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不如合力俱攻(七)
刘英奉令,在蕃县城外相迎。
在刘英的引领下,曹幹进入城中,来到县寺,陈直已在堂上等候。
陈直亲到堂门口,接住曹幹,请他登堂。
见礼罢了,於堂中坐定。
陈直抚须笑道:“曹君,前天才给你传书,请你来蕃县议事,今日你就到了,何其速也!”
曹幹谦恭地说道:“将军召令,我岂敢怠慢?接令当日,我即启程,昼夜兼行,未敢耽搁。”
陈直关心地问道:“昼夜兼行?曹君,昨晚你没休息么?”
曹幹笑道:“回陈公的话,昼夜兼行,也不影响休息。”
陈直醒悟,亦笑道:“倒也是啊!从前年至今,咱们起事已经一年多了!行军、征战,不知经过多少了,骑於马上,边行边睡的功夫,咱现如今已是人人皆有!”顿了下,又说道,“不过马上虽也能休息,到底是睡不好。曹君,你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
刘昱、刘小虎都没在堂上,曹幹问道:“将军和大家不知何时会来?”
“刘郎和小虎已经知道了你到来的消息,他俩很快就会过来。”
曹幹笑道:“既是如此,我就不休息了。等听完刘将军和大家的命令,我再稍作休息不迟。”
“也好,也好。曹君,你向来都是以军务为重,这点,我是很佩服你的!”陈直抚摸着胡须,沉吟了下,依旧是关心的语气,说道,“曹君,我前阵子听说了件事,不知可有?”
“敢问陈公,是什么事?”
陈直说道:“我听说,你对你新招募来的亢父新兵,自称‘兄弟’,可有此事?”
“哦,这个事儿啊!回陈公的话,是有。为了用兵山阳,我前时在亢父招募了一批新兵,在给这这批新兵举办的欢迎大会上,我的确是以‘兄弟便是曹幹’自称。”
陈直说道:“曹君啊,我知你平易近人,从来不倨傲临下,但是有句话,我却不能不劝你。”
“请陈公训示。”
陈直摆了摆手,笑道:“称不上训示。曹君,算是我的一个小小建议吧。我想建议你的就是,如今你的身份非比往日,你已乃是刘郎帐下的一部校尉,深得刘郎的器重,即使是在刘郎帐下的诸多校尉中,能如你这样得刘郎看重的,亦是罕有。平易近人,与兵士同甘共苦,以得军心,固然是好,可在该自重身份的时候,以我愚见,亦还是该自重一下的为好!将军者,一军之将也,不能仅以平易治军,威重也还是得有。只有这样,才能得到部曲的敬畏,才能把一部部曲治好啊!不闻兵法言乎?使卒畏我,胜过畏敌,方可百战百胜!是以,曹君,我以为,‘兄弟’云云等的自称,你以往啊,是不是最好就不要再在你的部曲们面前言之矣?”
有道是“夏虫不可语冰”。
限於时代的局限,陈直压根想象不到后世的那支英雄部队是个什么样子,曹幹自知,纵是与他解释,定然也是多余,於是干脆也就不做解释,笑应说道:“是,陈公教诲,我谨记在心。”
陈直摸着胡须,点了点头,目光转向了随同曹幹一起登堂,现坐在曹幹下首的两人,问曹幹,说道:“曹君,这两位是?”
曹幹说道:“尚未来得及向陈公介绍。这两位都是我在任城得的贤士。这位名叫张朗,——前阵子,将军不是令陈君遣吏,往谒城头子路等各部大率么?我当时也派了几人,随从一同往谒。这位张君,便是我派的几人之一。这一位,名叫邓充,此回亢父募兵,多赖他之力也。”
“原来足下便是张朗!”陈直欠身,向张朗示了下意,笑道,“久闻足下大名!曹君,我闻之,他的两位兄长俱任城之名士,其长兄曾出仕郡府,而现下,都在你的帐下效力?”
这消息,不用说,陈直自是从陈获处得悉的。
曹幹说道:“不错。张朗的两位兄长,各有实才,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我本来是想着带他们一起来蕃县拜见刘将军,只是他俩现在各有主事,脱不开身,因未带他二人同来。”
“好,好。张君,你的两位兄长我虽然还没有见过,但今天见到了你,我就已经能够猜出,君已此等矫然不群,君之二兄必亦出众之才!……曹君,你来日有机会,可一定要把张君的两位兄长,带来与刘郎见上一见。张君,刘郎最是爱贤重才,等会儿刘郎到至,见到你后,肯定会十分高兴!将来若能再见到你的两位兄长,只怕刘郎会愈加高兴矣!”
张朗刚在曹幹介绍他时,已起身向陈直行过礼了,这时又行了一礼,说道:“在下斗筲之才,陈公赞誉,不敢当也!”
陈直笑道:“张君,你请坐,请坐,不要这般拘谨。”看向被曹幹介绍是“邓充”的这一位,说道,“邓君之名,我亦有闻。今得与君相见,我甚快慰!”
