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2章 求援

　　尽管羯胡守军异常顽强，城墙失守后便退入城中与晋军展开激烈的巷战，就连老弱妇孺也爬上屋顶朝晋军放箭甚至投掷砖头、石块，但是面对源源不断地涌入城中的、嗜血如狂的晋军辅兵，他们的抵抗是那样的脆弱、无力。晋军疯狂而冷酷地执行着大将军的命令，毫不留情地收割城中每一条生命，屠戮他们所遇到的每一个活物，就连蚯蚓也要竖着劈一刀。在他们的绞杀之下，仅仅五天，原本有一万多羯胡守军及家眷生活的陈留城很快便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停尸场，别说活人了，连只活着的老鼠都没剩下来。

　　对此，北宫纯只是淡淡的下令：“尽快将城内清理干净，把尸体烧掉，以免滋生瘟疫……留五百骑兵和两千五百步兵驻守，提防敌军渡河袭击！”

　　至于主力部队，自然是调往荥阳，以应对从富平津那边源源不断地渡河进入洛阳的羯胡军队。

　　孔苌在行至浮桥桥头的时候获知了陈留陷落的消息，他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气：“这仗难找了！”

　　石生笑说：“陈留不过是一座小城而已，又不是战国时期的大梁，将军何必如此在意它的得失？”

　　孔苌说：“话不能这样说。陈留卡在荷水与黄河交汇之处，它一天不失守，晋军的运粮船队便一日不能入黄河，在荥阳的晋军的吃喝用度便只能通过陆路运输，一斛粮食送到前线的时候恐怕只剩下十几升了。但是现在陈留丢了，别说来自中原的运粮船队，哪怕是来自江南的运粮船也能通过沟通长江、淮河、黄河的运河，直抵荥阳！”

　　石生说：“晋军补给固然便利，但是我军补给也不差，只要守好浮桥，河北的粮草、兵员便会源源不断送往洛阳，耗都能耗死晋军！”

　　孔苌叹气：“我们去跟拥有荆湘、江淮此等肥沃之地的晋廷拼消耗，你认为有赢的希望吗？”

　　石生顿时就哑巴了。

　　此时的中国，主要精华地带就是关中、中原、河北、山东、荆湘、江东，正是这些地区的物产、兵员和人才支撑起了一个个强盛的王朝。现在的情况是，关中早就让胡人打得稀巴烂了，河北和中原大多在羯胡手中，然而几年拉锯下来，中原几乎成了十室九空的文明荒漠，河北情况相对要好一些，但是幽冀二州逃往晋阳、辽东的难民络绎不绝，拦都拦不住，再加上地方豪强藏匿人口，使得石勒手中可以调用的人力资源实在是有限得很，连胡人带汉人都算上，顶多也就三百万。

　　三百万人口，听起来很多，然而他们要面对的却是一个已经被整合起来了的、拥有超过一千五百万人口的庞然大物！

　　晋廷目前控制的精华地带主要集中在荆湘、江东、江淮。这些地方地广人稀，开发程度远远不够，源源不断从北方逃过来的难民为这一地区提供了极为充沛的劳动力，再加上官府大力支持，大量肥沃的荒地被开垦出来迅速改造成了良田，从北方带来的小麦种植技术，从交趾弄回来的一年可以种两季的水稻，都让这些地区的粮食产量成倍增加，再加上海上贸易航线开通，大量货物被一船船的运往海外，换回大量黄金、白银，这些地区的财富以惊人的速度增长……据说晋廷官仓里储存的粮食超过千万斛之多，更恐怖的是，在填满一座座官仓的同时，民间也普遍拥有足够吃一年的存粮！也就是说，老百姓是切切实实的享受到了生产力大爆发所带来的红利，而不是被当成了成就这一鼎盛局面的燃料，无情地压榨、消耗。

　　这是山西、关中、河北、辽东那些地区饥一餐饱一顿的人们做梦都不敢想的。

　　资源和人口上的巨大劣势让石勒做出了一个冲动的决定，仓促南下山东与曹嶷结盟，与曹嶷一起应对晋军的进攻。他当然不是什么乐意助人的圣母，这么热心，说白了还是图谋山东的土地和人口。曹嶷治下的山东虽然被晋军啃掉了一小半，但仍然人口众多，物产丰饶，如果能将山东拿下来，他的实力将大大增强。

　　跟晋军拼消耗？根本就拼不过好不好！

　　石生问：“那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孔苌说：“还能怎么办？先占据洛阳，再设法拿下荥阳，打通增援许昌的路线呗。”

