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0章 硬扛到底
“王先生，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别冤枉好人。我到鲁安公馆来送饭，没偷没抢，你这是干什么？”
陈宝祥瞪着王乾坤，心中并不慌乱。
大国师和金顺姬去了太行山，棉被扔在垃圾堆上，修夫人把地图送出去……整个过程没有丝毫破绽，日本鬼子再狡猾也没用。
他反正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道，任由对方提问，只是摇头。
“陈老板，你偷走了朝鲜人的被子，被子里藏着什么？老实说出来，我就放你一马。不然，对不住了，审讯室的老虎凳和辣椒水管够！”
陈宝祥连连摇头，口中只有“不知道”三个字。
王乾坤招呼一声，几个人推着陈宝祥，到了小楼的地下室，直接摁在铁椅子上。
陈宝祥没来过这地方，但他去过泺源公馆的审讯室，鬼子的审讯手段都差不多，反正就是皮鞭、烙铁、老虎凳……
“陈老板，咱都是中国人，你说了实话，我能给你讲讲情，不打不骂就放出去，不然，你恐怕就得栽到这里了。”
王乾坤满脸狞笑，跟过去完全不同。
陈宝祥摇头：“王先生，我真什么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弄错了？我跟朝鲜人没关系，大老远过来送饭，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这样对我，算什么朋友？”
他死扛到底，王乾坤反而没了主意，匆匆走了出去。
陈宝祥默默地等着，一遍又一遍回忆，带着棉被出去的时候，后面没人跟踪，所以鬼子也抓不到任何把柄。
一直到了天黑，王乾坤才走进来，招呼那些保镖把陈宝祥放下来。
“陈老板，的确是误会，我已经问清楚了，你带走棉被的时候哨兵检查过，抱歉抱歉，真的是误会。”
陈宝祥摇摇头：“王先生，我早说什么都不知道，这里是日本鬼子的地盘，我可不敢惹事生非，审讯室就像阎王殿，我再也不想进来了。”
王乾坤亲自陪着陈宝祥走到院子里，在他手里塞了十几个银元，然后把食盒交给他：“陈老板，一场误会，这些钱带回去喝杯酒压压惊，算我请客，实在是抱歉。”
陈宝祥离开公馆，快步往回走，生怕柳月娥他们担心。
这一次的确是意外，王乾坤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情报，把他抓起来，看来济南城内情况错综复杂，到处都是各方势力的线人，不管做什么事，背后都有人盯着。
回到米饭铺，柳月娥和传文已经等急了，都站在门口。
“当家的，到底怎么回事？我们还以为你路上出了意外，再不回来，我们就到鲁安公馆去要人。”
陈宝祥表面坦然，实际内心也在打哆嗦，如果日本鬼子找到证据，他就回不来了。
回到北屋，他把情况说了一遍，传文感叹：“鬼子果然精明，发现情况不对，立刻把你抓起来询问，幸好没有什么破绽，下一次做事肯定得无比小心。”
陈宝祥松了口气：“没事没事，朝鲜人已经送走了，咱这边没有把柄，日本鬼子想抓也抓不住。你们放心吧，以后还是天天去送饭，任由鲁安公馆的人检查。”
陈宝祥现在面对日本鬼子，就像吃了定心丸，反正他们找不到证据，自己可以坦然地进进出出，那些哨兵想怎么检查就怎么检查，反正也不会藏匿什么东西。
传文提出：“既然这件事告一段落，鲁安公馆那边，干脆找个理由辞了，不再给他们送饭。”
陈宝祥摇头：“那样做反而让人怀疑，反正送饭又不麻烦，继续送下去，从日本鬼子那里赚钱反而是好事。”
一家人坐下吃饭，传文又说了一条消息，地窝子那边的朝鲜工人越来越少，几乎跑光了，看来他们知道流亡公主已经离开济南，那就干脆直接去太行山，跟公主一起打日本鬼子。
朝鲜人非常团结，过去传文还没有感觉出来，如今看看，他们离开金刚山跑到中国来，全都是铁血抗日的精英，谁也不会当孬种，金顺姬公主就是他们的主心骨，公主到哪里，他们就到哪里。
“爹，对比他们，咱中国人真的是一盘散沙，我想到具老板就觉得内心不服气，这种多面间谍，根本不把中国人放在心上，想怎么干就怎么干，竟然厚颜无耻跟日本鬼子合作。难道他不知道，日本鬼子在南京杀了那么多人？”
陈宝祥无语，多面间谍就是如此，只有变成铁石心肠的人，才能在复杂环境之下游刃有余地完成任务，不然，只要心情受到丝毫波动，那一定会露出破绽，被日本鬼子察觉。
陈宝祥感叹，像具老板那样的人，已经超出普通人的想象，还是不要指责他，毕竟谁也不知道他的未来目标是什么？
传文去过刘宅，刘先生的后事已经结束，刘太太和闺女准备离开济南这个伤心地，直接去四川。
看得出，传文也很难受，毕竟他之前跟刘家闺女见过好几次，双方都能看上眼。
“爹，看起来人和人之间就是缘分，缘分不到，见了面也没办法。”
陈宝祥并不仇视具老板，毕竟对方也是为了完成任务，或许将来有一天揭开真相，具老板才是真正的好人。
吃完饭，柳月娥正在收拾碗筷，有人敲响前门，陈宝祥去开门，站在外面的竟然是具老板，他的身后跟着两个伙计。
“陈老板，我从这里经过，觉得好几天没见你，登门打扰，不知方便不方便？”
陈宝祥无奈，只好请对方进来。
