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6章 最终情报
陈宝祥大叫了一声,茶壶落地,发出“砰”的一声响。
枪手走过去,绕开陈宝祥,对着王乾坤的脸又开了三枪,六颗子弹全都射在脸上,王乾坤就算是大罗金仙转世也活不成了。
射杀完毕,枪手向后面去,撩开门帘,进了后院,拉开后门扬长而去。
陈宝祥没办法,赶紧蹲一下身去看,王乾坤已经死的透透了。
陈宝祥大声叫苦:“这可怎么办?王先生,王先生……”
人已经死了,再叫也没有用。
外面的干瘦年轻人跑进来,看到这种情况立刻拔枪,指着陈宝祥:“枪手在哪里?谁杀了王先生?”
陈宝祥向后指了指:“顺着后门跑了,赶紧去追。”
年轻人立刻跑出去,冲出后门,一边跑一边吹响了口哨。
立刻,四下里都有口哨回应,陈宝祥这才明白,王乾坤只带着一个人来,实际外面还埋伏着十几个人。
只是想不到,枪手太勇猛,当面开枪,毫不犹豫,就算做好再多防范,也来不及了。
陈宝祥一屁股坐在地上,这件事发生在米饭铺,他怎么也脱不了干系。
王乾坤遇刺,鲁安公馆那边肯定不能善罢甘休,陈宝祥满身是嘴都说不清。
刚刚在草包包子铺,他跟着冯爷一起遇刺,转眼之间到了这里,在自家米饭铺,眼睁睁看着王乾坤面部中枪,一命呜呼。
“这可怎么办?我该怎么向日本鬼子说?有人问起来,王乾坤死在这里,开枪的是来吃饭的人,简直是天灭我也。”
陈宝祥浑身发软,一头栽倒。
他真的是吓坏了,刚才的枪手对着他开枪,子弹擦过耳朵射杀王乾坤那一幕,他还以为对方要杀的是自己。
这些枪手简直是要钱不要命,光天化日之下拔枪就射,普通老百姓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不管是谁,面对枪口早就吓傻了。
四周响起杂沓的脚步声,有人把陈宝祥拖到一边,用力摇着他的肩膀:“醒醒醒醒,陈老板,告诉我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到底是谁刺杀了王先生?想一想。”
陈宝祥睁开眼,眼前乱冒金星,什么都看不清。
又隔了一会儿,他才看到了那个干瘦年轻人的脸。
“我也不知道,有个人在角落里吃饭,突然站起来开枪,差一点就打中我,他连开三枪,打倒了王先生,接着又过来补了三枪,顺着后门跑了。我不认识他,以前也没见过,面生的很。”
这就是全部的实话,就让陈宝祥编也编不出其他话来。
他没有见过年轻人,而这个年轻人,一开始就是坐在那里吃饭,埋头不说话,如果不是老主顾们谈论日本人和汉奸,陈宝祥也根本注意不到他。
日本人没有抓到枪手,把米饭铺内外搜索了一遍,也没有什么证据,只好先把王乾坤的尸体带走。
陈宝祥坐在店里,呆呆地看着门口,他不知道自己运气怎么这么背?先是陪着冯爷,现在又陪着王乾坤,两次都差点一命呜呼。
冯爷侥幸,凭着身上的铁背心躲过一劫,王乾坤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子弹直接射在脸上,穿过后脑勺,鲜血乱飞,连脑浆都打出来了。
陈宝祥想了想,内心又觉得有一丝隐隐约约的侥幸,刺杀日本鬼子人人有责,王乾坤是狗腿子,不知道帮助日本人做了多少坏事,现在又忙着搜集八方便面军的情报,的确是该死。
更何况,日本人和汉奸,人人得而诛之,杀一个少一个,这样一想,他又觉得那个枪手十分勇猛,有古代四大刺客的风范,为了正义公理不顾一切。
并且,选择的时机十分恰当,大家都在米饭铺里,乱哄哄的说话,门口干瘦的年轻人也放松了警惕,此人一枪得手,立刻走过去补枪,手段勇猛,有条不紊,可见是个胆大心细的人。
陈宝祥默默祝福这个枪手毫发无损,全身而退,只要是刺杀日本人和汉奸,那都应该有一个好结果。
柳月娥从后面过来,默默地坐在他身边。
外面安静下来,夕阳光芒越来越暗淡,又一个黄昏来临了。
“当家的,别多想啦,有人刺杀汉奸跟咱们无关。再说了,咱就是米饭铺,来这里吃饭的人那么多,谁能一个一个都认出来,要怪只能怪这位王先生命短,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今天过来,就遇到了枪手,或者是枪手一直跟着他,到了这里才动手。”
陈宝祥点点头,转向柜台,苦笑着指了指留声机:“这是王先生送来的,本来今天大家都很愉快,他想从冯爷那里弄情报,送这个东西给咱们拉拢关系,你也喜欢,早就想买一个。”
柳月娥勉强挤出笑容:“没错,我好长时间就想买一个留声机,像有钱人家一样。现在好了,王乾坤死了,咱也不用欠他情,留声机放在这里,就等于是咱的了。”
这是皆大欢喜的好事,两口子互相支撑,彼此鼓励,总算是把王乾坤遇刺带来的晦气吹散了。
柳月娥又说:“刚才你可能吓坏了,什么都听不到,我站在门口,听见外面老主顾们说,肯定是南方军锄奸团下的手,他们痛恨日本鬼子和汉奸,这一次没把你一起打死,算是便宜了你。这些老主顾们翻脸不认人,咱家跟日本鬼子唯一的联系就是给他们送饭,从来没做伤天害理的事,对不对?”
