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不服可以造反

　　新的税制改革一经公布，立马便在民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自耕农自然是欢欣鼓舞。今年收成很好，一亩田收九升的税对于他们来说，负担并不重，而把人头税摊到田税里，五口之家的人头税共计一百几十升粟，那更是让他们占了天大的便宜，因为真要收人头税，他们要交的钱可远远不止这点。最重要的是，他们还可以以粮代绢、绵，或者以绢绵代粮，往年可不行。往年他们在交了粮食之后还得卖掉一部分粮食购买绢、绵，这个时候绢、绵价格暴涨，粮价大跌，一涨一跌间他们又被收割了一轮。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粮食丰收，而绢、绵、粮三者价格都是以秋收之前的价格作为基准，他们用粮食代替绢绵交税，真的是太轻松了！不少自耕农激动万分，感慨：“纵使尧舜之世也不曾有如此仁政！”

　　大多数人都很开心，但有一部分人不开心，很不开心。

　　不用说，这部分人自然是士族、豪强。

　　两晋一百五十多年的历史，事实上就是士族、豪强作威作福的历史。在这个时代，士族和豪强享有无论伦比的特权，他们基本上垄断了知识，垄断了上升渠道，将国家权力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然后整天嗑药、玄谈、炫富、装神弄鬼，将国家大事搞得一团糟。当然，他们并不认为自己是尸位素餐，他们认为自己占着权力却啥都不干是在无为而治。这些家伙都骑到皇帝头上拉屎了，你还指望他们老老实实交税？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两晋的士族门阀、地方豪强一个个通过种种手段巧取豪夺，拥有田地干万顷，为他们耕作的佃农成干上万，每年土地产出的粮食、水果不可胜数，一个个都富得流油，然而，别指望他们交税。朝廷也不敢向他们征税，因为这些家伙都可以凭借自己的财力武装起一支强悍的武装，平定他们的代价不知道是他们应交的税的多少倍。久而久之，这个群体便产生了一种错觉：

　　他们生来就高人一等，用不着承担任何义务！

　　可现在，新的税制改革却给了他们狠狠一巴掌。

　　李睿自然不会什么准备都不做便开始新的税制改革。在此之前他派出大量官吏丈量了南阳、襄城两郡的土地，查清了两地的户口以及每户所拥有的土地的情况。在平时，朝廷想要掌握这些数据可谓难过登天，然而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做起来却格外轻松，基本上没有受到什么阻力。一方面是因为在这场天崩地裂的巨变中，那些实力强悍的豪强、门阀要么被当成出头鸟宰了，要么逃到江东去了；另一方面，南阳小朝廷地盘虽然不大，军队却多得吓人，光是天威、神武、横野三军加起来总兵力便超过四万人了，而且大部分都是百战余生的老兵，更拥有配重投石机这等足以粉碎任何一座坞堡的城墙粉碎机，谁敢阻挠？

　　反正那些实力不是很强的豪强是万万不敢的，话着不好吗？

　　结果让朝廷拿到了具体的田亩、户口数据后便给他们来了这么一刀，捅得他们痛彻心扉。

　　南阳、襄城二郡的豪强聚到一块商讨对策，所有人对此都十分愤怒：“这小朝廷是靠着我们支持才得到偏安南阳一隅，现在倒好，站稳脚跟后要向我们收税了，这还得了！必须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不光是士人、豪强，连地方官吏也是怨气冲天。民间所交税的粮食在储存、运输途中产生的消耗由官府承担就意味着他们没有办法以此为理由向老百姓多征收几成的税了，他们的收入少了一大笔！这还不算，朝廷还要查各地的仓储、运输，如果因为管理不善在这两个环节造成大量不应有的损耗的，地方官吏将受到严惩，让你自己掏钱将损耗掉的那部分补上都算轻的，重则抄家！

　　嗯，南阳小朝廷可喜欢抄家了。

　　这捞油水的余地可就少了好多了。捞不到油水，这官当得还有什么意思？

　　很快，地方官吏和豪强、士人便组织了上干人，跑到宛城去向天子请愿，要求取消税制改革，认为这是不折不扣的恶政，于国家百害而无一利。然而自耕农也不甘示弱，收割完粟、黍后的第一时间便组织了上万人跑到宛城去请愿，要求尽快实行税制改革。比人多是不是？谁怕谁了！

　　双方在宛城对峙，纷纷用脏话问候对方的祖宗十八代。而口头冲突很快便演变成了肢体冲突，大家在宛城大打出手，拳打脚踢砖石乱飞之下，很快就出现了不少伤亡。双方的火气都很旺，所以很快便抄家伙了，豪强拉来了自己的私人武装，虽则没有披甲，但刀剑弓箭一应俱全，十分吓人。自耕农也不甘示弱，他们没钱置办那么豪华的装备，但弄一件武器将自己武装起来还是没问题的。

