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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9章 敌巢做戏


  传武的改变,让陈宝祥看到了希望。

  过去,他一直以光宗耀祖为己任,要在大观园建大饭店,让陈氏家族的大名,响彻济南,传遍大江南北。

  田东流一直都在为建造大饭店的事奔走,但到现在,一拖再拖,遥遥无期。

  看到传武的英武之气,陈宝祥心里就有了底。

  “传武,就算你要回山,我也不拦着。好好练枪法,打香火头不算本事,打日本鬼子的狗眼珠子才叫本事。”

  传武笑起来:“爹,我知道。大当家也说,中国人打自己人不算本事,要打就打日本鬼子。他早就想好了,只要南方军杀回来,他就带队投奔——”

  陈宝祥皱眉:“那倒是未必……南方军到底怎样,还得好好甄别,不要走错了路。”

  传武点头:“爹,我明白,南方军和八方面军都是大部队,我会小心,跟随英雄部队,绝不投靠压榨老百姓的队伍。”

  本来,传武要在家里住下,但爷仨唠了一阵,有人在后门外拍掌,三长两短,三轻两重。

  “爹,我同伴来了,马上就走,有事再回来。”

  传武起身,紧了紧腰带,又摸了摸后腰上的驳壳枪,然后开后门出去。

  外面,一高一矮两个小伙子,全都打着绑腿,脚下踩着圆口布鞋,精神奕奕,杀气腾腾。

  “这是我爹。”

  传武介绍,两人一起抱拳拱手:“见过陈爷。”

  三个人转身,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陈宝祥站在门口,向西望着,直到看不见人影了,才转身回来。

  这一夜,陈宝祥没合眼。

  “传武这孩子长大了,真好,真好……咱老陈家有个出息好儿子了……列祖列宗照顾,让他在两军阵前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柳月娥半睡半醒,像是说梦话,又像是向祖宗祈祷。

  陈宝祥望着窗外,窗户一点点亮起来,邻居家的大公鸡又叫了。

  他早早起床,打扫后院,心里猛然间就有了勇气和胆气。有传武那样的好儿子,他觉得老陈家的日子就有了奔头。

  “今天一定要把事办妥了,看看朱俊到底是什么成色!”

  他把院子打扫干净,拄着扫帚发誓。

  柳月娥不知道他的心思,一起床就嘟嘟囔囔,觉着传武已经长大,就张罗着给他说媳妇,还说过几天就让媒婆来家里看看,又后悔没让传武去照张相。

  陈宝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任凭柳月娥在那里嘟囔,他已经盘算好了,今天到了日本军部,说什么也得多留一会儿,看清楚四周的地形,同时想尽办法去找朱俊。

  中国人到了日本军部,其实没有多少理由逗留,送完饭就得出来,到时候,如果他假装摔倒了,向日本鬼子要一点药水儿,或者直接说自己骨折了,走不动路,坐在路边稍微歇一会儿,这些理由都能多呆一阵。

  如果朱俊听到他的声音,肯定会从楼上下来,两个人在窗户边还能交谈几句。

  他必须完成那个俄国人说的任务,把北方计划带出来,只要能打日本鬼子的都是朋友,他虽然不了解苏联人,但知道那边都是老毛子,能喝酒、能打仗,满身腱子肉,打仗不要命,这些人掉转枪口去打日本鬼子,中国人就轻松了。

  他考虑的很周全,帮助那个俄国人,就是帮助中国人自己。

  “当家的,你在那里发什么呆,赶紧去生火,开始蒸米饭。”

  柳月娥走到店里去,回头叫着。

  陈宝祥低下头,不理会柳月娥的唠叨,赶紧开始干活。

  到了上午十点半,他准备好了食盒,拎起来去日本军部。

  在路上,他把摔倒的理由盘算了好多遍,又假装摔了两次,看起来还行,到时候就捂着膝盖和脚脖子,说是膝盖和脚脖子都扭了,日本鬼子再坏,总得容他在旁边坐着歇一会儿。

  陈宝祥现在满是信心,他觉得,中国人团结起来,尤其是年轻人,投入抗日队伍,就一定能够打败日本鬼子。

  他甚至想到,应该动员济南的年轻人全去投军,练好武艺,到时候杀回济南,日本鬼子就逃不了。

  年轻的时候,他每天练舞,却想不到在枪械面前,练拳练刀都没有用处,日本鬼子一杆步枪,就能对付十几个中国武术家,时代改变,有些东西必然要被代替,只要传武练好了枪法,到时候挣钱立功,陈家就脸上有光了。

  他想到这里,嘴角情不自禁露出微笑。

  从普利街过普利门的时候,日本鬼子检查,他就把食盒放在一边,指着日本军部的方向,告诉两个贼眉鼠眼的日本鬼子:“送饭,到军部去送饭。”

  两个鬼子掀开食盒盖子看了看,连连点头,挥手放行。

  陈宝祥知道,日本鬼子也有薄弱环节,比如这些看门的,不管是射击还是搏斗,恐怕都是次一等的,真正的日本高手都在神风特战队。

  他进了日本军部,到了食堂,脚下越来越慢,眼角余光撇着左右两边窗子,那边空无一人,朱俊不在那里。

  陈宝祥大声跟食堂的人打招呼,他希望朱俊就算住在三楼上,也能听见声响。

  今天他故意多送了一些咸菜和卤蛋,管食堂的日本鬼子尝了一个卤蛋,两块咸菜,惊喜的叫起来,叽里呱啦连声夸赞:“陈老板,味道好极了。”

