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嘴脸
末日降临。
暗红色的肉瘤从地底深处冒出，在地表高高隆起，形成类似山脊线的壮观造物。
连绵不知几公里。
隔着很远，沈然都受到强烈的冲击。脑子里一下子涌出大量念头，如杂草丛生，心脏像是被什么给钳住了。
“呼~”
数息过后，沈然深呼吸。
“那就是脊椎。”沈然心里快速想着，“更确切地来说应该是脊椎暴涨出的臃肿肉块。”
“也属于是‘脊椎’的部位。”
“只要去挖下来一块肉，起码王阳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如此庞大且臃肿的肉山，自己就挖一捧土，问题应该不大吧？
可广袤的天空和大地上，一头又一头奇形怪状的虫子冒出来。
它们的个体极其硕大。
有的是蝌蚪状，但脑袋足有房屋大，灰色表皮，布有极深的皱褶，尾巴又很短；
有的是爬行在大地上，进化出了四肢和钢铁骨质外壳，像是鳄鱼一样；
还有的呈带鱼状，头部有一枚“竖眼”，实则是一枚裸露在外的种子。
这条带鱼生物在空中游动时，那枚“竖眼”有光华闪耀，并且周身带有雷霆之力。
“噼啪”
周遭的虚空不断发出炸响。
最让沈然毛骨悚然的是，其中还有【变异种】。
头部有三枚“竖眼”。
那类虫子也是最危险的，就像是得了狂犬病的疯狗。
沈然赶紧切换到阴境，还没有完全乌黑的长发又化作白发。
“应该是脊椎带出来的又一波虫潮，过去了就会好很多。”
“快，快点把那玩意儿炼掉。我得躲进去...”白发沈然要把世界石扣在金翎炉的底座。
但就在这时，炉内传出“贤者”的声音。
“先前那个人类沈然说我们不同。”
他很诚恳，说，“可我们都是一个妈生的，我们是一样的。天煞，我想请你指导我们进化。”
“......”
沈然正被突如其来的“我们都是一个妈生的”整得无语时，
却突然听见后一句。
砰！
突然，炉盖被打开。
沈然跳进金翎炉中，重新切换到阳境，体内的衰相图再度正向流动。
“贤者”意外地抖了一下。
金翎炉虽然大，但两个人待在里面肯定还是挤。
黑暗封闭的环境中。
沈然瞪着一双眼睛看着“贤者”。
“你刚才为什么不反抗？”
“反抗？”
“贤者”不解。
沈然问，“我都把你关在金翎炉里，马上要开大火，猛炖了。你为什么不反抗？”
“虽然我不想失败。但如果你和我们其实是同类的话，那无论是我吃了你，还是你吃了我，结果都是一样的。”“贤者”回道。
哈？？？
这特喵是宇宙的大反派，天灾虫子？
沈然震惊。
“真的假的？”
沈然忍不住。
“贤者”疑惑，“我为什么要骗你。”
“那你们怎么不干脆你吃他，我吃你，一个个排着队，大鱼吃小鱼，那多省事？”
沈然打心底里不能接受这些天灾虫子拥有人类近乎于幻想的高尚理念。
“贤者”皱眉，道，“你似乎预设了一个答案。”
沈然一愣。
“根据从母体携带出来的记忆，我们所执行的是一个混沌模型，是通过无数样本之间的不同的进化路线，竞争、对抗、淘汰，最终层层筛选，尝试找到一个答案。”
说着，
“贤者”目不转睛地看着沈然，“只有在竞争中失利，那样才说明你的进化方向优于我。”
“然后你就心甘情愿地接受被筛选掉？”沈然道。
“这是模型，是我们所遵守的底层规则。”
“贤者”道。
我去！
天啊！
沈然陷入了极度躁狂的心情。
这不是被世人口诛笔伐的大公司那一套吗？
公司美名其曰是“优化”，实则就是看你老东西爆不出金币了，别浪费资源，赶紧滚蛋。
从公司角度这无可厚非。
但设身处地，哪个人能接受这一套？谁TM能那么“大公无私”啊？
“不对！”
沈然突然反应过来。
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那就是，仅凭经验，就把一个会对话、会安慰你的机器人当成是一个真人看待。
眼前这个“贤者”本质是天灾虫子啊。
它只是消化了贤者的记忆和经验。
它们不是人类。
它们能不能分泌激素都是未知数，可能根本没有感情，是认知之外的存在。
“不过还是有点不甘。”
“贤者”补充，“因为我只出生一百二十多天，你的时间比我多很多，如果进化时间相同，或许...”
“老弟儿你是第一个说我有时间优势的。”
沈然忍不住，打断，“从来都是我拼了老命去追赶别人的时间。”
黑暗封闭的金翎炉里。
“贤者”似乎幽怨地瞥了沈然一眼。
“你说我指导你们，是认真地？”
沈然又立即转移话题。
“根据这个贤者的记忆，智慧生命体喜好撒谎，原因是基于他们追求的是自身在集体中的利益，几乎所有的行为都相当于是在和集体博弈。”
“贤者”说道，“天煞，你受那个人类沈然的影响很重。
我们只有一个共同的目的，那就是找到【答案】，进化成为终极生命。我没有骗你的可能性。”
“......”
这孩子确实耿直。
说真的，自己的三观都产生了动摇。
沈然一直以为天灾代表的就是毁灭，灭绝。
可这些无情屠戮众生的虫子，却拥有一切生命可望不可及的品质和追求。
“也只有这种存在才有资格去探寻永生...”
