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亲疏远近
东宫的朝云殿里，赵云稷与程怀逢面对面坐着，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最后，还是程怀逢没能抵住赵云稷的眼神威压，他的嘴动了动，踟蹰地问道：“听说……殿下最近常常去程记用饭……”
赵云稷神情不变，他慢悠悠地开口道：“怀逢，你是用什么样的身份……来质问孤的呢？”
程怀逢脸上的表情瞬间绷紧了。
他了解太子殿下，既然他问出这样的话来，那就代表他已经知道苍耳与程家的关系了。
他心里并不意外。
在云来书院的时候，岳祖父就说过了他担心苍耳的安危，因此特意托了太子护她周全，想来苍耳身上的那些疑点他也一并告诉给了殿下。
以殿下的敏锐，猜出苍耳与程家有关联那是迟早的事情。
想了一会儿，程怀逢沉声开口道：“我知道我现在没有任何立场插手她的事情，可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她，哪怕那个人是您……也不行。”
赵云稷摩挲着手指，他低声喟叹道：“放心……孤也舍不得伤害她……”
程怀逢愕然。
这话……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赵云稷站了起来，他背手站在了窗前，声音听起来有些悠远，“怀逢，你相信命吗？孤原来是不信的……可是这几天的发生事情却让孤不得不信……这世上或许真有命中注定这回事儿。”
程怀逢嘶哑着声音问道：
“殿下说的命中注定……是在说苍耳吗？”
赵云稷低头，他的嘴角露出了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
“你知道吗？孤幼时十分亲近程家的人，虞国公和程将军与孤都有半师之谊，你又是孤朝夕相处的伴读，就连程夫人，孤都觉得她比别家的夫人更温柔可亲……可孤就是不喜欢你妹妹程怀薇……”
一开始不喜她，是他对别人擅自做主他婚事的本能抵触。
后来程将军和程夫人主动进宫说女儿年纪尚幼，资质未明，他们夫妇认为过早定下亲事不好，不如等孩子长大一些，观察一番再做决定。
他的父皇母后都知道这是程家不愿意木秀于林才做出来的抉择，他们两个心里十分遗憾，但恰巧他这个当事人也不肯配合，父皇母后最后只能默认了程将军的请求。
没有了婚事的羁绊，他看到程怀薇依旧觉得不喜，怀逢还曾因为此事一脸恼怒地跑过来问他——为何就不能对他妹妹和煦一点。
程怀逢回想着往事，他低声喃道：“那时候怀薇喜欢围着殿下转，殿下总是避开她，不愿与她相处，我心里不舒服，还曾经质问过您，您当时说……”
赵云稷接过了他的话，“不为什么，就是觉得她跟你们程家人都不一样。”
说完这句话，他的心里也颇为感慨。
原来他的直觉是对的，程怀薇真的不是程家人，或者说她是程家人，但却不是
他愿意亲近的长房一脉。
程怀逢看着他，有些倔强地反问道：“那苍耳呢？殿下觉得……她是让您觉得亲切的人吗？”
赵云稷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并不是他不敢直面自己的内心，只是有些话，他更想亲口对苍耳说。
他只是开口道：“孤只能告诉你，不管她是程记的女店主，还是程家的大姑娘，在孤心里的意义都是一样的。”
在他确定自己内心的时候，也不知道苍耳跟程家有关联，所以她这重身份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不对，也不能说一点意义也没有。
至少也证明了，有些事情真的是早就注定好了的。
该是你的，抢也抢不走。
不该是你的，求也求不来。
程怀逢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他反驳道：“可若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厨娘，您想要达到目的，这条路一定十分艰难。”
太子妃的人选事关国本，朝堂上那些老学究不可能接受一个厨娘做太子的伴侣。
即便殿下素来有主见，但他毕竟是一国储君，总不能堵住满朝文武大臣的嘴，不让他们说话吧？
可若苍耳是他们程家嫡出的大姑娘，那情形就完全不一样了。
凭程家今时今日的地位，别说她为太子妃，就算今后荣登后位，也没有一个人敢置喙半个字。
赵云稷丝毫不上他的当，“怀逢，你不用激将孤，若孤只是你的好友，自然愿意你能早
日找回亲人。可孤对苍耳……若是她不愿回归程家，孤不会勉强她。”
苍耳是个倔强而又坚持己见的人，比起生她却没有养育她的程家，她或许更愿意继续过目前的日子。
而他，尊重她所有的选择。
程怀逢见赵云稷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心底的企图，他有些不太甘心。
他不知道苍耳对太子殿下究竟抱有何种感情，但至少她应该是极信任他的，不然也不会一直让他在后院用饭。
若是太子殿下愿意帮忙……想来苍耳对程家的抵触会少一些。
赵云稷拍了拍他的肩，用一种戏谑的口吻说道：“亲疏远近孤还是分得清的，你这个友人很重要，但再重要也比不过内人……怀逢，孤真的帮不了你……”
程怀逢斜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开口道：“殿下确定……苍耳愿意成为您的内人吗？”
赵云稷的表情顿住。
这个……他还真没太大的把握。
以他对苍耳的了解，若是她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恐怕会第一时间对他敬而远之吧？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开口问道：“怀逢，你和表妹当时是怎么……”
程怀逢很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我和阿忧是青梅竹马，于殿下并没有可借鉴的经验。”
赵云稷语塞了。
看他这副模样，程怀逢的心里终于顺畅了一些。
哼，他妹妹都还没有回过自己的家呢！这就想着让她出门子了？
门都没有。
怎么说……也得在家里待个十年八年的才行吧？
再不然，他更愿意让她招婿，一辈子活在他的庇护之下，也好过去宫里过提心吊胆的日子。
想来他的祖父和父亲心里也会是同样的想法。
赵云稷摩挲着自己的下巴。
以程家向来重视家人的态度，若是苍耳回归了程家，恐怕短时间内他们还真舍不得让她出嫁。
嗯……明天他就去跟她说，若是她愿意的话，今后还是继续当一个快快乐乐的小店主吧！
最起码自由，不受别人束缚。
至于他今后要走的路……没关系，不过是多些阻碍罢了。
但他何时是那种畏难的人了？
只要她点头，愿意陪他一起走完这剩下的人生路，那他就有信心，没有什么困难是克服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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