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盆子由昱登王位(下)
“前所议者”是什么?
就在年初正月间,过了正旦后不久,曹幹和张曼、耿纯等心腹人私下里商论了一件事。
歼灭了景尚、王党部之后,徐、兖诸部义军都各自有了一定新的发展。曹幹打下了东郡,这不必再多说;董次仲请爰曾相助的时候,爰曾就在计划打平原,他现已开始了对平原的攻势,固然是他尚未能将平原郡尽数拿下,但也已经打下了两个县;刘诩那边,也更进一步的加强了对千乘郡的控制;力子都虽然是越来越耽於享乐,彭城这个重镇,他仍是还没有倾力去打,可也进一步的向南发展,新近得了泗水郡内泗水以北的一些地方;刘昱也有新的发展,他把丰县、沛县南边,夹在梁郡与楚国之间的萧县给打下了,——话到此处,不妨多说一句,刘昱下一步的发展打算,他当然是不会与曹幹说,但通过他打下萧县这一举动,曹幹却是大略已有所判料,其下一步要么是向东发展,与力子都争彭城这个重镇,要么是向南发展,图谋沛郡,此且暂亦无须多言,而除了曹幹以外,诸部义军中发展最大的当数樊崇部,樊崇部本就实力最强,歼灭了景尚、王党部后,他做为徐兖义军的盟主,越发是威震徐兖,逄安等亲自领兵北上,已差不多是尽得青州东部的北海、胶东等郡之地。概而言之,必之歼灭景尚、王党部之前,方今之徐、兖的诸部义军都已是更加的壮大,整个的徐、兖之地,现下仅陈留等寥寥数处还没有被义军占据,余下的基本上都已经被诸部义军得取!那么,在这种新的形势下,曹幹认为,徐兖义军内部的组织形式也就应该随之出现新的变化,以适应新的形势。
他提出,形式发展的太快,去年十月份时,樊崇所称的“更始公”的称号已经跟不上形势的发展了。整个徐兖之地差不多都已成盟内诸部义军的地盘,则做为盟主的樊崇,若依然还以“公”为号,显然的就名不符实。他与张曼、耿纯等议到,以为樊崇当更进一步,冠以王号。
张曼赞同他的这个意见,并且提出了另一个樊崇宜当冠以王号的理由,他认为,如果说去年在组盟的时候,樊崇於盟会上拜十一公,是权宜之计,是於盟约初成之际用以团结会盟之诸部义军的必要措施的话,那现在,通过歼灭景尚、王党部,樊崇在徐兖诸部义军中的盟主地位已是较为稳固,诸部盟军组成的这个会盟,也已经是更加牢固,如此,樊崇做为盟主,理当再拔高一下他的身份,以示与其他诸部义军之大率的不同。简言之吧,就是现下到了把草台班子正式化的时候,到了把现尚颇松散的这个盟会变得更加紧密的时候,到了需要更明白无误的明确盟中尊卑的时候了。耿纯也赞同曹幹的此意,并对张曼的话做了个补充,认为樊崇若於此际,改以王为号,不仅可以明确盟中尊卑,而且还能以此,起到更加团结盟中各部之义军的作用。则是说了,为何樊崇称王,会起到更加团结盟中诸部义军的作用?他称了王,地位高出了诸部义军,诸部义军的大率岂不应该是不快才对?不高兴的大率可能会有,但从另一面来说,称了王后,樊崇的威严在盟中肯定也即会因此而变得更大,对诸部义军的控制力亦就因此而会变大,由此,则确是如耿纯所言,能够起到更加团结盟主诸部义军之效用矣。
唯是曹幹之此议,张曼、耿纯等虽都赞同,毕竟进言请樊崇称王是件大事,诸部义军大率的反应需要考虑,所以曹幹在与张曼、耿纯等商论过后,只是在平时写给樊崇的书信中,略有提及此议,但直到现在,还都没有公开的、正式的向樊崇提出这个建议。而下,王莽新一轮来讨徐、兖的兵马即将出发,从时机上来讲,却是到了可以公开、正式的向樊崇提出此建议之时了!——为何这么说?当无外敌时,贸然若建议樊崇称王,诸部大率中必然会有异议之声,可现在与景尚、王党领兵来讨的情况相同,外部又出现了敌人,则趁此机,以为更便於应敌为由,进上此言,诸部大率中的异议可能就会变少,可能他们的抵触就不会那么大了。
听了耿纯的建议,曹幹先是未有就此说话,而是就即将再来徐兖进讨的这支王莽部队,细细的询问耿纯,问他说道:“伯山,莽贼所重整之此欲再犯徐兖的兵马,你友人信中可有言,计有多少?主将何人?”耿纯答道:“明公,纯友人书信中,对此俱有言及。将已选定两人,主将王匡,副将廉丹;兵马总计至少十万!”