　　看得出陈留的失守让孔苌有点儿沮丧，以至于大军顺利过桥都没能让他露出笑容。

　　晋军遵守了与匈奴汉国之间达成的协议，在孔苌大军渡河期间没有向洛阳发动任何形式的攻击，就这么放任这几万大军浩浩荡荡地渡过黄河，进入了洛阳。

　　孔苌也老实不客气，在洛阳城扎下营盘后立即挥师向东，推进至邙山，向晋军发动试探性进攻，双方由此爆发了一系列规模并不算大的交战。

　　至于交战结果……

　　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晋军居高临下，那制作精良的弓弩在交战中发挥出巨大的威力，羯胡军队每前进一步都要被射倒一片，几个回合下来晋军的毛都没啃动一根，反倒搭进去了近千人。好在被搭进去的都是些被收编的杂胡和流民武装，不然孔苌可要肉疼了。即便是这样，他也眉头大皱，对石生、夔安说：“晋军装备精良，斗志高昂，实乃劲敌，又占尽地形之利，这仗……不好打！”

　　夔安点头：“他们比五年前更强了。”

　　石生提议：“不如让我带领三千骑兵，寻一条小路绕过晋军的防线，迂回攻击其后方，使其陷入惊恐混乱之中，两位将军再乘势全力尽攻，看能否一举破敌？”

　　孔苌摇头：“不行！”

　　石生问：“为何？”他是用骑兵的高手，哪怕是面对那令人胆寒的北境突骑，也不带怵的，现在打以步兵为主的晋军，他认为没什么可怕的，这只是不到三万晋军，又不是三万段部鲜卑铁骑！

　　孔苌说：“北宫纯乃是当世名将，智计百出，勇武绝伦，他是不会给你这样的机会的，你带三千骑兵玩什么迂回攻击，只会白白送死！”

　　石生明显是不服气，但夔安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说了，转而问孔苌：“那依你之见，应该怎么办？”

　　孔苌叹气：“看样子得跑一趟平阳城了！”

　　夔安浓眉一扬：“你打算说服汉王出兵？”

　　孔苌说：“山东和中原都是汉国的疆域，晋军大举攻打汉国的疆域，汉王身为汉国之主，出兵抵御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

　　夔安说：“只怕想到说服他们出兵助战，并不容易！”

　　山东、中原名义上是匈奴汉国的疆域，可实际上中原归石勒，山东归曹嶷，这两地的兵员、赋税乃至物产，匈奴汉国是一分都别想拿到，说白了，只是名义上臣服而已，实际上谁会把刘聪当回事？好处半点都没发过给人家，现在挨打了却要请人家帮忙，夔安虽然不是什么厚道的人，却也认为这有点儿过份了。

　　孔苌说：“试试总不会有坏处的……总不能我们跟晋军拼得血流成河，匈奴人在后面看戏吧？”

　　石生说：“得尽快，许昌正在遭受晋军的猛攻呢！”

　　孔苌点头：“晓得！”立即便派出能言善辩的使者带上贵重的礼物出使平阳城。

　　夔安担心的事情很快便发生了：使者在平阳城遭受了冷遇，匈奴汉国用很低的规格接待他，将他安置在个小小的驿馆里，平时吃喝用度也就比小兵好一点点，至于重要人物，那是一个都见不着的，就更别提面见刘聪，请求他出兵帮忙了。

　　不过孔苌倒也耐心，使者毫无进展他也一点也不急，只是想方设法寻找晋军防线的薄弱位置试图加以突破，同时将大量粮秣、军资调运过来，摆出了一副跟晋军打持久战的模样。他不急是因为他很清楚，以许昌城墙的坚固程度和王阳、郭敖的才能，坚守半年甚至一年都不成问题，他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慢慢寻找晋军的弱点，同时积蓄更多力量，用更稳妥的方式战胜晋军。面对北宫纯这个劲敌，他可不敢有丝毫的马虎大意。

　　孔苌的计划本身很稳妥，照着这个计划来的话就算不会取得大胜，至少也不会大败。可他万万没想到，在他耐着性子寻找晋军的弱点，等待匈奴汉国出兵援助的时候，两个黑天鹅事件发生了。

　　第一：石勒在山东战场被晋军名将祖逖击败了，而且是脆败，在不到三个月之内丢掉了整个青州、兖州以及近六万精兵强将，极其狼狈的逃回了乐陵；

　　第二：晋军在一个月内便铸出了三门足以直接摧毁许昌城城墙的巨炮。

　　是的，就在他与北宫纯在邙山对峙，使者在平阳城坐冷板凳的时候，一门重达一万六千多斤，能够将四十二斤重的铁球打出两千米开外的巨炮在数十头骆驼的牵引下，缓缓进入了发射阵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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