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有数
第297章 有数
火,是今夜的主旋律,又好像是赵三元的主旋律,想想看下山以来很多事都与火息息相关。
这座充满罪恶的偏僻教会陷入一片火海,里边囤的汽油足够助燃,烈焰熊熊燃烧,
没了它和制造它的人,世界好像跟昨天没啥区别,依旧是人情冷暖,依旧是日起月落。
可转念一想,它存在的时候世界好像也没啥区别。
越是这样就越显得赵三元是个傻小子,至少人家老瓦卖力气是得到了圣召,回去复命后少不了好处,赵三元能得到啥?好像全是有害无益。
不做,没有好处。
做了,没有好处还有坏处。
然而这就是他,一个性情起来不问得失的东北小伙儿,他有时很复杂,又很纯粹,就像在生活中处处拧巴的你我。
其实那不是拧巴,是明白侠义的代价。
因为你我内心中的正义从来没有被放弃,而是藏在了心里最幽深的角落,明白当放弃它的那一刻,就只能去被动相信虽迟但到的荒唐笑话。
所以即使自己被麻木的生活裹挟着往前麻木的走,却还是懂得古往今来总会有那么一小撮‘傻子’会去义无反顾,那些极致的利己主义者甚至能为私欲出卖一切的洋奴永远不会懂。
等在找到破摩托灌满汽油后,一大一小骑着摩托晃晃悠悠往十里堡赶。
甭管在黑暗的角落有多肮脏危险,但这人世间的‘人味儿’永远让人踏实向往。
至于炎黄这边也绝不会走漏多少风声,至少不会让普罗大众知道真相,很简单,因为你的国太弱,列强不会在乎你的想法,顶多自罚三杯赔点好处就完了,这还是对不亲欧美的北洋老张家而言,换做在南京建立另一个政权并亲欧美的蒋希匹,洋爹自罚三杯他敢接?连个屁都不敢放,还得跪着帮洋爹擦屁股,只要多来点‘低息’贷款,多死万八千的泥腿子都不是个事。
接下来什么都不用管,离事发地越远越好,之后瓦尔特会背靠东正对大英安立甘教会总部施压。
洋大人算贵了是吧?
他左手拉着小栓子,右手拎着桶汽油往西走,影子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短。
因此赵三元是真的感谢瓦尔特,若非时间太紧避免惹火上身,肯定得好好谢谢人家老瓦,没有他,恐怕都很难知道石门分坛跟教会之间还有那么多的肮脏龌龊,枉死的孩子们连块妥善的葬身之地都不会有。
如果没有瓦尔特来收尾,今夜过后祸患无穷,因为这一次闹的动静太大,从石门街头械斗到庄园大火,再到博野外的教会被灭,只要洋鬼子想查就一定会顺藤摸瓜查到些东西。
对于结果,瓦尔特提前给赵三元交了个底,说那帮邪教徒的所作所为安立甘教会不会承认,更没有谁会给枉死孩子们一个真正的公道,因为自中世纪以来,西方宗教组织出现过类似丑闻实在数不胜数,尤其是在西欧地界上,太多老百姓知道不少神职人员是個什么操性,专挑幼童下手,所以舆论方面不可能给施加多大的压力,毕竟都特么习以为常了。
不是!
你看老子这一介匹夫干不干你就完了。
可瓦尔特的仗义让情况发生决定性的变化,如果不了解内幕,调查起来绝对无法将石门分坛、博野西洋教会、东正高阶祭司、东北专业团队这些连成一条线,实在太过南辕北辙,结论大概率会是一码是一码,东北专业团队掀了石门分坛,博野西洋教会是东正那边多管闲事,泾渭分明毫不相干。
现实是从北到南从西到东,当家说话算的全是军阀,就没一个敢指着洋鬼子的鼻子说老子去你妈的血债只有血来偿,拼的遍体鳞伤也不卑躬屈膝跪着活!
每当想到这,赵三元就充满了无力感,那是即便自己学了再多本事也无法改变的无力。
现实是老张比老蒋强么?
贵贱之分,在行之美恶。
小时候莫闻山偶尔喝高了会对赵三元拽几句文词儿,幼崽时期的小赵同学哪能听明白?但听不明白没关系,能记住就好,因为以后的生活会让你明白。
如果真的有人能做到,或许就是绞刑台上那位‘大胡子’先生一样的人吧
胡思乱想中,赵三元骑着摩托一路看着人间烟火,终于又有了活着的感觉。
故势为天子,未必贵;穷为匹夫,未必贱也。
悔?