陈宝祥点了点头,看起来这一次又被冯爷和王乾坤坑了,他们之间交易情报,让陈宝祥做传信兵,这本来就是嫁祸于人的方法,正好王乾坤死了,以后这种交易也不用进行了,就算是冯爷找到了八方面军大人物过境的情报,也没有地方出售了。
点灯的时候,田东流来了。
他腋下夹着皮包,满脸风尘仆仆,说自己刚从章丘那边回来。
王乾坤是他的朋友,在陈宝祥这里出了事,他两方面都得安慰,又留下十几个大洋,让陈宝祥请人给去去晦气,念念经。
“陈老板,真想不到,王先生到这里来,引来杀身之祸,你也不用担心,只要是平民百姓,南方军肯定不会冒险刺杀,他们的黑名单上永远不会有你的名字。”
陈宝祥苦笑着说:“我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老百姓,还是汉奸狗腿子,昨天在草包包子铺,冯爷遇到刺杀,我也在旁边,幸好枪手来不及向我开枪。”
田东流赶紧摇头:“你当然不是汉奸狗腿子,你只是济南这边有情有义的一个小买卖人,给日本人送饭,是给我面子和人情。你放心吧,如果以后有老百姓再指责你,我一定向他们说清楚,你跟日本人只不过是买饭和卖饭的关系,就当这些日本人是你的老主顾,到店里来吃饭,其他的你跟他们没有任何交易。”
田东流如此善解人意,让陈宝祥感动。
至少还有一个人,能够看清楚他做了什么?假如没有田东流仗义之言,恐怕他就被人冤枉死了。
他留田东流吃饭,田东流窑摇头:“刚刚从章丘那边收账回来,还得去向金主报账,章丘火车站那边也有一些生意,是给日本人送粮食,那边有一个骑兵队,他们养的五十多匹战马,每天的草料就是个问题。”
田东流受日本人所托,高价从老百姓手里买草料。
按照他的说法,至少让老百姓多赚几个钱,非常时期,日本鬼子出价是平时的两倍。
现在日本鬼子自我约束,再也不会出来扫荡,而是守卫着火车站,牢牢保住胶济铁路线,这是他们的大事。
“陈老板,只要好好做生意,什么坏事都找不上你,那些枪手也不是白白杀人,谁在黑名单上,后面有赏金和价格,他们才冒险出击。至于你,身为老百姓,连上黑名单的资格都没有,又担心什么呢?还是继续给鲁安公馆送饭,两耳不闻窗外事,好好赚自己的钱吧。”
陈宝祥感觉,田东流说话朴实无华,但讲的都是人间真理,只有钱是最重要的,至于米饭送给谁都是一样。
田东流还说,最近市面上的米和面都在涨价,他会派人把以前囤积的大米送过来,让陈宝祥好好营业,不要分心。
陈宝祥感激不迭,有了田东流帮忙照料,疏通关系,他的米饭铺就一定高枕无忧。
他殷勤地送田东流出去,田东流拉着他的袖子,两个人向西走了一阵,田东流压低声音说:“不管谁问你抢手的情况,都不要说,这个时候话说的越少,越不会引火烧身。我知道你是老实人,不管谁来套你的话,包括冯爷在内,都不用说,反正店里人来人往,你说不认识那个枪手,也很正常。”
陈宝祥赶紧点头:“没错,田先生,我到现在都是懵的,完全忘记了刚才发生什么,我就是个普通老百姓,遇到这种事儿,早就失去了主张。”
田东流站住,又拉着陈宝祥,走到旁边的巷子里:“陈老板,我知道,王乾坤这个人精于计算,他虽然只是给日本鬼子帮忙,没有任何职务,但却挖空心思想从日本鬼子那里赚钱,所以说,他替日本鬼子搜集情报,实际上这些情报水分很大,一成是真的,九成是假的,等于是骗日本鬼子的钱,所以,他跟你说的那些情报上的事,都是骗你的,以后不用再想了,给日本鬼子提供情报这件事,犹如刀头舔血,不是你能干的,对不对?”
陈宝祥十分惭愧,立刻涨红了脸,田东流让他去给鲁安公馆送饭,没让他送情报,是他自己卷进来。
他赶紧道歉,田东流摇头:“跟你没关系,我之前了解到的情况是,冯爷托你卖情报,王乾坤托你收情报,他们这些人脑子转的太快,有时候摆好了圈套等你跳进去,你得明白,跟他们动心眼,几乎是背黑锅,当替罪羊。我知道冯爷那个人,为了赚钱六亲不认,你千万不要再跟他有任何关联,不管他说什么好生意,你都摇头拒绝,他就没办法。当今的济南,千万不能跟日本鬼子对着干,冯爷那些情报也都是别人牙齿缝里露出来的,没有什么价值,日本人早晚有一天就会识破,到时候你又成了背锅的。”
陈宝祥终于明白,只有田东流为他着想,至于其他的人,全都是在利用他,包括冯爷在内,一次又一次,让他跳进坑里,险些拔不出来。
陈宝祥懊悔不迭,用力跺了跺脚:“冯爷真是太可恶了,在草包狍子铺,如果那个枪手聪明一点,直接把冯爷干掉,就没有这么多麻烦了!”
田东流被逗笑了:“陈老板,你以为当个枪手很容易吗?那种情况下,你害怕,冯爷害怕,抢手也害怕,他只要跑的慢一点,立刻就被抓住,甚至是被追兵打成蜂窝,所以说,他只来得及连续射击胸口,脑子里一转都不转,那些说可以拔刀砍下脑袋的人,全都是马后炮,让他们去做枪手,也是一样破绽百出,让人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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