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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耿纯下马麾军行(中)


  耿艾看去,说话之人年有三十余,仪表堂堂,穿着武官的袍服,戴着大冠,乃是定陶郡的都尉刘孔。今次议事和上次议事不同,上次耿艾召吏议事的时候,还不能确定曹幹备战的意图,因此他只召了他的郡府的吏员商议,这一回,曹幹部的先锋已至乘氏,故刘孔也被他请了来。

  闻得刘孔出言,耿艾问他说道:“刘公,为何不可?”

  “明公,巨野大尹娄政的前车之辙未远,我等岂能不鉴之乎?”

  耿艾问道:“刘公此话何意?”

  “昌邑为何失守?其中固有刘宣卖主投贼之原因,然同时亦是因娄政几次三番的遣兵出援之故啊!若非是娄政一再的遣兵出援,从而致使了昌邑的防御空虚,曹贼又哪里来的机会,居然能以其数千之众,而袭昌邑得手?明公,昌邑为何失陷的这个教训,你我不可不鉴之呀!”

  阮原瞪大了眼,说道:“刘公,你这话不对吧?”

  刘孔问他说道:“何处不对?”

  阮原说道:“刘公,昌邑最终的失陷,的确是与巨野大尹娄公几次三番的遣兵出援,从而导致了昌邑城城防空虚有关,可咱们也不能因此,就坐视曹贼部围攻乘氏而不往援吧?孤城无援,士气必低,军心必散,焉得久守?郡中若不往援,乘氏早晚必失!乘氏失后,曹贼部便可长驱直入,肆虐於我郡中矣!到至那时,敢问刘公,怎么办才好?刘公此议,好有一比。”

  刘孔问道:“何比?”

  阮原说道:“买椟还珠,得不偿失也!”

  吃了阮原的讽刺,刘孔却也不气,他抚须说道:“我熟读兵书十余年矣,孤城无援,势难久守之理,我焉不知?乘氏一旦失陷,曹贼部就将畅通无阻,可直入我郡腹地,肆虐诸县,此害我又岂会不知?我所以建议不援乘氏者,只是建议暂时不要援助,并不是一直都不援助。”

  耿艾问道:“刘公,‘暂时不援,非是一直不援’,这话是何意思?请公仔细说来。”

  刘孔说道:“明公,我先对我方才所说到的‘昌邑为何失陷的这个教训,你我须当鉴之’此话,做个补充吧。我看阮掾他好像是并没有从‘昌邑失陷’这件事中,汲取到真正的教训。”

  耿艾答道:“刘公请说。”

  刘孔先是环顾了堂中诸吏一番,重点把视线在阮原的身上顿了一顿,然后这才接着说,说道:“明公、诸君,‘昌邑视线’这件事,带给咱们的最大教训是什么?最大的教训不是‘不该出援’,而是‘不该在没有必胜的把握前,就匆忙的一再遣兵出援’!明公、诸君啊,昌邑之所以失陷、娄政之所以身死,归根结底,就正是因为娄政在没有必胜的把握之情形下,盲目的一再派兵出援,由此,不但无助於前线的战事,该丢的县城一样还是丢;且还把昌邑县城的城防搞得空虚了!最后的结果怎样?已经都摆在咱们的面前了。昌邑城也丢了,娄政也被刘宣弑杀了。巨野全郡如今皆为贼域矣!明公、诸君,我所言之‘教训’,即此教训是也!”

  这话一说出来,满堂诸吏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观他们神色,俱是对刘孔的这番话表示赞同。

  就连阮原,亦是张口结舌,无言再对,只能承认刘孔说的不错。

  耿艾亦以为然,连连点头,说道:“刘孔所言甚是。昌邑失陷带给我等的最大教训确乎即此!”

  刘孔抚须问道:“明公、诸君,都赞同我的这番话么?”