唯一让赵三元后悔的是之前没推着摩托来教会,搞得现在还要拎着汽油桶走冤枉路找摩托
朝阳在地平线上缓缓升起。
这时他脑海中忽然想起在帝都的那一幕。
就像赵三元此刻便想起了庄子《杂篇·盗跖》里的这一句,觉得真特么对味儿。
他相信瓦尔特一定会妥善安葬那些可怜的孩子,这份情,恐怕要用很多年去还。
希望彼此能尽快在南京重逢,到时候顺便去传说中的十里洋场,好好安排一波。
咣当——
摩托车撞烂了篱笆墙。
原来是过了晌午后,赵三元吭哧瘪肚的回到了十里堡。
这年头没有疲劳驾驶这一说,否则12分真不够他扣的。
要问小赵同学有多疲累?
他甚至撞倒篱笆墙都没啥感觉,练成了边骑摩托边打呼噜的神技能,看懵了村口老头老太太,以为是某种新式街头杂耍。
万幸,两双温暖的手扶住了摩托。
依稀间,赵三元听到了老刘和秀才的声音,只是眼皮实在太沉太沉,又听到了兄弟声音后,心中彻底放松下来,鼾声如雷,短时间内天塌下来都无所谓了,补觉最重要。
“找到了么?”
“没有,伱看看小栓子身上有没。”
“找不到。”
“他还是用了啊.”
“也幸亏他用了,能把三元逼到施展劾召万神的局面一定很危险,如果刘哥你没给他那副画卷,后果不堪设想。”
哥俩一个抱小栓子,一个背赵三元,都难以想象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因为从老康那里得知,三元已经初步掌握了三皇剑,哪怕只是刚刚入门,也不是寻常人能应付的,再加上出其不意,再厉害的异人高手都有可能翻船。
然而老弟还是用了劾召万神。
真的没道理啊,那孔霞是个啥档次?犯得着大炮轰狗屎?
但不管怎样,十二个时辰内老弟护着小栓子齐胳膊齐腿的回来,已经算天大的好事,有啥话等老弟和孩子醒了再问不迟。
<div class="contentadv"> “对了刘哥,你别忘了老爷子说的话。”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老刘大大咧咧,示意都是小事,实则事真的不小。
在药王谷之后老刘的左耳听力时好时坏,而昨夜搬五营神将阵后,左耳的听力又下降许多,再也不是时好时坏,需要长时间的休养才有可能恢复,如果再勉强施术,就会对耳朵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这并非老刘学艺不精,实话讲他压根儿就没拜过师,是他自己自学成才。
固然是老刘他天生是这块材料,但说到底他的基础并不牢靠,尤其是在遇到那位高人指点后,所学妙法厉害是厉害,问题是没有支撑施展的根基。
举个例子,不修丹学还想出阳神的,就算能出得去,没有外力帮衬也回不来,所以老刘的很多办法是在透支身体,一次两次行,次数多了想想就知道不是好事儿,身体上出现的反应就是在示警,老天警告你别玩脱了,否则后果自负。
这种后果适用于任何人任何领域,你再是德高望重的老艺术家,只要玩脱了一样会受到惩罚,旁门左道的邪教徒更是如此,好比说广阳子,表面上鹤发童颜,殊不知为了修炼术法付出怎样的代价,脖子以下全是业力的反噬,但他不光膀子你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还以为是个能算出你明天便不便秘的大师。
相较于里子,面子更好包装,形式主义虽然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但确实能忽悠傻子,高手穿人字拖沙滩裤给人号脉没几个信的,骗子穿白大褂带两寸厚眼镜片子给人号脉显然信的更多。
话又说回来,莫闻山是何等人物?昨夜他立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劝告小刘类似五营神将、七星封棺的术法尽量别用,以现在的程度,假以时日是可以让身体恢复的,真要透支的太厉害,神仙都救不回来。
这话是当着康木昂和吕秀才面说的,就是让小辈们知道利害。
以老刘的‘怂批’性格,能不知道后果?