曹幹对王莽朝廷的官员知道的不很多,但王匡、廉丹两人,他是知道的,非但他知道,张曼等也都知道,甚至曹幹部中的不少义军将士也都知此二人之名。无它缘故,这都是因为王匡、廉丹委实是莽新朝中的一等大员,显贵高官。先说这个王匡,系王舜之子,王莽之侄,早在王莽篡汉肇新之前,就被拜为了同心侯,莽新建立后,初为太师将军,现继其父早前之位,亦高居太师之位。莽新朝中最高级别的显贵分是四辅、三公、四将,其中四辅是上公,即位在三公上,而又四辅之中,排在第一位的便是太师。也就是说,太师这个职位,在莽新朝中,端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群臣之首也。再说廉丹,廉丹在莽新朝中的地位也很高,他曾经出任过宁始将军等职,现为四将之一的更始将军。却是上次前来讨伐徐兖义军的太师羲仲景尚、更始将军护军王党,系正是王匡、廉丹之属吏也!景尚、王党落败身死,这一回於是换上了王匡、廉丹为将!这诚然是打了小的,来的老的!闲话无须多言,王匡、廉丹两人之来历、现任官,曹幹等既然知晓,则王莽这一次对讨伐徐兖义军的重视程度,就显而易见了!上次王莽可能还不大重视,只以太师、更始将军的属吏为将,结果吃了个大亏,这次就改以任命了四辅之首的太师、四将之一的更始将军为主、副将,可以说一改前态。却又既是太师、更始将军这样的高官显贵为将,那这一回来讨徐兖义军的莽兵兵数,自也毋庸多说,肯定众多,耿纯友人书信中说的“不下十万”,估计之,不会有假,说不定,还会比十万更多!
曹幹神色严肃,想了很长一会儿,说道:“前虽歼灭了景尚、王党部,然景、王部才两万余众,今如王匡、廉丹统十万众来犯,不可小觑!且则王匡太师,廉丹宿将,更需谨慎。”摸着短髭,沉吟片刻,说道,“‘夫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徐、兖之盟,即抗莽贼此将新来进犯之兵的器,值於此际,不仅是内部接下来的发展所需,为抗此敌,也的确是需要樊公能有一个更加尊崇的称号,以能更好的调动各部。张公、伯山,料之诸部大率中,当是会颇有不欲樊公称王者,这件事要想确定下来,不为易也,或会耗费一段时日。我意事不宜迟,不如今日就去书樊公,正式提出建议他尊号为王的意见!”曹幹所虑甚是,樊崇称王这件事确是可能不会那么容易办成,是得及早入手,张曼、耿纯皆无异议。
遂於即日,张朗起草了给樊崇的书信,曹幹览毕,稍加修改,便遣吏急送莒县,面呈樊崇。
去年十月会盟之时,实是被迫的拜了十一个公,歼灭了景尚、王党部后,樊崇而下已是威名更盛,且则新近还又得了青州东部的北海等郡,就樊崇来说的话,他对自己称王自然是毫不反对,相当期待。事实上,不仅是曹幹向樊崇提出过称王的建议,樊崇内部也早已有人向他提出过此议,如逄安、徐宣等,都向他提出过这个建议。但是一则,如上文所述,虑及诸部大率可能会有的反对,再则,也是因为称王这个事儿,不好由内部的人公开的建议,最好是由外人建议,故是直接现今,樊崇虽是已有此意,但尚未正式的自称王号。接到曹幹的来书,樊崇看罢,顿时欢喜,然因曹幹来书中还说了“王匡、廉丹为将,莽贼征调十万兵,将再来犯徐兖”此事,他欢喜之间,不免亦有忧心浮起,於是在召来徐宣、逄安等后,他喜忧参半地把曹幹之此来书,示与他们看,说道:“莽贼将再大遣兵马,来攻我等,而曹公进议,我不妨可趁於此,称以王号。