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悬崖撒手
暗道很窄，大约只能容得下一人独行，但下行数十步后，眼前便豁然开朗。
那以黄金棺椁封口的密道下方，竟然是一座规模宏大的地宫！
伴随着袁天罡的脚步，地宫四周墙壁上的青铜灯盏被一一点亮，光线虽然尚不算明亮, 但对于下到这里的人来说，视物已是足够。
这座地宫的结构并不复杂，也没有什么机关拦路，众人跟随袁天罡亦步亦趋地缓缓前行，最终在一扇宽阔厚重的巨大石门面前止步。
石门的两侧分别伫立着一文一武两座同样高大的石雕，仿若门神。
或许修建此处的僖宗也在期盼着未来能再次出现如秦琼和尉迟敬德那样的人来守护李唐吧？
“殿下, 请！”
这是袁天罡今日第三次重复同样的话了。
他抬手轻轻一震, 便推开了石门，然后对着李星云微微躬身道。
知道自己拒绝不了的李星云默然背负着已经因为伤重而陷入昏迷的假李, 其实他的心里也谁不清楚自己对这位无名兄长到底是何种感情。
对方是真的做出过伤害他以及身旁好友乃至于祸及他们家人的恶行的，但是此人的真实身份、以及后来崩溃而歇斯里地表现、还有最后被袁天罡弃如敝履的惨状，都格外能让李星云产生共鸣。
在袁天罡眼中，那人是真正的棋子，如今完成使命之后，便是一枚连看一眼都多余的弃子。
那么自己呢？
袁天罡嘴上虽然一直对自己恭恭敬敬，整天“殿下殿下”的叫着，而且从来不吝于行礼，但无论行事作风还是其他什么，又何曾真正尊重过他的选择？
在他的眼里，自己是不是也仅仅只是一个用来复唐的工具人？一旦点头答应成为天子，袁天罡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以大义之名讨伐其他诸侯，然后……将自己也弃如敝履？
越想，他心中的兔死狐悲之情就越浓烈, 只能怔怔地迈步向前。
但是, 一条手臂却横亘在他的面前。
“殿下。”
袁天罡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李星云背上的假李，言下之意, 这里不是对方能进去的地方。
但是李星云此刻正在跟自己的无名兄长共情，哪里愿意放下他，于是开口分辨：“他也是我李家的人，有资格与我同进同退。”
可惜，袁天罡对此并不买账，并且再一次借机逼迫李星云：“有没有资格，殿下现在说的还不算。”
李星云无奈，有些时候他也不是没想过直接对着袁天罡大吼一声，“老子同意当皇帝了，你这个老小子还不赶紧给乖乖我跪下？！”
但这种逞一时之快的想法很快就被他抛丢弃，李星云默默地将背后之人放在地上，咬着后槽牙说道：“好，那今日你我便在此做一个了结！”
说罢，他也不管袁天罡如何，独自迈步朝着石门之内走去。
而袁天罡则是转过身扫视了一番下方老老实实站在那里的众多王侯和高手，尤其是在李茂贞和蚩曜两人的脸上停留了最多的时间。
其实袁天罡在培养李星云的过程中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他一边在教导李星云本事，一边也在为他将来复兴唐朝扫清障碍。
比如威胁最大的梁国朱温父子，在李星云初出江湖之时便已经被一一剪除。
除此之外, 他的死亡名单上, 如李茂贞、杨薄、孟知祥等大诸侯也都赫然在列, 一旦李星云想通了准备复唐的话，他马上就会令人着手行动。
不过现在嘛……
他正待细想，前面的李星云已经开口催促道：“你走不走？！”
“是，臣……”
袁天罡转身刚要告罪，但却被李星云冷声打断：“你就是你，臣，你现在还不是！”
这句话便如同一柄锋锐的利剑般狠狠地刺入了袁天罡的胸膛，他竭尽全力扶持大唐三百余年，最终却不被李家末裔承认为唐臣……
“哈、哈、哈！”
袁天罡仰头，以笑声掩饰悲怆，遂不再理会外面的事情，随着李星云的脚步走进了石门之后。
砰！
在石门轰然关闭的最后时刻，一道漆黑如墨的影子在地面上倏然一闪，蹿了进去。
……
……
石门背后是一段长长的廊道，两侧伫立着一根根龙柱，在廊道的尽头，一座金光璀璨的龙椅赫然被摆放在最高处。而在更远一些的阴影里，是一具具半跪在地上的枯骨。
李星云见状震惊地问道：“他们……便是当年负责建造此处的不良人？”
“枯骨罢了，何足挂齿。”
袁天罡不愿多谈这些，可他的表现却让李星云越发觉得他心狠手辣，冷血残暴。
于是接下来的交谈之中，话里话外几乎都在指责袁天罡。
而袁天罡或许是因为已经做出了决定的缘故，倒是变得不再那么冷酷，愿意坐下来跟李星云好好聊聊。
但是很可惜，蚩曜在阴影之中听得明白，袁天罡似乎是在做着最后的努力，李星云却始终不能理解，于是最后，袁天罡只能继续选择激将法。
便如之前用那位庶出的皇子来逼着李星云前进一般，只不过这一次，换成了他自己。
他先是扬言如果李星云始终不愿意做皇帝的话，那么他就要自己上了。
这让李星云深感不安。
随后又抛给李星云一本龙泉剑诀后二十四式的秘技，言说是李淳风所留，要李星云先学会，然后被自己杀死，以了结自己三百年来一直想要战胜李淳风的心愿。
这一套组合拳下去，李星云顿时就红了眼睛。
看了一遍剑谱，然后拿起龙泉剑就冲了上去。
紧接着就是一顿吊打，不过在吊打的过程中，他的剑术也变得越发圆润如意，实力蹭蹭蹭地往上涨。
袁天罡一边打他，一边嘴里也在不停地出演嘲讽，不仅嘲讽李星云，还顺便嘲讽了他的那位无名兄长，甚至包括他的父亲昭宗、叔父僖宗等等，引得李星云几乎发狂。
最后，在李星云股荡起全身内力的绝命一剑之下，袁天罡却陡然放弃了全部抵抗，任由那柄宽厚的大剑狠狠地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一招悬崖撒手，让早已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的李星云当场愕然，随之，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他的眼神开始变得惊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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