比。
“必须要在老师回来之前，将这一问题处理干净。”
“不然要是让她看到所种的灵田变成这样，我怕是会被她直接打个半死。”
卫韬叹了口气，“竟然这么严重的吗？”
秦東也跟着一声长叹，“卫兄弟啊，你知不知道老师带着商师姐做什么去了？”
不待卫韬回答，他便接着说了下去。
“还不是因为星环复苏，灵植师不受重视，变得比以前拮据了很多。
毕竟单靠种植灵田的收成，最多只能满足日常生活所需，想要不断提升修为境界的话，就必须要想办法开源节流，才能供应得起各种资源的消耗。
也就是老师有着家传的秘法灵术，除了种植灵田外还可以兼职秘药师，所以才能不时外出承接雇佣任务，以此赚得更多的玉钱，满足我们的修行需要。”
说到此处，秦東摇摇晃晃站起身体，目光灼灼看了过来。
“卫兄弟，我能不能求你件事。”
卫韬轻咳一声，“秦师兄说的什么话，以你我的关系，有什么事情直说就好，用求字就太见外了不是。”
秦東不断在田边转着圈子，许久后猛地停下脚步。
“我想让你和我一起，在最短时间内再施展一次小云雨术。”
“之前卫兄弟在屋内帮我一起准备的时候，对于小云雨术的材料准备也已经比较熟悉，这样的话我们两人便可以尝试更进一步的分工协作。
我来刻画所需的符线，你就按照要求准备其他各种材料，待到我将符线刻画完毕，便可以直接向内灌注灵力，如此至少可以节省一半以上的时间。”
卫韬点点头，“行，一切都按照秦师兄的计划行事。”
两人当即返回住处，开始了新一轮的准备工作。
秦東是真有些着急了，回去后连口水都来不及喝，便直接丢给卫韬一本被翻得快要烂掉的卷册，让他按照上面的记录自己去做。
他自己则一头钻进屋内，火急火燎开始了符线的刻画。
卫韬拿着这本灵术法门，一时间甚至有些不太相信，不需要任何考验，也根本没有拜师，便得到了小云雨术的传承。
他翻看封面，很快沉浸进去。
小云雨术分为材料篇、符线篇，以及最后的施法篇。
为了尽快完成准备，卫韬将符线施法两篇放到一旁，先将材料准备的篇章细细看完。
在此过程中，他不断理论联系实际，一遍遍回忆秦東实操时的步骤，心中顿时便有了更大的底气。
不得不说，秦東在灵术修行上的天赋可能一般，但态度却绝对称得上认真严谨。
单是针对材料篇所做的笔记，简直是事无巨细，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位，为他的学习理解省下了非常大的时间精力。
小云雨术的施法材料准备并不简单，尤其是对于初学者来说，从最初的挑选，到中途的配比，再到后面的炼制等等步骤，想要一步不差准确完成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但对于卫韬而言，经过漫长时间的武道修行过后，即便是拖着重伤未愈之身，做起这些工作来几乎如同吃饭喝水般简单。
过程从头到尾行云流水，甚至比秦東亲自上手还要更加轻松自如。
他聚精会神，完全沉浸进去。
甚至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直到将全部材料准备完毕。
又对照卷册检查了至少三遍。
他才将所有东西分类放好，推开了紧闭的房门。
夕阳西下，天色正在渐渐变暗。
卫韬注视着天边晚霞，心中忽然生出些许疑惑。
现在天都还没黑透，意味着他只用了两三个时辰，就已经将所有材料配备完全？
而且在他看来，整个过程还可以再进行一下优化，如此至少还能将工时缩短接近一半。
回想一下跟在秦東后面打下手的时候，除去刻画符线这一项，光是材料准备都用了两天以上的时间。
所以说，之前花费了那么大的时间精力，其实大部分时间都不过是在摸鱼而已？
眼看时间还早，秦東那边又大门紧闭没有动静，卫韬便回到房内，开始认真学习后续的符线篇。
夜色朦胧，微风沁凉。
在星月光芒照耀下，空中的圆环比白日稍稍清晰了一些。
不再是模糊朦胧的形象，甚至可以大致看到上面山川河流的走向。
午夜时分，卫韬再度推门而出。
一边回忆思考着符线篇中提到的要点，一边朝着秦東所在的房间走去。
屋内漆黑一片，连一盏灯火都没有点燃。
卫韬轻轻敲了几下门，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却是隐隐传来打呼的声音，在夜幕下不断回旋飘荡。
“上一次秦東刻画符线用了三天时间，这次仅仅过了不到一天就完成了所有工作。”
“看来在巨大压力下，大家都会提升工作效率，不到最后一刻不会爆发出最强的实力。”