“或许，
也只有以全宇宙，无数个深蓝世界为实验，才能真的找到【答案】。”沈然心底里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然后他赶紧摇头。
“共生。”
沈然语重心长道，“老弟儿，你听老哥我跟你说，我经历过太多个深蓝世界了......”
“不是就一个失落海吗？”狄罗忽然在脑海中冒出一句。
“你这会儿别插嘴！”
沈然顿时在心中生冷道。
接着他继续对“贤者”说，“你以为就一个脊椎吗？我们可不是一个妈生出来的，我的妈是另一个。”
“很显然，我们的实验还在继续，说明那些深蓝世界的同类全都以失败告终。”
“多少个范本啊，亿亿万，根本数不清，你们天灾种子的实验模型成功率已经无限接近于0。反观深蓝种子所在的主宇宙，一直没有启动，说明我们成功的可能性至少有百分之五十对不对？”
“贤者”看着沈然。
片刻后，
“贤者”道，“可是，明明这个人类沈然之前被你吸食得皮包骨。你还打算烹饪我，你说你掌握有更高级的【进食】方法。”
“...咳。”
沈然有点尴尬地咳了下。
“刚才那是开个玩笑。你看我现在有要吃了你吗？”沈然道。
“我其实是一个素食主义者的啊！”
沈然故作认真。
他双眼熠熠发光地盯着那个不会撒谎、才刚出生一百二十多天的“贤者”宝宝。
心里暗暗为自己不齿。
人类确实不如虫子高级啊......
“那就没有指导的必要了。”
谁料，“贤者”立马道，“我们绝对不可能【共生】。”
沈然心头又落下一个巨石。
这是它们的底层逻辑吗？
天灾种子一定就是要吞噬、进化的。
终究是所有生命将要面对的反派。
“行，先不说这个。”沈然也不会就这一话题继续下去，即时改口，“老弟儿我看你是真的老实，我也不瞒你。”
“这玩意儿——”
铛！
沈然弹了一下铜壁。
“贤者”看得认真。
“是宇宙中最好的煮饭神器！”沈然拍着胸脯道，“以世界石为火源啊，限量版，煮出来的那真叫一个香呐.......”
“煮饭神器？”
“贤者”皱了一下眉毛。
他感觉这个天煞有点过于“人性化”了。
沈然赶紧停止嘴瓢，“哎不要在意那些细节，反正这玩意儿是专门处理种子的。用世界石烘焙过后才好吃。”
“明白了。”
“贤者”点头，“虽然不知道世界石是什么。但是这个炉子对我们的进食有帮助。”
“没错。”
沈然满意道，“你想，他生吃，他他也生吃，全都生吃，全都一样，这怎么能拉开距离？”
“贤者”听得非常认真。
“孩子的发育，吃饭很重要。不光是吃什么，怎么吃也很有讲究。”
沈然道，“既然你碰到我，还愿意叫我一声天煞大哥，那我也不寒碜了你，等下就给你开一次荤。”
“贤者”愈发感到说不出的古怪。
自己什么时候叫他天煞大哥了？
“对了，你说你还没有名字。这不行，总得还是要有个名字。”
沈然又说道，“这样，我给你取一个。”
“你不吃我了？”“贤者”诧异。
“你都说要我指导你了，你都认我当天煞大哥了，我还吃你干什么？”
沈然把手搭在了“贤者”的肩膀上。
“......”
对方好像真的莫名其妙就认定了自己叫他大哥一事。
算了。
只要是对进化有帮助。
“贤者”也好奇这个炉子煮出来的饭...呸，是做出的种子能有多特别。
“有了！就叫你小天吧。”沈然突然像是灵光一闪的样子。
“人类啊，可真是...嘴脸！”
狄罗看得直摇头。
......
正要打开炉盖的时候，
“小天啊，天煞大哥我有点晕，暂时得退一下。我让那个人类出来招待你，有什么你跟他好好说，我随时出来就行了。”
沈然突然抓住对方的胳膊，抓得紧紧地，一副臭不要脸的模样。
那个年仅四个月大的寄生兽，小天看了他一眼。
还没等开口，
沈然的乌发就化作白发，一下子衰老了数十岁。
“...你为什么要用那把刀抵在我的腰上。”
蓦地，小天视线下移。
“啊？”
沈然惊讶。
然后故作震惊地抽回握着破业刀的手，“我去，这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啊我。”
“......”
小天总觉得不对劲。
可是，逻辑似乎又还过得去？
就这样，
炉盖打开，他稀里糊涂地来到了虫潮暴虐的外界。
而沈然紧紧抱着这个“小弟”的身体。
天地昏昏沉沉。
远处是又蔓延出的几条血肉山脉，整个世界就像是妖魔的老巢。
无论是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跑的虫子，全都在第一时间朝沈然投来视线，但因为旁边的小天，又有些犹豫。
小天看了沈然一眼，“你抱我这么紧干什么？”
“有点冷...”沈然强行硬着头皮地解释。
“天煞...”
小天顿了顿，“天煞大哥说让你用这个炉子给我试一下。”
“好说。没毛病。”
沈然又指着远处恐怖且压抑的肉山，故作惊讶，“我去，那里怎么这么大一坨肉！我们去挖点来给你炖，好好补补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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