公等以为何如?”徐宣、逄安等看完了曹幹的来书,议论了会儿,俱皆言道:“我等愚见,曹公之议甚当。明公为徐兖诸部义军之盟主,却与诸部大率一样俱是‘公’号,尊卑不别,上下难分,早就应该由公而称王号矣!”樊崇说道:“力子都、爰曾等各拥雄兵,我若称王,他们或会不愿,怎么才能把这个问题解决?”徐宣说道:“可借王匡、廉丹将引十万兵至之势迫之,同时,再以情理说之。双管齐下,必可成矣。”
乃按徐宣之此策,樊崇首先向各部大率公布了曹幹的来书,继而分别探查他们对自己称王的态度。
山阳郡,昌邑县。刘昱见罢樊崇使者,知了这使者来意,当时没说什么,待这使者下去后,他拍案怒道:“昨称更始公,今欲称王,则明日何称?”言外之意,樊崇再底下来恐怕就要称帝了。陈直、刘宣、刘英、孙卢等都在堂上。陈直抚须说道:“诚如郎君所忧!称公倒也罢了,这王,却是万万不可任由樊公称之。”刘英站起身来,大声地说道:“方今天下思汉,谶纬言之,汉将中兴,是天命仍在汉也!便是称王,也轮不到他樊崇来称,宜该郎君称才是!”这句话说到了刘昱的心窝里,他故作迟疑,问陈直、刘宣等说道:“姑丈、贤兄,是何意也?”刘昱之心,诸人焉会不知,可实事求是的说,依现在的刘昱的实力,他还没有到能够称王的时候。因乃陈直犹豫了一下,回答说道:“天命当然仍是在汉。但於今徐兖,拥众如郎君者虽不多,亦颇有之,则若郎君称王,必致怒於樊公不提,如果其余诸部大率也都有样学样,俱皆称王,那么我徐兖现此之盟,必然破裂,当此莽贼将大举兵再来进击之际,颇不利也。”刘昱知陈直说的对,却难免不快,他抚摸了下胡须,说道:“如此,以姑丈之见,对樊公欲称王之此意,我该何以回复为是?难不成,便同意了他?”陈直说道:“郎君,我刚已说过,这王,是不能任由樊公称之的。”刘昱问道:“我现又不能称,又不能任由他称,那这件事该怎么处置?”陈直寻思多时,说道:“若是只凭我一部,固是不足以止樊公称王,可若是再加上力子都、爰曾、刘诩诸部,一起合力,必即可阻他称王矣。”刘昱问道:“力子都等是怎么想的,你我并不知道,如果他们不反对樊公称王呢?”陈直说道:“樊公一旦称王,跃然高尊於诸部大率之上矣。以常理度之,力子都等率应当是不会愿意他称王的!郎君,不妨便照设四方率时之故技,分遣能言之士,至力子都等处,分别说之。待取得了他们的支持后,一同上书樊崇,阻他称王!”刘昱问刘宣的意见,说道:“贤兄以为我姑丈此策怎样?”刘宣抚须说道:“陈公此策,用之得行,自是可阻樊公称王。然这却只是暂时之阻。富贵名利,谁不想得?樊公既然已有称王之意,那他这个念头就不会轻易打消。阻得了他这一次,下一次呢?故我之愚见,陈公此策,不算是应对之上策。”刘昱问道:“贤兄,那什么才是上策?”刘宣说道:“贤弟称王,才是第一上策。不过陈公方才所言,确乎在理,而今尚不到贤弟称王之时。那么退而求其次,愚兄之愚见,就在阻樊公称王之同时,何不再推出一人,尊其为王?”刘昱问道:“推出何人?”刘宣说道:“此人之贵贱不重要,甚至说,就现在的身份言之,越低贱越好,重要的是,这个人的出身得有一个前提,即须得是诸刘子弟。”刘昱楞了下,旋即醒悟,大喜说道:“贤兄此策,真上策也!”