卫韬默默想着，吱呀一声推开房门。
秦東趴在那里睡得正香。
桌上和地面，刻画符线所用的灵纸和线笔丢得到处都是。
而且绝大部分灵纸都是一片空白，只在其身前摆着一幅未曾画完的符线图案。
“秦师兄压力大到直接睡着了。”
卫韬帮他披上一件外衣，正准备转身离去，目光却落在灵纸和线笔上面，刚刚抬起的脚步却又停了下来。
夜里修习了小云雨术的符线篇。
结果现在就有这么多材料摆在眼前。
顿时便让他有些心痒难耐，止不住的想要上手尝试一番。
卫韬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
心中默念着刻画符线的要点，笔尖轻轻落在了灵纸上面。
唰唰唰！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动作越来越快。
笔下线条仿佛拥有了生命和灵性，看起来就像是在自发蜿蜒游转。
不是人在作画，反而是一根根线条本就存在，带动着执笔的手沿着纹路痕迹将它描绘出来。
卫韬越画越得心应手。
非但没有感到枯燥，甚至还体会到了别样的快乐。
就连绵延不去的头痛，都在这一过程中有着明显减轻。
一幅幅符线图案被刻画完毕。
他几乎完全沉浸进去，仿佛又回到了遥远的过去。
那个时候，他还在苍远城内刻苦修行。
白天在武馆苦练红线拳。
晚上回到家里，还会躲在柴房之中，对着可以令人发狂的洗月图录，一看就是半个晚上。
或许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让他养成了特别精细耐心的习惯。
尤其是对于纷繁杂乱的丝线，更是有着属于自己的独特解析手段。
唰唰唰唰唰！
心中有沟壑，下笔如有神。
不知道多久过后，卫韬将笔尖离开纸面，仿佛完成了一幅精致而又复杂的画卷，除了有些精神疲敝外，还隐隐充斥着莫名的满足感。
直到此时他才惊觉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将所有灵纸全部用完。
而且里面没有一个残次品，每张几乎都可以称得上是一笔一划、精准不差的经典，绝对要比秦東上次所画规范了不知多少出去。。
卫韬按照先后顺序，将一张张灵纸堆叠摆放整齐，不由得再次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怪不得现在会感觉有些疲惫，原来秦東怕刻画符线图案有所失误，一下子准备了四倍的灵纸数量。
而他在精神和身体状态俱都不佳的情况下，一口气画完了四次小云雨术的符线图录，自然会出现较大的消耗，以至于引发了灵肉不融带来的头痛。
卫韬平心静气，恢复精神。
仔细观察着已经完成的符线图案。
在他眼中，它们仿佛真的活了过来。
每一道线条，每一处纹路，似乎都和天地产生了莫名的联系。
还有若隐若现的灵意，附着萦绕在灵纸上面，就像是一个人在吐纳呼吸。
这种奇妙的感觉，不由得让他联想到承载玄念，寄托真灵的幽玄诡丝。
虽然双方肯定不是同一个东西，但在某些方面，却又有着许多相似之处。
啪嗒！
忽然一声轻响。
打断了卫韬的沉思。
他转头朝着窗外看去。
风似乎比之前更大了一些。
不远处的树木枝叶在摇曳晃动。
还带来了渐渐浓郁的湿意，甚至在周边泛起了淡淡的薄雾。
卫韬微微皱眉，深入仔细感知。
下一刻，让他感到惊讶的事情出现了。
在环绕在屋外的薄雾中，竟然也有着灵气的汇聚。
就像是弱化版的小云雨术。
只不过是将雨水变成了雾气而已。
“这是符线图案造成的效果？”
“为什么上次没有这样的情况？”
“如果将其他材料附着上来，再按照最后的施法篇运作，又会有着怎样的展开？”
卫韬心中念头接连浮现，速度飞快收拾好残局，又取来新的灵纸替换掉自己画好的符线，当即回到房间开始更加深入的钻研。
比起材料篇和符线篇，最后的施法篇便艰深晦涩了许多。
真正的难点便在于以精神沟通天地，在此过程中体悟感知天地间的灵气，再将之按照一定的规律接引汇聚，如此才算是成功施展了一次灵术。
而之前所准备的材料，刻画的符线图录，则大概相当于接引汇聚灵气的容器和工具。
至于内里到底是怎样的一种运行模式，卫韬现在还处于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程度，自然无法剖析透彻，弄个清楚分明。
