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岁末

占喜虽在赵有才面前发了话，找着由头就把占老二一家撵回家。相熟的人哪个不晓得，他们一家多难缠，况且，每日插科打诨，还顿顿好肉好菜供着。别说是他占老二，就是不相干的人听了，也想来混上一两顿，改改膳食。

开工初期还行，人不多，占喜手脚麻利些也是做得过来的。越到最后，木匠漆匠，拉拉杂杂又添了四个人。方桂兰和占春杏连干几日也暴露了本性，大早过来，就躲去外头窝着，不叫占喜看见，占老汉也寻不到。只要一到饭食点，他们母女二人，闻着味就跑来了。

占喜无法，只得请了吴婶子过来帮忙。魏慧娘在家待着无聊，兴起时，也会过来转悠两圈，打打下手。

这日，她与方桂兰在院里碰了面。两人先前本就有些隔阂，因魏慧娘是晚辈，压着脾性没同方桂兰计较，大大方方地打了声招呼。哪知方桂兰小人心性，对她是横挑鼻子竖挑眼。不知怎又同村里几个好事的勾连一处，将慧娘肚里有货的事，通通倒了出来。

联想之前冯家老二与魏慧娘的私情，一时风言风语又传遍杨树沟各个角落。

向来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吴婶子与村里多大人交好，这厢又传来当事人耳里，偏生魏慧娘也在场，当时气得就动了胎。冯春生连夜闯了好几户人家，终于弄明白这话出自谁口。

闹来赵家时，方桂兰面色煞白，占老二一惯缩头缩尾，躲在方桂兰后头，今次也没帮着她讨回一分脸面。

冯春生扔下一句‘好自为之’，便拖家带口回了镇子上。

失了一个壮年劳力，占老二只好在赵有才犀利的眼风下顶上。每日累他大呼小叫，连称明日不再过来。

“这样也好，每日闲作堆，看得我碍眼。连着吃了几日白食，亲家不说什么，旁人看了你们也没脸，紧着些走人，莫再来讨人嫌。”管你亲儿亲孙，占老汉赶起人来，也是毫不手软。

方桂兰刚要分辩两句，又被赵有才和赵寅的眼神吓得缩了回来。

闹过之后，占老二一家不知因何明显收敛不少。就连懒怠如方桂兰，也帮着占喜在灶间打下手。洗菜切菜、端碗拿盘，这番举动，惹得占喜频频出神，险些燃了灶房。

她私下里问过占老汉，只听他隐晦地说了两句，约莫同赵寅父子有关的。

占喜闻言只发笑，好歹还有怕的人，敲敲边鼓就能成的事，到她这里恨不能吵得老死不相往来。

“也不知她同哪个那里打听到，亲家之前为着虎儿伤人的事。你也是，这等大事，怎的也没回来知会我一声。”

“小孩子间的玩闹，好歹慑住了，谅他们之后再不敢惹上门来。”

占老汉不由叹息，“你方来这里，遇着难处莫自己往心里头咽。再不济，也有姑爷在的。他虽……旁人不会无故寻衅。”

“阿爷说的我都明白，您放宽心，我晓得该如何。”

看了一眼似凭空而起的屋舍，占老汉不无感慨，两月时日眨眼即过。

“今日就该建好了，还有十多日便是岁末，届时，阿爷在家中等你们过来。”

占喜望着以后长居的住所，心中也是千头万绪，她轻轻应道：“好。”

赵家终于赶在岁末，添了一口青头大骡，顿时又惹得村里好些人眼红嫉妒。他们兀自关门，过自己的小日子。

昨夜，下了现今年的第一场雪。积至鞋面的积雪，在屋顶摞了厚厚一层。阳光漫延，洒下细碎的线，簌簌垂落，是冬日的气息。

十二下旬月前，赵有才便停止进山，近月所得山货，皆送往城里。除栖凤楼，他们会特意绕去镇子，给足食肆所需货物。

一大早，赵家四人，坐着骡车进镇置办年货。车轮滚过白茫茫的一片，落下道道深深的辙痕。

街面上已有了年味，从头至尾，一排溜的小商小贩，沿街叫卖。

“桃符、诸般大小门神、镂花咯……”这方唱罢，那边也不落后，接紧着喝道：“百事吉……肠牙饧……”

“腔羊……腔羊嘞……”

占虎摇晃着脑袋，自毡帽里探出半张小脸，饶有兴味地看着热闹的一切。铺设的零嘴米粿，更是馋得他走不动道。

赵有才直接把车赶去在衣铺子，一人各买了一身新色厚实的棉袄。

占喜推拒不肯要，赵寅往年的旧衣，她改改就能穿好些时日。倒是赵有才自个儿，一年到头尽拾着赵寅的旧衣穿，“叔买身吧，再给寅身置两身，他的衣裳向来不禁穿。”占虎毕竟是小孩子，兴讨个喜气，她红脸帮着挑了身略宽的，挽道袖子能穿两年。

最后，她还买了两丈布料和三斤棉花，想着开年就要成亲，别的不说，好歹要亲自制两套鞋袜送与赵有才。不求多精致，面子上总得过得去。剩余的，她想帮占老汉也制身新衣。

就这些，总共花去一两五钱银，还没算其他一些必买的酒品吉果，春联灶祭，今日怕是没个三五两，回不去家的。

占喜抽抽钱袋，心疼的看了半晌，才将钱递去店家。

店家立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客人慢走，有需要再来啊。”

几人出了衣料店，迎面碰到了个熟人，只见那货郎高呼了声，“嘿！叔……小哥……多久不见啊，可还认得我？”

赵有才偏头看去，颔首道：“小哥今日生意可好？”

货郎咧嘴一笑，谦道：“还成……还成，比不得您。”赵有才歪头，也认出他是之前卖拨浪鼓那个，蹬脚跨下车架，往他挑担里瞅去。占虎踢踢腿，也跟上来。

“阿哥……等等我。”

“阿妹不下来看看，带两件心水的小物什回去摆上，讨个来年吉利。”郎货眯眼笑看着车架上的占喜。

“你也去，往常家中只我与寅儿两个，年里没个喜庆，不知买些什么。是挂是贴，挑几样回去。”

“哎！”

占喜挤进人群里，一同挑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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