为什么“真上策”?
好在两个地方,第一,“这个人的出身,须得是诸刘子弟”,亦即须当是前汉的宗室子弟,这条就保证了最起码在名义上,“中兴汉室”自此便即能够成为徐兖诸部义军的政治目的;第二,“这个人现在的身份越低贱越好”,这一条则又保证了这个人在将来不会成为刘昱的对手。这两条综合到一块儿说,也就是刘宣属意的这个“推出来代替樊崇称王”的人选,实即是暂时推出来的一个刘昱的代替品。如果能够按照刘宣的这个意思,这个事儿真的办成了,真的徐兖诸部义军最终竟是推出了一个这么姓刘的、而下的身份又卑贱的人当了他们的王,则就可以预料得到,等刘昱的实力更加强大之后,顺理成章的他就能取代此人,成为新的王!
刘宣之此策,不但可以根除掉樊崇欲求称王的这个大患,且还处处为刘昱着想,对刘昱有利,则在刘昱眼中,又怎会不是“真上策”?
只是,话说回来,盘算得很好,但诸部大率们会肯接受刘宣的此策么?刘英提出了此疑。刘宣回答说道:“我以为,诸部大率一定是会都肯接受的。”刘英问道:“贤兄为何这么有把握?”刘宣说道:“贤弟,我且试问你,现有两个称王的人选,一个是有实力的樊公,一个是没实力的诸刘子弟,你会肯愿意举他们中的哪一个为王?”刘英不假思索,说道:“自是后者。”刘宣笑道:“这不就是了么?如果非得有一人称王,没有实力的人选,当然是比有实力的人选更容易被人接受。”刘英连连点头,说道:“对、对!贤兄说的是!”刘宣笑道:“除此以外,诸位大率一定会肯接受,还有另一个缘故。便是,尊了此诸刘子弟为王以后,樊公就不再是盟主矣,他就将会与诸位大率相同,都只是盟中一部之率了。这样,如力子都等自视甚高之诸辈者,他们又焉会不肯?”刘英佩服至极,连声说道:“贤兄之谋,愚弟叹服!”陈直也赞佩刘宣的此谋。刘昱也没再和刘小虎商议,遂便当场决定,就采纳刘宣之议,这么办!决定过后,他拾起樊崇来书,——主要是转述的曹幹给樊崇的那封去书的内容,又看一遍,将之掷到堂间的地上,冷笑说道:“设若无我,焉有曹幹之今日?忘恩负义之徒者,幹也!”