如果是天赋一般的新人，在没有老师手把手的指导下，想要搞懂施法篇的内容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就像是秦東一样，需要花费大量时间精力去学习，再消耗大量材料进行试错，才有可能成功施展出一次小云雨术。
但在卫韬这里，有着各种丰富修行经验打底，尤其是以术式逐日，以及引元焠体等类似功法作为基础，再加上秦東详细到令人吃惊的笔记辅助，顿时便大大降低了领悟施法篇的难度。
时间悄然流逝。
很快晨曦微露，天色将明。
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秦東还在呼呼大睡。
就连趴伏的姿势都没有变动分毫。
浑然不觉外面到底发生了事情。
卫韬就在此时推门而出。
带好了所有材料与符线图卷，无声无息来到山间灵田近前。
一番忙碌之后，所有工作准备就绪。
卫韬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
按照施法篇的要求，体悟感知灵气，尝试接引凝聚。
“小云雨术！”
他双手闪电般变幻法印，陡然一声低喝。
做完施法篇要求的最后一个印诀，卫韬缓缓抬头，朝着渐渐泛起亮色的天空看去。
灵田上空没有任何变化。
没有沁凉微风拂过。
也没有小小云朵成型。
更不要说落下含有灵气的雨滴。
“难道灵术施法失败了？”
“所有步骤都是严格按照规范执行，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卫韬陷入沉默，思索可能出现失误的地方。
就在此时，陡然一道惊雷，从高空毫无征兆爆开。
紧接着狂风骤起，呼啸而至。
山间乌云涌动，迅速低垂。
带来肉眼可见的湿气，以及越来越浓的灵意。
轰隆！！！
陡然又是一声闷雷炸响。
豆大雨滴噼里啪啦砸落下来。
其占地面积之广，不仅覆盖了所有灵田，甚至将周围大片山地完全笼罩在内。
田内灵植拼命汲取着水分和灵气，原本渐渐干枯的枝叶，肉眼可见变得翠绿欲滴。
它们努力舒展着，就像是嗷嗷待哺的幼崽，一刻不停吸收着更多的养分。
除此之外，就连远处的植被都开始疯长，还有栖息林间的飞鸟走兽、蝼蚁虫虿，也随着这场灵雨的落下而欢欣雀跃，兴奋不已。
还没有动用状态栏金币进行提升，小云雨术就能达到如此效果，当真是一部不错的修行法门。
卫韬闭上眼睛，小心控制着吸收灵气的范围。
此时此刻，他仿佛再次回到了金环世界，全身每一寸皮肤，乃至于体内的窍穴血网，都在接受着漫天血雨的浸润滋养。
而且比起金环世界淋雨时的侵蚀与灼烧，现在的灵雨明显温润柔和许多，根本不需要额外的消耗便能全盘化为己用，吸收效率还要比血雨来得更高。
小云雨术一直在持续。
卫韬完全沉浸其中，甚至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咔嚓！
忽然一声轻响，从山林深处传来。
他便在此时收敛心神，缓缓转身朝着那处方向看去。
悄无声息间，一道黑衣黑袍的身影映入眼帘。
穿越细密雨幕，很快来到灵田近前。
“你是蓝月老师新收的弟子？”
黑衣男子约摸三十来岁，一道疤痕横贯额头，看上去面容表情有些阴鸷狰狞。
“你是谁？”
卫韬问道。
“老师没对你提起过我吗？”
黑衣男子沉默片刻，唇角挑起一抹莫名笑容，“不过也是，我既然已经脱离了她的门下，自然没有向后来者提起的必要。”
说到此处，他抬头注视着上空的雨云，“竟然是翻云覆雨术吗，没想到蓝月老师竟然将这门灵术都教给了你。
看来她对你也是相当重视，或许已经将你视作传承蓝家灵术衣钵的关门弟子。”
“沙寺，你和他费这么多话做什么，不要忘记我们此次过来的目的。”
就在此时，忽然一道女子声音响起，刹那间便已经来到近前。
她眯起眼睛，看着前方灵雨浇灌的灵田，然后将目光转回到卫韬的身上。
“你不要觉得自己在灵植术上面有些天赋，学会了所谓的翻云覆雨术就有多了不起。
说难听点儿不过区区一个灵植师而已，在我眼里根本什么都算不上，甚至还不比家里那些看门狗的待遇。”
“哦？”
“小姑娘这话说的就很有意思。”
卫韬垂下眼睛，盯着脚边的一片草茎，“我是不是灵植师暂且不提，关键是在灵植师之前，我其实是一个练拳的武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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