　　这件武器就是刺槌。

　　所谓的刺槌，其实就是捅爆过法国骑士的菊花的日安棒。这玩意儿长一米五到两米，末端是一支长度超过一尺的四棱尖锥，四棱尖锥与杆子连接处套着个厚厚的铁套，铁套上布满乳钉，整件武器可刺可砸，刺的话能一下子将两个躯体捅个对穿，砸的话一下就能把人脑浆子都给砸出来。这种武器打造方便，十分廉价，杀伤力十足，挨一下不死也残废！

　　进宛城请愿的自耕农一下子亮出了上万支刺槌。

　　更让士人和豪强欲哭无泪的是，还有大量农民源源不断地赶往宛城加入到请愿队伍中。这些农民大多都扛着刺槌，买不起刺槌的，就扛着打谷子的链枷。这玩意儿说白了就是个双节棍，一节很长，一节又粗又短，用麻绳连接，用力挥舞的话力量十足，可以将谷物从穗上打下来，或者把人的脑袋打爆。为了表达对豪强和士人的尊重，农民努力升级了自己的装备，每根连枷都钉上了许多又粗又长的钉子，变成了狼牙棒的升级版，别说让它砸个正着，哪怕是擦上一下都得掉层皮！

　　面对成干上万地从各县赶来请愿的农民大军，官吏、士人、豪强算是明白了，税制改革在极短时间内便得到了绝大多数农民的支持，拼人数，他们根本就不可能拼得赢农民的。至于动用武力……别逗了，先不说朝廷是否允许他们这样做，就算朝廷允许，他们也讨不到什么便宜。看到那密得跟芦苇一样的刺槌、连枷了没有？真动用武力去镇压这些刁民，这些玩意儿就会狠狠地砸到他们身上！他们能不能阻止税制改革不好说，但暴怒的农民绝对能把他们全家杀光，连只活的老鼠都不会留下来！

　　宛城内冲突不断，脏话和砖瓦乱飞，司马诠看得心惊肉跳，赶紧去找李睿：“大司农，如今宛城剑拔弩张，冲突不断，你得赶紧想办法解决问题啊，不然老百姓就要造反了！”

　　李睿悠哉悠哉的说：“老百姓是支持税制改革的，他们造什么反？”

　　司马诠呃了一声，说：“老百姓不造反，那些豪强、士人也得反啊！”

　　李睿说：“我巴不得他们反，这样我就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司马诠：“……”

　　大司农，你这么嚣张你妈知道吗？

　　李睿拍了拍小皇帝的肩膀，说：“别把那些士族、豪强太当一回事，他们就是一群养不熟的狼，你太把他们当回事，他们就会跳起来咬你；你将他们当狗，心情不好就痛打一顿，心情好了随便扔给他们一根骨头，他们会对你摇头摆尾！”

　　司马诠说：“士人和豪强可是国家的根基，这样对他们真的没问题吗？”

　　李睿摇头：“你错了，士人和豪强从来都不是国家的根基，国家的根基是农民、工人、军人和商人，士人和豪强不过是食利阶层而已。只要得到农民、工人、军人、商人的支持，士人和豪强就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司马诠表示听不懂，但大受震撼。

　　话虽如此，这场冲突旷日持久的下去终究没什么好处，所以就在形势即将失控的时候，李睿出面调停了。

　　他对自耕农保证：“税制改革会坚定不移的推行下去，任何试图阻挠税制改革的势力都将被连根拔起！”

　　自耕农欢呼声震天动地。

　　他对士人和豪强磨刀霍霍：“你们占有那么多肥沃的土地，却不肯交一点税，这像话吗？我决定了，你们要交双倍的税！”

　　士人和豪强一片哀号：“凭什么啊？”

　　李睿说：“就凭你们占有的田地是普通农夫的干百倍！就凭你们的土地一年产出能顶普通农户一辈子的积累！凡拥有良田一百五十亩以上的，交双倍的田税，你们有意见？有意见也给我憋着，不服的可以造反！”

　　于是，税制改革又补充了一条，凡拥有良田一百五十亩以上的，交双倍的田税！

　　这条补充规定一出，民间又是欢呼声一片，而原本气势汹汹的豪强则骂骂咧咧的连夜卷铺盖离开了宛城，不敢再闹下去了。

　　他们害怕再闹下去别说家产，连命都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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