  陈宝祥也大声笑着,谦虚了两句。

  当他把食盒里的东西全都拿出来,往回走的时候,还是没有看见朱俊。

  他紧走两步,脚下一滑,扑通一声摔了个狗啃泥。

  这一次做戏做的太像,膝盖和脚踝都擦伤了,火辣辣的疼。

  他爬起来,坐在路边歇着,食堂那边早就关上了门,日本鬼子才不理他,也没人出来问一声。

  就在此刻,窗户边上人影一闪,朱俊出现。

  陈宝祥赶紧猫着腰走过去:“朱俊,俄国人来了,他要北方计划,赶紧告诉我,那是怎么回事?”

  朱俊把一个小纸条交给陈宝祥,告诉他:“已经发现北方计划放的保险柜,但是无法得手,再给我一天时间就差不多。跟俄国人说,我就算死,也得用命把情报换出来,这一次东北边境双方大战,对咱中国人很有利,陈老板,德国人脾气不好,好好跟他说,再给我一天时间,明天这时候你来送饭,我就能把资料交给你,但你记住,一定得平安的带出去,不能有任何闪失。”

  陈宝祥点点头,把那个纸卷儿塞在鞋里,赶紧往外走。

  他走得太急,膝盖又疼,一瘸一拐,比装的还像。

  到了门口,哨兵已经认识他,挥挥手,让他赶紧走。

  陈宝祥一口气走到普利街,看看后面没人跟踪,才停下来喘了口气儿。

  转到小巷子里,拿出了纸条,纸条上写的都是俄语,他看不懂,只好再放回去。

  不过,他知道朱俊说到做到,再有一天,就能把情报弄出来,到那时,只要情报到了他手里,天大的担子他就得挑起来。

  陈宝祥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年轻时的胆量似乎又回来了。

  看到传武,他就想到年轻时的自己,天不怕、地不怕,不管是山贼土匪,还是南方军的散兵游勇,他能一个打十个。

  韩长官的手枪营曾经想把他招进去,并且答应教他练枪,最后一定能够成为神射手,可他还是放弃,就是因为有一次目睹手枪营的人在街上欺负老百姓,他想清清白白做人,不想成为兵痞子。

  没想到,日本人来了,他一身的武艺全都用不上,已经到了用枪打人的时代,他很后悔,如今传武已经补足了他的遗憾,让他觉得后继有人,老陈家迎来了崭新的一代。

  他慢慢的走回米饭铺,老主顾们都在吃饭,他就进了后院,平复心情,觉得浑身没那么热,没那么颤抖了,才到店里去招呼大家。

  所有人吃完饭走了,他正在收拾,那个俄国人喝的醉醺醺的一步跨进来:“陈老板,托你办的事怎么样了?啰里啰嗦,你们中国人真是没有效率,怪不得会被日本鬼子骑着打。”

  陈宝祥本来已经想好了,不管对方说什么都不会生气,但这俄国人出口不逊,贬低中国人,让他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他把纸条从鞋底抠出来,放到俄国人手上。

  俄国人展开纸条看了看,突然间破口大骂:“混蛋,我等了一天,你就给我这个,告诉朱俊,蠢猪混蛋,耽误了我们的国家大事,我要宰了他。”

  他一把抓住陈宝祥的衣领,另一只手攥拳,猛地砸下来。

  陈宝祥恶向胆边生,双手扣住俄国人的左手,用力一扭,俄国人手腕挫伤,发出“咔嚓”一声,疼的怪叫。

  陈宝祥一个翻身背摔,就把俄国人摔了出去,“咣当”一声砸在地上。

  陈宝祥不想惹事,可这俄国人说话让人心里堵的慌,中国人再蠢笨,也不会总是被日本人骑着打,现在马上就要翻身,俄国人觉得势力强大不怕侵略,但老主顾们说了,他们也被德国人打的抱头鼠窜,侥幸生存下来。

  柳月娥从后院过来,吓了一跳:“当家的,不要惹事,咱们这店里都是东西,砸了摔了还得自己买。”

  陈宝祥也有些后悔了,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好好说话,不能动手,就算俄国人说话难听,也得忍一忍,毕竟敌人的敌人是朋友,现在中国人和俄国人最起码能够合在一起,打日本鬼子。

  他好心好意向前走了两步,要把俄国人拉起来,想不到对方真是喝多了,翻身跳起来,狠狠的扑向陈宝祥,双手掐住陈宝祥的脖子,一下子把他举在空中:“掐死你,蠢猪,竟敢跟我动手,我们俄国人是北方的战斗民族,永远无敌。”

  陈宝祥觉得喘不过气来,双腿踢了两下,踩到了桌子上,猛然间,一个鹞子翻身,打横里一个空心跟头,同时双手扣着对方的手腕,等于是直接把对方的双手拧转了一圈。

  俄国人惨叫一声,手腕、手肘、肩膀,全都脱臼,等到陈宝祥落地,俄国人就松开手,踉踉跄跄的后退,靠在了门框上。

  陈宝祥这才觉得,自己肚子里那口怨气总算吐了出来。

  俄国人无礼,在济南敢这样说话,幸好他还有理智,如果换了其他的江湖好汉,恐怕当场就将对方抹了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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