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章 射天狼·伏螭
“他这蛊……恐已下了二月有余，近三月了吧？”
主帐中，寸思正同薛小莞一起，站在唐清哲所躺的床榻边。而寸思在看到唐清哲的第一眼，便开口问道。
“是，八月中旬时，蛊被种在了双眼处，之后他便双目失明了。”薛小莞点点头，“寸公子，你可能解蛊……？”
寸思沉思了片刻，叹了口气：“说实话，蛊毒扩散至此，凭寸某一人之力，是无法将蛊虫全部引出的。是以如今，我……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 薛小莞听罢，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望着寸思。
“是。”寸思点了点头，“若我贸然尝试解蛊，反可能让您夫君蛊毒激发，瞬间死亡。不过我有一些解毒的药丸，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减缓蛊毒扩散的速度，但毒已经散至全身，再如何抑制……他恐怕也不过多活三五日而已，顶多十日。”
薛小莞听罢，只觉难以接受。
命运就好像……
就好像在同她开玩笑一般。她本以为唐清哲往丹柯赴死，却在千钧一发之际带兵救下了他，好容易觉得他已安全，蛊毒发作竟又叫他不省人事，就在万念俱灰之时，终是碰巧找到了一个懂蛊术的素琷人，可此人却无能为力……
难道最后，她还是要眼睁睁看着唐清哲因毒身亡吗……？
既然如此，那又何必……
不……
眼见着泪水即将夺眶而出，薛小莞摇摇头，硬生生将泪忍了回去。
而后她抬起头，向着寸思沉声问道：“敢问……将蛊虫全部引出，凭寸公子一人之力做不到，那要如何才能做到？”
寸思似是未想到她会这么问，面上露了些许惊讶，而后笑了起来：“薛将军真是痴情。解蛊之术说起来倒也不复杂，只要熟悉蛊虫，用内劲聚气，将其尽数逼至一处或几处，以香为引引出即可。但您夫君身上的蛊已扩散至全身，若想解蛊，需要让气劲在其体内流走运转于整个大周天，寸某内劲不够深厚，是以才说无能为力。若换我师父来，或许可解，只可惜……”
“你的意思是，如果内劲够深，或许可解？”
“是这个意思。”
“若是加上我呢？”薛小莞望着他道。
寸思打量了一番薛小莞，二人眼神交汇的一瞬间，薛小莞便明白了他的意图，聚气在掌心，向着他出了掌，而寸思以掌抵挡还击，仿佛是与薛小莞在原地切磋过招一般。
约莫五个回合后，二人同时停了下来。
寸思想了想，开口：“薛将军内劲确实深厚，但若只凭将军一人，恐也不够，且将军对蛊虫不甚熟悉，断不可妄行。不过若是你我二人合力，说不定可以，但……”
“但……？”
“两人合力，若配合不好，内劲在您夫君体内冲撞，蛊毒更易被催发，导致您夫君提前身亡的风险也会更高。”
听到此，薛小莞陷入了沉默，她皱着眉，微微低下了头去。
这个叫寸思的人，真的能信吗？
没来由地，薛小莞想到了上辈子南市那个叫古烟的小倌，想到了黎川的胡金祥老伯，想到了在重明大街扔下钱袋的唐旭，想到了惠梁那个新娘，想到了上元时的戴歆锦，想到了果脯铺子那个乔装打扮作老太太的宦官张宣……
这个素琷人突然出现在离军营仅有二十余里的地方，被军中斥候救下，之后顺理成章地来为唐清哲解蛊，会是巧合吗？
如果他说的是假的，唐清哲其实不会那么快身亡，他到此后反而借解蛊之由让唐清哲体内毒素加速被催发，那……
想了想，薛小莞一咬牙，抬头道：“寸公子，我想问问你……这个伏螭蛊，在你们素琷……常见吗？”
寸思听罢愣了一瞬，而后一挑眉，露了个笑：“薛将军这是……不信我？”
“不是我不信你，是我……”薛小莞双唇紧紧抿着，声音里带了几丝哽咽。
“防人之心不可无，可以理解。”寸思依然笑着，“那我也如实告诉将军，伏螭蛊在素琷可一点也不常见，只有我教中才有。”
“教中……？”薛小莞想着想着，猛地瞪大了眼，“你、你和刀坤是什么关系？”
“下蛊人果然是他。”寸思一听，微微眯了眯眼睛，“他……是我二师兄。”
“二师兄？你和他是一伙的？！”薛小莞大惊，琢磨了一番对方的话后，眉头越拧越紧，“你、你早就知道下蛊人是他？！”
“说是一伙的……如今却也不尽然吧。不过此事涉及我教中秘辛，对将军就无可奉告了。”寸思想了想，露了个似是带着些无奈的笑，“实不相瞒，我此番前来丹柯，便是为了寻我二师兄和小师妹。不知将军可知道，我二师兄如今在何处？”
薛小莞有些犹疑地看着寸思，良久才道：“我听说……他已经死了。”
“死了？！”寸思一惊，“如何死的？”
“好像……是因参与麾逻公主呼延钥和索耶部落叶护哥舒岩的斗争，乱战中被争抢，最后遭哥舒岩射杀。”
“乱战……”寸思说着，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惊慌和担忧的神色，“那您可有听说，他身边是不是还有一个女人跟着？那女人如今如何了？”
“这、这我未听闻过……”薛小莞一愣。
寸思见状，微微皱了皱眉，最后还是敛了神色，叹了口气：
“罢了，还是先说回您夫君的事情上来吧。薛将军不信我，互相配合以解蛊一事便绝对不可行了，而我如今于将军无用，天亮后会自行离开，继续去寻我小师妹，日后将军若有需要，可再想法子寻我，救命之恩，寸某自不会忘记。”
薛小莞直直望着寸思的脸，紧紧咬着牙，想了许久之后，她开口：“若我信你，什么时候可以解蛊？”
寸思一愣：“你当真要解蛊？”
“当真。”薛小莞点了点头。
她能感觉到，唐清哲确实危在旦夕，哪怕没有这个寸思，他也时日无多。如今走投无路，她不能放弃任何一线希望。
她要赌。
“如今天快亮了，蛊虫不可见光，此时也并非炼气的最佳时候，加之我刚醒不久，气劲不稳。今夜子时，将军寻个空旷僻静通风之处，到时去那处解蛊吧。”寸思道，“不过我要再提醒将军一句，我如今也无法判断，蛊毒是否已深入骨髓，是以即便蛊虫顺利引出，我也无法保证能余毒能被解清，你之前说他的蛊最初是种在双眼处，届时他能否转醒，醒来后能否正常行动，能否视物，都未有定数。如此，将军还要坚持解蛊吗？”
“解蛊。”薛小莞重重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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