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够狠

　　一直以来，这些生活在深山老林里的族群都是让中原王朝头疼万分的存在。险峻的高山、茂密的丛林、幽深的峡谷、湍急的河流、多得吓人的洞穴……这些都是绝好的庇护，让世代生活在山林里的族群有恃无恐。中原王朝如果想要消灭他们，就必须深入山区，在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里忍受瘴气侵蚀，毒蛇猛兽的袭击和凶悍的土人那淬了剧毒的利箭，一个山头一个山头，一座寨子一座寨子的啃，别说冷兵器时代了，哪怕是热兵器时代，这都是十分艰巨的任务。汉代的羌人，唐代的南诏和吐蕃，宋代的西夏，明代盘据在大藤峡的瑶人、川南的僰人、播州杨氏乃至水西和永宁的彝族……都是让人伤痛了脑筋，甚至榨干了国库的存在。

　　对了，推倒大明崩溃第一块多米诺骨牌的萨尔浒之战也是爆发在辽宁东北部那望不到头的山区中。很多事后诸葛亮扼腕叹息骂杨镐是蠢猪，玩这么个分进合击的战术，结果让后金军以集灭散各个击破了，如果当时杨镐不分兵，合兵一处向萨尔浒推进，以明军在兵力上的巨大优势，就算是踩也能将后金军踩死……嗯，键盘军事家一大特点就是酷爱脱离地形、交通条件和补给能力来谈战略战术。就萨尔浒战场那崎岖的地形和明军那弱鸡到极点的野战补给能力，将近十万大军窝在一起推进，那速度怕是可以跟乌龟赛跑了，还没等推进至赫图阿拉，粮草便所剩无几。这个时候后金军若坚壁清野，再以其出类拔萃的山地作战能力迂回抄击明军的粮道，阻断明军归路，阁下又该如何应对？

　　真照键盘军事家建议的打，只怕明军会死得更惨吧？

　　对上这些生活在山区的蛮族，中原王朝最头疼的不是如何击败他们，而且如何找到他们，在补给耗尽和被疫病拖垮之前击败他们。

　　就南阳小朝廷这点家底，派两三万大军深入山区去花上几个月甚至一两年时间来征服这些桀骜不驯的蛮族，那肯定是不现实的，招抚反而是成本最氏、见效最快的策略。可死就死在历朝历代的统治者对这些剽悍的山民都持蔑视态度，认为他们都是些茹毛饮血的野蛮人，就算将人家招揽过来也是随心所欲的的羞辱、剥削，最后硬生生将人家给逼反。汉代那一堆护羌校尉、唐代细略剑南道的鲜于仲通和张虔陀、明代经略贵州的都指挥使马烨……都是这样的货色。张虔陀要强占南诏王的老婆生生逼反了南诏，马烨在贵州大肆搜刮，搞得贵州人都活不下去了，奢香夫人行文陈诉，被他抓到贵阳去扒下衣服裸身示众，并且鞭打后背，一门心思就是要逼反奢香好出兵镇压，用无数人血染红自己的官帽。有这么多不做人的官员在，蛮汉之间的关系好得起来……

　　那他妈才叫见鬼了！

　　出兵去打吧，没那么多兵和钱粮；招抚吧，人家对你缺乏最基本的信任！

　　这就是北宫静目前面临的最大难题。

　　头疼归头疼，她还是尽全力去做。在五溪蛮夷送来两干头牛之后，他退回了一干头，并且将被俘的两干名蛮族士兵全部释放回去，以示诚意。这在朝中引起了相当大的争议，不少官员认为不应该将那些俘虏放回去，这些都是战力强悍的精兵，放回去的话等于放虎归山。就算不把他们通通都杀掉，也应该扣下来作人质，免得那帮蛮夷又跳出来给咱们捣乱。

　　为此，北宫静返回南阳，专程向天子及文武百官解释，并且阐述了自己的思路：

　　“五溪蛮夷盘据于深山峡谷之中，常与猛兽杂居，茹毛饮血，民风劲悍，若与其结下死仇，其时不时从山林中冲出来袭击我方城镇，得手后立即退入山林中，我军若追入山林，很容易被伏击，若不追，则容易助长蛮夷气焰，使其越发猖獗，长此以往，荆州将永无宁岁！”

　　李睿用力点头：“大司马说得对！”

　　北宫静微微一笑，继续说：“所以，臣认为，对于这些蛮夷，理应以招抚为主，努力缓和双方关系，最好能够建立贸易，互通有无。山区条件艰苦，铁器、农具、布匹、盐等物都十分匮乏，若能建立互贸，向他们提供一些紧缺的物资，则会让他们意识到与朝廷合作十分有利，如此一来，便不会再轻易作乱，荆州可保太平！”