  耿艾代表堂上诸吏,说道:“刘公,都赞同。”

  刘孔说道:“都赞同的话,那我现在就可以回答明公适才所问我的问题了。‘暂时不援,非是一直不援’是何意思?明公,诸君,曹贼部近来连克巨野诸县,就连昌邑也被其打下了,可以料见,其部士气於下必是正锐!并且,他更是刚在戚亭等县,新近裹挟、强征到了六千的兵马,此是其众现亦正盛。彼之士气既然正锐、其众既然正盛,则我敢请问明公、诸君,若於此时,咱们却依了阮掾之议,竟遣兵马三千,往援乘氏,结果会是何如?”

  耿艾想象了下,蹙眉说道:“军报言之,曹贼部众至万余,如刘公所言,其士气现又正锐,只怕是我之援军非其敌手。”

  “然也!明公、诸君,莫说是如阮掾所请之‘三千兵马’了,即便是咱们倾巢而出,把咱们定陶县现有之五千余郡兵、县兵悉数遣出,往援乘氏,值此曹贼部士气正锐、贼众正盛之关头,咱们也十之八九,不会是他的对手!这样一来的话,巨野大尹娄政的覆辙,我等不就重蹈之矣?是乘氏未得救下,我县城防已空!故而,阮掾自请兵马三千,现即往援乘氏此议,断然不可用之!阮掾此议,在我看来,不是为救乘氏,而是自投狼口,实是正合了曹贼的心意!因此,明公、诸君,我认为暂时来讲,我等不宜再遣援兵,往援乘氏。”

  阮原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他瞪着刘孔,说道:“刘公,那你说,何时往援为是?”

  “郡府已遣张黑引兵千人往援乘氏。乘氏本已有县兵两千,加上张黑所率之此千人,是守卒而今已计三千。以此三千之卒,守一乘氏县城,短日内,曹贼部士气再锐、其众再盛,也肯定是能守得住的!那么,以我之见,明公、诸君,我等不妨就先观望一下乘氏的攻守战况。且等乘氏守上一段时间,挫了曹贼部的锐气之后,我等再遣精锐,往援乘氏不迟!”

  主簿鲍秉拍手笑道:“刘公此策大善!曹贼部的士气现在再锐、其众现在再多,到底是贼,贼也者,以利合聚耳,咱们便先让他们攻一阵乘氏县城,久攻不下之余,曹贼部的士气料之定然就会衰落,其众不见得利,料之亦定然便会起散还之心。鄙谚云之,‘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待到那时,明公、刘公再择我兵之精锐,径往击之,怎会不胜?刘公此策妙哉!”

  说着,他小拇指翘起,抚摸着胡须,挑眉去瞅对面坐着的阮原。

  阮原哼了声,不屑瞧他小人得志的嘴脸,偏开了头。

  他偏开了头,鲍秉乘胜追击,却不放过他,故意问他,说道:“阮君,刘公此策,你意如何?”

  阮原必须承认,刘孔的这个应对曹贼部来犯的计策,比他着急忙慌地现就想要带兵去与曹贼部决战的对策,确是高明了些,他虽粗豪,是对就对、是错就错,他肯承认,便勉强答道:“刘公此策,的确高明。”

  耿艾思之良久,做出了决定,说道:“便按刘公之意,暂且不援乘氏。”令鲍秉,“你即刻为我书公文一道,将我暂不援乘氏的缘故,告与冯宰、沈尉知晓。令他两人与张黑合力,务要将乘氏县城先守上一段时间,候曹贼部锐气受挫后,我会再尽出精锐,往援乘氏!”又令戚衡,“主簿把公文写好之后,你立刻择得力吏员,飞送乘氏。”又令阮原,“暂时虽是不援乘氏,但乘氏咱们早晚要救,兵马操练这块儿,你不可懈怠,一等时机到来,就出兵乘氏!”

  鲍秉、戚衡、阮原俱皆恭声应诺。

  耿艾与刘孔说道:“刘公,贵府所辖之郡兵,望刘公也千万不要懈怠了操练。”

  “府君放心,我一定勤操不辍,专等进兵的时机到来!”

