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遇人不淑
陈宝祥跟修夫人说不通，对方也说服不了他。
“万花楼几时动手？”
“不知道，看连城璧、大青衣的意思，肯定是越快越好，以免夜长梦多。”
“她们怎样进入泺源公馆？”
这一点，陈宝祥就不知道了。
连城璧智计百出，亲自动手，留给凤九的时间和机会，都已经不多了。
刚刚白凤凰和修夫人一起从屋里走出来，那一刻，给陈宝祥的感觉，两个人在某些地方十分相似。
平时，白凤凰高贵，修夫人谦卑，两个人的神态完全不同，五官相貌也有差距，陈宝祥不会这样想。
这一次，当两个人同时感受到强大的压力时，精神萎靡不振，失去了所有伪装，人的本相显露出来，陈宝祥就有了这种奇怪的感觉。
“修夫人，你和白小姐在一起这么久，你们两个的很多习惯和表情，应该都很接近，对不对？”
修夫人吃了一惊：“为什么这样问？”
“刚才你们从屋里走出来，我就有这种感觉，仿佛是亲姐妹一样。”
“陈老板，你想得太多了。如果我有这样一个妹妹，又怎么会沦落到给别人做管家？”
修夫人走出去，陈宝祥看着她的背影。
当下，他跟连顾兰春已经翻脸，现在跟修夫人这边，也是话不投机。
看来是他自己出了问题，别人都想置身事外，只有他觉得，应该挽救凤九，不能让一条性命就这样白白失去。
“修夫人，如果凤九跟曹大帅之女毫无关系，那她身上就只有超级武器这一条线索，跟我们无关。我们就可以不管这事了，对不对？”
修夫人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陈宝祥彻底死心，凤九这一次大限已到，再也不可能逃脱了。
这一夜相对平静，陈宝祥没有开灯，一直站在窗前看着屋后。
如果有盗贼登门，一定是从后面摸上来。
幸好，直到天亮，也没有人闯入，他总算放了心，回炕上去睡觉。
刚进入梦中，他就看到白凤凰和修夫人从屋里走出来，两个人的走路姿势和步伐几乎完全一致。
陈宝祥不知道这个梦藏着什么启发，只是希望白凤凰公平公正一点，想出办法，给凤九一条生路。
他在考虑，万花楼将会采取什么办法混入泺源公馆，取凤九的性命。
当前，郑鸣蝉风声鹤唳，不敢大意，不管前门后门，混进去的可能性都不大。
至少，陈宝祥觉得，日本鬼子对泺源公馆的保护还是相当到位，以前救人麻烦，现在混进去杀人，同样麻烦。
他禁不住苦笑，只可惜，泺源公馆并非固若金汤，有人想冲进去，还是有办法。
想到这里，他恨不得立刻飞到泺源公馆，保护凤九。
这个女孩子死死保守秘密，不交给日本鬼子，已经对得起八方面军，也对得起济南人。
如果有中国人对她下手，简直是丧心病狂。
他不相信，大青衣会这样做。
一直到了中午，雷先生还没回来。
白凤凰也忍不住，让修夫人通知陈宝祥，再次下山去找，千万别让雷先生中了别人的埋伏，死无葬身之地。
陈宝祥计算得清清楚楚，既然昨天晚上雷先生留宿八卦楼，一定是通宵战斗，毫不停歇，第二天上午肯定需要补觉。
这时候骚扰对方，不太厚道。
他什么都没说，领命下山。
到了南门，他多了个心眼，没按照白凤凰吩咐的，直接去八卦楼找人，而是拐到了泺源公馆后门。
正如他所料，后门已经增加了双层岗哨，四个日本鬼子抱着三八大盖，瞪着眼睛，盯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陈宝祥走过去，刚刚靠近，四个鬼子就一起举枪，大声吆喝：“走开，赶紧走开，戒严绕行，赶紧走开！”
陈宝祥躲进旁边的小巷，绕过了泺源公馆，到了西门大街上。
泺源公馆正门同样是把守森严，按照他的判断，任何人企图混进去，最后都会被当场打死。
更何况，就算是混进去，又怎么能快速找到凤九，一击杀之？
陈宝祥挠挠头，心里反而安定下来，知道万花楼未必能第一时间击杀凤九，至少给她苟延残喘之机。
他想把消息送进去，让凤九知道，招供就能保全自己，不招供只会死于同伴手上，这就足够了。
远远的，陈宝祥看见两辆大卡车开出来，上面坐着全副武装的日本鬼子。
卡车一直向西，卷起一路烟尘。
这些人么势汹汹地出马，肯定是去扫荡抓人，不知道又有谁要遭殃了。
陈宝祥心里格外明白，中国人不团结，就不可能战胜日本鬼子。
过去那么多年，双方都已经黔驴技穷，日本鬼子的战斗力更胜一筹，所以中国的江湖势力才会屡战屡败。
他进了芙蓉街，路过玉谦旗袍店。
店门紧闭，没有一个人影。
他想到万花楼的变化，不仅唏嘘不已。
过去，他也希望连城璧能做一个好人，为中国人尽力，而不是残杀同胞，但正如顾兰春所说，不管谁在那个位置上，都会一样。
陈宝祥在芙蓉街上转了一圈，没回米饭铺，直接向西而去。
到了天香楼，老鸨看见他，眼睛笑成了一条缝：“陈老板昨天走得匆忙，真是太失礼了，姑娘们伺候不周，我代她们向你道歉！”
陈宝祥沉着脸走进去，跟昨天一样，雷先生正在桌边喝茶。