邓充刚也已经向陈直行过礼,这会儿亦又行一礼,说道:“在下乡野粗夫,蒙曹郎不弃,授以任用,时常惶恐,唯恐有负曹郎信用。贱名何足污陈公清听!”
张朗无须多说,却这邓充,如他自己所述,“乡野粗夫”,他的出身确实不高,他家比不上张朗家,其家在任城当地,只是个中产之家。他今年二十出头的年纪,因为年纪又轻,故在任城,其实也没啥很大的名声。不过,若论才干的话,他还是颇有才干的,亦是因此,在前不久他投了曹幹以后,曹幹随即便给以他了重用。现下他在曹幹部中的任职是“帐下掾”。
陈直笑道:“邓君,你这点和曹校尉有相像之处!”
邓充不明其意,问道:“敢问陈公,指的是哪一点?”
“谦虚啊!曹校尉就很谦虚。刘郎帐下的诸多校尉中,如果只比战功的话,没人能与曹校尉相比,可是曹校尉在刘郎帐下,素来都是谦虚恭谨,反正我是从没见过他自吹自擂的时候!邓君,你也很谦虚。你谦虚的这一点,与曹校尉很是相似啊!真可谓有其主,必有其臣乎?”
说着,陈直抚摸着胡须,笑了起来。
曹幹、邓充、张朗等陪着他,也笑了两声。
陈直请邓充也坐回席上,端起玉碗,喝了口水,问曹幹说道:“曹君,你适言之,邓君在你此次的亢父募兵上,立下了功劳。曹君,我闻之,你这回在亢父共是募到了一千四百余新兵?”
这个陈获,还真是事无巨细,所有他在任城知道的事情,都禀报给了刘昱。曹幹这次在亢父募到的新兵数目,他乃至在禀报中精确到了百位、十位。
曹幹点了点头,回答说道:“回陈公的话,这回募兵的时间比较紧张,所以没有能够募到太多的新兵。与刘将军近时在驺、蕃、薛三县所募到的新兵数额,不能相比,大为不如。”
刘昱最近没闲着,撤到蕃县以后,这差不多一个来月的时间中,他主要在做三件事。
一件是搜刮粮秣;一件是扩大了薛县铁官的规模,大造军械;一件便是募兵。
募兵这块儿,是由陈直亲自主持负责。
从开始募到现在,已经连续募了快一个月了,在刘昱的经常过问和陈直的严厉督办下,以近同“涸泽而渔”的方式,取得了可观的募兵成果,三个县加在一起,现已合计募得四五千兵。
不但把刘昱部在鲁县这一场败仗中损失的部曲,完全的都给补上了,而且比之鲁县这场败仗前,刘昱部部曲的总人数还得到了一定的扩充。
把驺县、薛县的驻兵算到一块儿,刘昱而今在鲁南三县所有之总兵力,已是达到了万余之众。
——却是说了,三个县,总计募到了四五千兵,那么若是把这四五千兵,平分到各县头上的话,也就等於是说每个县各募到了千余,不到两千的新兵,这岂不是与曹幹在亢父募到的新兵数额相近么?是不是也并不多?怎能称是“涸泽而渔”?
表面上看是这样,其实不然。
有非常重要一点的,须当知晓。
此点就是刘昱这一次在驺、蕃、薛三县的募兵,不是他在这三县的第一次募兵。他之前,已在这三县募过兵了。他这一回,是又一次的再在这三县募兵。试想一下,一个县的民口、丁壮是有限的,总共就那么多,没多久之前,才刚大举的募过一次,转眼过去,就又来大举招募。此非“涸泽而渔”,又什么才是“涸泽而渔”?
如实的说,驺、蕃、薛三县的贫民百姓,亦即刘昱先后在此三县这两次“募兵”的主要“征募”对象,现以今,对刘昱便不说是“民怨沸腾”,亦已是“怨言者众”!
不过,一方面,本来就不重视贫民,重视的是豪强、士绅,另一方面,刚吃过一场大败仗,目前又急需要一场大的胜利,以重整旗鼓的刘昱,对这些怨言,当然是并不在意。
陈直做过县吏,起事之前,他不少接触民间、基层,却知道像贫民、穷人这样的百姓,虽然不值得过多的重视,可也不能太过轻视,因而对三县民间现下的情形,倒是有点忧虑。
他听了曹幹的话,说道:“曹君,自采纳了你用兵山阳的建议以后,刘郎对此是极为重视。私下里,刘郎不止一次的与我说过,这次用兵山阳,只许成功,不许失败!陈获打探得来的山阳郡的军、政情报,给你看过了吧?山阳郡兵马众多,只驻在昌邑的郡兵,就有三千之众,实不容小觑!要想取得山阳此战的胜利,咱们的部曲,就必须要足够的多才行!刘郎这回在三县募兵,搞得声势是大了一点,然而此亦无可奈何之事!……曹君,你募兵过后,现共部曲多少?除掉留驻任城、亢父的部曲,此次用兵山阳,你能出兵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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