  耿艾说道:“此战我郡如能获胜,刘公,我定会在上书朝廷的捷报中,详述公的建策之功!”

  ……

  刘孔的应敌对策,诚然是个不错的好对策,可就是一则,苦了乘氏县宰冯达,也不知冯达在接到了耿艾的公文后,会不会更加的愁眉苦脸?二则,是使曹幹与张曼议定的“围城打援”此策,还没有与他帐下的诸将分说,就已是无疾而终,不得行之。

  冯达有没有更加的愁眉苦脸,是他的事儿,不必多说,却只说曹幹军中。

  於万仓、潘章两曲到乘氏后的第二天中午,曹幹率领主力也到了乘氏城外。

  观望过城上守卒、城南张黑营的情况,曹幹召集诸将,下达了佯攻县城的命令。连攻两日,派去定陶县方向的斥候不断回报,却是一直不见定陶县再有援兵遣出,曹幹隐约已觉不对。

  乃於这日,他与张曼又做计议。

  曹幹摸着短髭,说道:“张公,不太对头啊。咱到乘氏已经两天,攻了两天城了,定陶那厢却是至今无有反应,其城外的西营、南营中,斥候报称,每日只闻操练之声,分毫不见有出营来援乘氏的动静。莫非这耿艾、刘孔,他俩压根就没打算来援乘氏?”

  “郎君,我也在琢磨这个问题。按理来说,郎君率部出爰戚后,路上行的不快,我军来攻定陶的消息,定陶郡府当是早知,那么它援救乘氏的援兵,现应是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才对。——张黑不就已引援千人,早於咱主力到前,便到了乘氏么?纵然是仓促之间,主力援兵不能立即备好,可兵马调动、民夫征集、粮秣准备等等各项事宜,总该也是已在着手才对,却定陶县之内外,西营、南营的郡兵和县兵现是纹丝不动,并据斥候报言,也不闻郡府有征集民夫、调运粮秣。种种般般,我亦狐疑,难不成是耿艾、刘孔,实是无有以郡兵主力来援乘氏之意?难道他俩竟是认为,只靠张黑千人,就能相助乘氏,守住乘氏县城?”

  曹幹说道:“如果真是这样,张公,可就有点麻烦了。”

  “是啊,若真是如此,郎君‘围城打援’此策就将不得用之,而郎君此策若不能用,此攻定陶之役,恐就将会陷入攻坚苦战。”

  如果不能通过“打援”,打掉定陶郡的主力部队,那攻定陶此战,就将会从“野战聚歼敌人主力以克胜”变成一场一场的“攻坚战”。就算是因定陶郡府没派主力援兵来支援的缘故,把乘氏县打下来了,接下来呢?定陶郡还有八个县,一个县、一个县的打过去,这得需耗多少时间不说,会损耗多少的部曲?要知,攻城战,是最难打的仗,敌人居高临下,有城为凭,相比野战,更为损耗部曲兵力。更而且,定陶县现有驻兵五六千,那更将会是一场艰苦战斗!

  曹幹摸着短髭,起身下到帐中踱步,一边踱步,一边说道:“攻坚一耗时间,二来战损比太大,部曲的伤亡也会重,这是最笨的取定陶的法子,不到万不得已,咱们不能用。”

  “郎君,我亦是如此想。”

  曹幹问道:“那针对目前局面,张公可有策破解?”