肩头倚靠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姑娘，给他轻轻扇着扇子。
这一幕如果落在白凤凰眼里，恐怕就要么炸了肺。
八卦楼所有的姑娘加起来，也不及白凤凰美貌的万分之一，但雷先生偏偏在这里留宿，肆无忌惮，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陈老板，是不是来叫我回去？别费劲了，这里有吃有喝，还有年轻姑娘，到山上有什么？除了窝窝头、炖白菜这样的素斋，一无所有。你回去吧，告诉她们，明天就回去。”
雷先生右手搂着那个姑娘的小腰，这副情意绵绵的样子，让陈宝祥觉得，一颗心坠入冰窟窿里。
如果白凤凰想把自己托付给雷先生，算盘就打错了，绝无这种可能。
老鸨笑着，把椅子搬过来，放在陈宝祥身边。
“陈老板，昨天真是怠慢。恕我眼拙，没有看出你就是陈家米饭铺的陈老板。以后在大观园插旗立威，记得多关照我们的生意哟……”
陈宝祥无话可说，他跟八卦扯不上任何联系，就是因为这一行里水太深，一个好人进来，也得扒一层皮。
吃、喝、嫖、赌、抽，只要染上一样，人这一辈子就废了。
“雷先生，还是回去吧。白小姐和修夫人在那里，影只形单，没有你保护，他们怎么去沪上？”
雷先生拿起烟盒，叼了一支烟。
老鸨赶紧划着火柴，给雷先生点烟。
“陈老板，别废话了。在这里住下，风花雪月，自由自在，到山上去，变成苦行僧，真不知道想干什么……告诉你吧，我已经决定，多在济南住上一段时间，但绝对不会住在禅房里，真他妈的太傻了！”
陈宝祥盯着雷先生，努力压抑着内心的翻滚情绪。
如果雷先生真的喜爱白凤凰，就不会说这样的话，要跟对方同甘苦，共患难。
雷先生摆了摆手，老鸨和那个姑娘都出去。
“陈老板，你来找我，一定还有别的事，对不对？”
陈宝祥赶紧说出万花楼即将刺杀凤九的事，雷先生懒洋洋地摆摆手：“那跟我们无关，万花楼跟日本人这边，一直冲突不断。他们去泺源公馆，不只是杀个人那么简单，很有可能一把火、一个炸弹，泺源公馆就要变成废墟。也罢，刚刚装饰完毕，再炸得四分五裂，满地废墟，日本人又有得干了……这件事与我无关，没必要向我说。”
“雷先生，帮帮白小姐吧！如果你有人脉关系，就把她送到沪上去，避开一切追杀，甚至退出江湖，过自己的悠闲日子。你到底在等什么？既然喜欢她，那就赶紧挑明吧？”
陈宝祥很少管别人的闲事，可这一次雷先生做得太过分了，已经让白凤凰和修夫人大失所望。
“陈老板，我已经说了，上山修行是她们的事。我在山下等着，等到她们累了，还是老老实实回旅馆去，像普通人一样说话做事。谁想追逐清高，那就继续留在兴国禅寺吧！”
这种态度证明，雷先生已经想跟白凤凰决裂，不再沽名钓誉，做表面文章。
陈宝祥苦笑起来，事情发展到这个程度，仅仅他们这四个人，就如同一盘散沙，各干各的。
“雷先生，既然如此，我就不劝你了。八卦楼不是世外净土，最后你也会走上凤九的路……”
两人不欢而散，陈宝祥向外走。
老鸨站在门口，伸手拦阻，被他一把推开。
他讨厌这个地方，所有人脸上都带着假笑，老鸨和姑娘们只想掏空嫖客的钱包。
雷先生连续留宿，她们当然高兴，姑娘们有钱赚，老鸨也能抽成。
过这种日子，大家才皆大欢喜。
只有他觉得，雷先生真是混账，完全辜负了白凤凰的期望。
到了门外，陈宝祥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压抑不住内心愤怒。
日本人只要把仪器运来，凤九就会说出超级武器资料藏在哪里，那时候万花楼再杀人，就已经晚了。
陈宝祥犹豫不决，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他甚至觉得，干脆告诉郑鸣蝉，万花楼想干什么，以那种极端方式保住凤九的命，先活下来再说。
他一直向东走，脚步越来越急，就仿佛晚去一步，凤九就要人头落地。
刚刚走到西门桥，有几个人突然横在前面，笑嘻嘻地，死死抓住他的胳膊。
“陈老板，不要跑来跑去。世道艰难，做事不易，千万不要坏了别人的好事，耽误了别人的财路。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你应该知道吧？”
这些人的脸有些熟悉，应该都是来自万花楼。
陈宝祥挣扎，他们越抓越紧，带着陈宝祥拐进了高都司巷，然后把他拖到小巷子里。
“陈老板，我们给你面子，只要你不乱说乱动，大家好说好散。但有一点，你不能去泺源公馆，懂了没有？”
陈宝祥完全听懂，万花楼在这件事上占据了绝对的主动。
日本鬼子的小部队没在城里，已经坐了大卡车，去了城外。
陈宝祥觉得，连城璧真是太聪明了。
即便是没有亲自动手，一切也都严丝合缝，环环相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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