一如刘宣所料,力子都、爰曾、刘诩等果是对刘宣之此议尽皆赞同。
派出去的使者陆续回来,知道了力子都等的态度以后,刘昱当即叫来樊崇的使者,给了这使者有关樊崇称王的自己的答复,直言反对。接着,在这个使者还去莒县后,刘昱上书樊崇,正式提出了“天下思刘,宜当择一诸刘子弟贤者为王”的意见。力子都、爰曾、刘诩等的回书纷纷到至莒县,却是令樊崇惊讶,居然他们都提出了和刘昱所提出之议相同的意见!任谁也能猜出,这必然又是刘昱在私下串联的结果了!樊崇怒与徐宣等说道:“山阳公自诩前汉宗室,素对我不敬,前勾连诸率,迫我设四方率;今复又串联,议当举刘氏者为王!”逄安攘臂叱咤,说道:“举事者,我辈也!徐兖之所得,赖我辈血战也!与刘氏何干?刘昱胆敢为其私利,违逆盟主,我愿领兵南攻山阳,为公擒获他来,是生是死,任公发落!”徐宣急忙劝言,说道:“不可!”与樊崇说道,“明公,不论举刘氏为王这件事,是不是刘昱串联的,问题是现在力子都诸辈众口一词,皆是此议。这要是往常倒也罢了,於今王匡、廉丹将统十万兵来,强敌在即,眼前却是众意不可违。在下愚见,不如且暂屈心意,姑先接受了刘昱、力子都等之此议。”逄安怒道:“举一个无功无力的刘氏子为王?何以服众!”徐宣说道:“正是不能服众,是以我才说,不如暂屈心意。”樊崇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说道:“骄耭,你的意思是先举一刘姓子弟为王,然后等眼前的风头过去,再把他废掉?”徐宣答道:“明公,我正是此意。先顺从众意,举一刘姓为王,待击破王匡、廉丹,再做它议。明公,若是能再将王匡、廉丹击败,明公在徐兖的威望就是无人可及,到那时候,明公再议称王,谁敢再阻?”此话十分有理。樊崇微微点头,遂说道:“也好,骄耭,就按你之此意!”摸着胡须,斟酌了下,说道,“可若要是举刘氏子弟为王,骄耭,你以为当举哪个刘氏子弟为宜?”徐宣说道:“刘昱、刘诩,自是不可。我之愚见,明公可便在我部军中,择一刘姓子弟即可。”逄安却有狐疑,说道:“从咱们部中择一刘姓子弟的话,若是刘昱等不同意怎么办?”徐宣说道:“樊公现毕竟仍是盟主,称王之此议,已经让了一步,同意了举刘姓子弟为王,那这个刘姓子弟该从谁的部中选,自该当是由樊公做主矣,料刘昱、力子都等必不会再做反对。”
和徐宣的预料一模一样,力子都等的确是对这个刘姓子弟便从樊崇部中选,并无意见。
樊崇部中的前汉宗室之后,为数甚多,刨除掉血缘关系太远的,也还有七八十人。徐宣主持着,把这七八十人聚到一起,又做进一步的筛选,末了选出了四人,一人是前西安侯刘孝,余者三人是兄弟三个,与前汉帝室的关系最近,——却这兄弟三人,正即是前次会盟,当刘昱麾军到莒县城外时,在远处放牛的刘盆子与他的两个兄长。共计四人,该举谁人?徐宣出了个主意,咱们也别选了,不如全看天意,抽札吧。樊崇等同意了。於是传书各部大率,请各部大率都派使者前来旁观。俟诸部大率使之悉至,备下了四个札,三个空札,一个札上写了个“王”字,放置在竹盒里,请刘孝和刘盆子兄弟三个去抽。依照年龄大小,刘盆子排在了最后。却前三人,所抽出之札,尽是空札,到刘盆子,札上赫然一王字。一直在密切关注着刘盆子等四人抽札的徐宣,直到这时才放下了心,神色转为轻松。
樊崇等拥刘盆子坐上预先备下的王位,齐齐拜倒,口呼“大王”,向他行礼。刘盆子在被带来抽札之前,正在牧牛,衣服没换,仪表更没收拾,披头散发,光着脚,穿着身破衣服,望着拜倒在他座前的众人,不很热的天气,出了满头大汗,紧张的惊慌失措,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以至快要哭将出来!却此一十五岁之少年,在樊崇等虎狼士中的环拜下,直如一小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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