　　李睿越发用力的点头：“大司马说得太对了！”

　　一帮子文武官员倍感无奈：“大司农，你不要大司马说什么你都说对好不好！”

　　李睿环视众人，语带威胁：“那你们说说，大司马哪里说得不对？”

　　众人顿时就哑了火。

　　凭心而论，北宫静的策略是最优的选择，跟羯胡那场大战把南阳小朝廷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家当给打得七七八八了，还折了一个柱国大将军，眼下极度需要休养生息，真的不能再无事生非去撩拨那些生活在山区的蛮夷了……光是支撑征讨杜弢的战事就够吃力的了！眼下征讨杜弢的军费大多还是江州掏的呢！杜弢的存在严重威胁到了江州的安全，所以江州愿意掏这笔钱，可五溪蛮夷可没招惹到江州，让人家掏军费？你老几啊！

　　于是，一番商议后，大家一致同意，对五溪蛮夷以招抚为主，严厉约束地方官吏不得惹事生非，否则直接砍了。

　　朝会解散后，李睿对北宫静说：“其实对付那些山区蛮族除了招抚之外，还有更好的办法。”

　　北宫静好奇：“什么办法？”

　　李睿说：“直接掏空他们的青壮。”

　　北宫静眸光一闪：“哦？说说看，怎么掏空？”

　　李睿说：“简单啊，你可以组建一支完全由五溪蛮夷组成的山地部队，派人深入到五溪蛮夷聚居的地方，开出较高的待遇从他们中间招募最强悍的勇士，最好是百里挑一那种，每招一个就给一笔可观的安家费，每年再找个固定的日子给他们放个假让他们衣锦还乡，长此以往，我就不信那些五溪蛮夷青年不心动！”

　　北宫静嘴角微微向上一扬：“这主意不错啊！”

　　李睿嘿嘿一笑：“那当然！除此之外，你还可以向他们收购木材。山区不是有很多木材吗？而荆州又需要大量木材，直接从他们那里收购，让他们知道，想发财不用冒着掉脑袋的危险拿刀去抢，砍木头就行了！我们甚至可以允许他们将木炭、皮毛、草药之类的物产拿到我们的集市来卖，并且保证他们的安全……我就不信那些年轻人在见识了山外世界的繁华后，还能甘心回到那穷山恶水中去！”

　　北宫静说：“这主意比开互市还要好。只不过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要让他们赚走很多钱？”

　　李睿说：“他们赚不走的！他们赚了钱还不是要购买农具、种子、布匹、食盐等等这些生活必须品？这钱等于是在他们手里打个转，最后又回到了我们的口袋。如果要做得绝一点，还可以在邻近山区的地方开几个赌场，保证他们不管赚到多少，都会在赌场输清光！”

　　北宫静沉默片刻，最后吐出两个字：“够狠！”

　　回到荆州前线后，北宫静亲自前往夷陵，召集数十个五溪蛮夷的洞主，向他们表达了朝廷愿意跟他们敞开了做生意，互通有无的意愿。五溪蛮夷对这位三下五落二便拿下了江陵，干掉了王如的少年将军十分敬畏，再加上他俘虏了两干多名蛮夷精兵后不打不骂还顿顿管饱，连赎金也只收一半便把人全放了回去，大家大多都是服她的，听说朝廷愿意跟自己这些野蛮人敞开做生意之后，一个个都又惊又喜。

　　“可我们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货物啊。”一些洞主十分忧愁的说。

　　北宫静微笑：“我们要建很多房子，而建房子需要大量木材，你们把树砍了运下山来就能卖到很多钱。我们有钱人喜欢烧木炭，你们在山里建炭窑烧炭，然后运进城里卖，同样能赚钱。对了，就连烧完炭后从炭窑里刮下来的灰，都可以卖钱。”

　　收购炭窑灰是李睿的主意，这家伙准备制墨了。

　　想要把教育搞上去，就得先将物质基础夯实，把文房四宝的价格打下去，把产量搞上来。笔是最容易解决的，直接从家禽身上拔就行了，谁家还没几只鸡鸭嘛！纸也不用愁，西晋时期的造纸术已经比较完善了，就是那产量有点蛋疼，他要做的就是寻找更容易获得、数量更多的原材料，顺便改良一下工艺，把产量搞上去；砚……笑死，他打算直接卖墨水，要个屁的砚！

　　当务之急就是把那个墨搞定，毕竟光有纸和笔，没有墨也是写不了字的。他不可能花几个月时间一点点的收集烟灰，前前后后花上一年多才制成一锭墨，老子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得又多又快！不就是烟灰嘛，爷直接从烟囱里刮，从炭窑里铲！点上油灯盖上碗一点点的收集烟灰？

　　这么文雅的工艺不适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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