他清楚。
比谁都清楚。
他更清楚以自己的能耐就不配蹚这股浑水。
说出马行,说出黑也行,本事吧有不少,压箱底的肯定有,可跟另外哥仨相比是真不够看。
没办法。
被逼到这份上了。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况且兄弟之间的情义比天高比海深,说归说闹归闹,老刘他比谁都骚,真到了要劲儿的时候,他同样甘愿燃烧自己。
曾经不是没有机会脱身,鞍山王区长家闹邪乎事,大狸仙说要是继续跟三元小康走下去会越陷越深,再难自拔,道理说透透的,但最后老刘还是没有选择在兄弟困难的时候撂挑子走人。
之后就越来越离谱了,如大狸仙说的那样,真的事赶事应接不暇,不止跟炎黄势力最大的邪教做仇,还跟老张家扯上关系去干小鬼子阴阳师,摊子都扯到了国际层面。
老刘心想早知道的话就算豁出命来也不会让兄弟们跟小鬼子结梁子,奈何现在说啥都晚了。
一桩桩一件件捋下来,看似有选择的余地,其实性情早就注定根本不会选择,仿佛有张无形大手,哥几个就像是提线木偶,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就得干这件事,在那个节骨眼上你就得干那件事,根本逃不掉。
“别光说我,老爷子没说你啊?虽说佛家有慈悲普渡亦有怒目金刚,可你小子好像就没有慈悲普渡的时候吧?一身佛门正法净怒目了,长此以往你也别想得好。”
秀才大大方方承认,丝毫不尴尬。
没毛病啊。
我学本事就是为了干仗的啊。
只要能报血海深仇,现在当场咽气都能瞑目。
见秀才一副早就想透了的表情,老刘回头看了看后背上熟睡的赵三元,幽幽叹了口气。
“情关财关生死关,每一关都不好过,有的人会经历一种,有的人会三种反复磨,要我说财关对咱们而言就是个屁,情关也不算啥,倒是生死关来来回回没个头。”
秀才深以为然,“是这个理儿,很多人不了解其中滋味,觉得只要是个人这三重关都要经历,话倒是没错,但烈度真不一样,真要给那些喜欢抬杠犟嘴的来一回咱们的生死关,怕不是立马拉稀。”
老刘笑了笑,“你说你跟那些傻子较啥劲?要是人人都能活明白,傻这个字就显得毫无意义,咱们活咱们自己的,有的人值得帮咱就帮一把,不值得的就离他远点,老天爷早早晚晚会收拾他,毕竟傻子挺多的,要排号。”
两人边走边唠,刚回到欧家小院就瞧见老康趴在灶台上,莫闻山正在炉里扒拉某种烧得火烫的石头,然后用布包裹起来放在老康的背部很多穴位上,每放一个老康就哼哼唧唧随时要升天的酸爽表情。
“猪么?别哼唧,叩齿再咽津,我给你行以导引,辅以摩运,你炼精化气,炼气化神。”
因老康在斗法中第一次施展了出阳神,有很多细节非常粗糙勉强,导致下丹田和周围许多经络出现了问题,但对于莫闻山来说这些都不是事,随便调调就成了,就怕是老刘那种‘因果’病,不是没办法根治,只能说很难很复杂。
等瞧见刘哥背着三元回来,老康喜不自胜,可还没等有动作就被莫闻山一巴掌拍了回去。
“别急眼啊师父,我就是条件反射.”
“你啥条件你就反射?老实儿躺着得了。”
“不是,我意思是要不您老先给三元瞅瞅啊?瞧他那脸色都快赶上冻柿饼子了.”
“既然知道是冻柿饼子,你不清楚那玩意儿需要时间化冻?现在三元啥都不需要,先睡个昏天黑地再说。”
这时姜十虎背着包裹从厢房中走出,他早就准备妥当随时能离开,但看不到赵三元安全回来他不放心。
现在见到正主睡的死沉死沉的,姜十虎会心一笑,知道昨夜肯定有精彩的故事,遗憾自己没有时间,必须要尽快赶到鲁班场。
“来日方长,相信用不了太久我们会再见面,之前在庄园里不让你白吃亏,赔礼我已经放好了,等你醒了自己打开看。”
姜十虎拍了拍赵三元的昏睡脑壳,又一一对各位拜别,尤其是对老爷子,是恭恭敬敬行子孙大礼,半点不含糊。
这位大重九最年轻的老阳风风火火不矫情,欧黄还想给这位新认识的朋友带点吃食都没来得及,再回头看时人早就没影了。
说到欧黄也不知他是心大还是咋地,昨天晚上知道孩子偷摸跑出去后吓得魂飞魄散,可知道赵老弟亲自去找后就再也不担心了,甚至还掏出存款去集市买肉买菜,准备等赵老弟和孩子回来后压压惊。
有的人看似憨,总被旁人笑话,殊不知他的福气比看笑话的加起来还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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