“陈老板，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跟日本人合作，也是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有些事总得有人背锅，不然的话日本人那里说不过去。请原谅我过去做的那些事，如果可能，我们还是朋友。”
陈宝祥越发无奈，具老板这些话软中带硬，不管陈宝祥答应不答应，人家都能逍遥自在，在济南城进退自如，跟日本鬼子也能扯上关系，等于是有了一张保护伞，不受风吹日晒雨淋。
“具老板，我只不过是老百姓，跟你这种神通广大的人物，根本扯不上关系，还是放过我吧，千万别像刘先生那样，有一天被你坑害，死在当场。”
具老板笑起来，他的脸上露出疲惫之色：“陈老板，我知道你会指责我，但请你相信，我并没有做错，当今天下，跟日本鬼子合作生意不是坏事，只不过是借鸡生蛋。我想告诉你，这是一盘大棋，不知最后胜负如何，但我们都必须下下去，否则就输了。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我就是想告诉你，我是一个下棋的人，这一局棋我得坚持到最后，不然，很多人就白死了。”
陈宝祥内心愤怒，实在憋不住，大声问：“到底有什么原因非得杀了刘先生？他跟你是好朋友，还向你提供了很多货源，你们一起赚钱，对不对？”
具老板笑起来：“你什么都知道，也看得出来，刘先生为了钱不顾一切，跟你和冯爷还不同，他想逼我乖乖就犯，不是为了两万大洋，而是带你们一起过来，让我交出六万大洋。你想想，怎么可能？他说如果我不交钱，就报告日本鬼子，把所有事情掀出来，我怎么可能容许他这样做？他先逼我，我才出手，这件事怨不得我。”
陈宝祥无法判断这些人的对错，可是他一旦明白，具老板在下一盘大棋，立刻就觉得，现在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很合理，具老板不管怎么做，都是为了维护自身利益。
这样一来，他勾结日本鬼子刺杀刘先生，也是为了自保，这就变得很容易理解。
陈宝祥感叹：“那好吧，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做，具老板，以后呢，会不会向我下手？向冯爷下手？我们真的只是济南的生意人，跟你的计划无关。”
具老板深深地叹了口气：“我特意专门来就是想告诉你，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利害冲突，所以不要担心，以后有了好生意，我还会介绍给你。”
陈宝祥苦笑，他不想跟对方扯上任何关系，毕竟具老板反手为云，复手为雨，比普通老百姓高明几百倍，跟这种人交往，早晚成了他的炮灰。
“陈老板，我来只求你一件事，如果将来有一天世道变了，日本人跑了，老百姓讨论今天的事，你一定要帮我说句好话，就说我跟日本鬼子联手也是迫不得已，我这颗心还是红的，永远属于中国和百姓。”
陈宝祥有些尴尬，他想笑着答应，但脸上实在挤不出笑容，只能苦笑了一声。
他不相信这句话，也不相信具老板心里装着老百姓，只相信具老板为了自己的利益，已经不顾任何江湖廉耻。
“具老板，我人微言轻，说这些话有什么用？但我答应你，如果将来有一天，需要有人证明你的清白，我就告诉他们实情，实情就是我眼睛看到的这一切。”
陈宝祥不想向具老板低头，不管对方是不是真的跟日本鬼子交往密切，他只说自己愿意说的，不管具老板的安排。
“陈老板，我磨破了嘴皮子，你还不知道吗？我是真正热爱国家和百姓的，跟日本鬼子联手也是迫不得已，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这是一局连环套，我们每一个人都被套在里面，有些人注定一进来就要死，躲都躲不开。只有你能活下去，因为你是纯粹的老百姓，心地善良，忠厚义气，整个济南需要你这种人，只有这样济南才是中原大城，让北平和沪上的英雄好汉都愿意到这里来。”
陈宝祥已经不想再听下去，具老板说这些，简直是个笑话，毕竟在具老板眼中，济南的老百姓都是蝼蚁，根本不会决定这座城市的命运，只有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才能指出方向。
具老板站起来准备告辞，传文从后面过来，压低了声音，抱拳拱手：“具老板，刘太太和他闺女感谢你为刘先生操办后事，但你是不是心中有愧？因为就是你让日本鬼子杀了刘先生，现在回过头来你装好人，假如我把实情告诉刘太太，她还会接受你的好处吗？”
具老板摇头：“你不会这样做，因为你是个好人，只想让刘太太母女过上好日子，如果挑拨离间说出真相，那他们下半辈子就完了，对不对？”
这就是传文的软肋，他不希望自己一时冲动毁了刘太太的未来，所以他站出来质问具老板，只不过是一时之快，人家具老板早有防备，这个回答滴水不漏，传文说不出话来。
陈宝祥把具老板送出门，具老板深有感触：“如果让我重新选择，我会当一个老百姓，做最简单的事，挣最简单的钱，吃饱睡好也就足够了。你不知道，自从到了济南，我从来没有安安稳稳睡过一个囫囵觉，整天一闭眼就是鬼子和八方面军。陈老板，我并不奢望青史留名，但刚才告诉你的话，你最好记住，将来后人谈起济南的抗日英雄，不要把我漏下了，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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