  “两个对策吧。郎君,其一是,咱们可以把对乘氏县城的攻势打的更猛烈一些,迫使乘氏县中一再地向定陶郡府求援,也许定陶郡府就会因是而不能再坐住,便会把主力援兵派出来了;再一个对策是,咱们也可以把接下来的进攻重点不放到攻城,而是放到城南的张黑营上,先将张黑营攻破,消灭掉这支援兵,消息传到定陶郡府,或许定陶郡府也会因是而便再派援兵。”

  曹幹斟酌了下,说道:“乘氏县内有两千守卒,守备颇是严密,纵然咱们加大攻势,不一定会取到良好的效果。”站定了身子,拍板决定,说道,“就打张黑营!”传令召诸将来见。

  不多时,诸将来到。

  曹幹已坐回主席,等诸将到齐,言简意赅,下令说道:“我意本是围城打援,佯攻乘氏,以诱定陶郡府援兵,却不意今已攻乘氏两日,定陶之主力援兵犹不见出。咱们不能再等了,它主力援兵不出来,咱就把火烧的旺一点,逼它出来!明天,改将进攻的重点放到张黑营上!两天之内,将张黑的营垒攻破!”顾视诸将,问道,“谁愿为我攻张黑营之先锋?”

  诸将乃是直到现在,才知了曹幹原是想要“围城打援”。

  高况起身笑道:“定陶郡府不敢遣主力郡兵来援乘氏,使小郎‘打援’此策,到现在还不能用之,依我看,只能怪小郎你自己。”

  曹幹问道:“高大兄,这话怎么说?”

  “要不是打橐县、打湖陵时候,小郎领着咱们数败……”高况扭脸看了眼亦坐在帐中的潘章,笑道,“数败潘公,搞得定陶郡府而下定是‘提援色变’,它的主力援兵怎会迟迟不出?”

  潘章面色微微一红,颇是惭愧之状。

  曹幹摆了摆手,止住了高况的话,说道:“潘公之败,非是败於我手,是败於昌邑郡府之手。”

  张曼了然曹幹的意思,知他这是在照顾潘章这个“败将”、“降将”的情绪,遂接腔问道:“郎君此话怎说?”

  “若是昌邑郡府多给潘公一些兵马,潘公用兵谨慎,楚良勇悍,橐县、湖陵这几仗,胜败或尚难言。”曹幹笑注潘章,缓缓说道。

  潘章惭愧、尴尬的情绪,因了曹幹此话,得以缓解。

  高况晒然一笑,但倒也知曹幹为何会说这些话的缘由,便亦不再继续提潘章的那几场败仗,请战说道:“小郎,我愿我引我曲为攻张黑营的先锋!”

  才得了三百新兵的扩编,高况曲现有部曲八百余,不折不扣的已是曹幹帐下的头等主力,这回打定陶,从出兵之始,他就跃跃欲试,渴望能够立下大功。

  打张黑营此仗,曹幹决意要速战速决,唯有速战速决,才能给定陶郡府造成最大的压力,而又只有给定陶郡府造成了最大的压力,也才会能最大限度的迫使定陶郡府再遣援兵,他接受了高况的请战,说道:“好!就以高大兄曲为先锋!”视线从诸将的脸上一一扫过,又选了三曲配合高况曲,令道,“赦之、田大兄、万大兄,高大兄曲先锋主攻,你三曲配合进攻!”

  郭赦之、田武、万仓起身,俱皆应诺。

  四曲合计两千三四百众,攻张黑一营,已然足够。

  “你四曲明日一早即往攻张黑营!余下诸曲,列阵城外,防城中出援。守卒若出,尽歼灭之!”

  第二天,曹幹部近万之众,悉数出营。

  张曼指挥余下诸曲,於城外列阵,防范城中出援,曹幹亲自指挥高况四曲攻张黑营垒。

  得报贼兵悉出,连着三天几乎没睡过觉的冯达,一骨碌的爬起,从城上的窝棚里钻出来,衣袍的带子都没顾得上系,敞着怀,急忙的跑到临城外的垛口前,探头向外观眺。

  他骂道:“狗贼!连着攻两天了,今天还攻?歇也不歇……”骂到半截,住了口,他很快的已经发现,贼兵今天列的阵势和前两天大有不同,眯着眼往城下望了会儿,把视线转到城南,又望了会儿,他脸色变了,失声说道,“糟糕!贼兵今天不是要攻咱城,是要改攻张公营了!”

  昨晚值夜的军吏,一夜未睡,眼涩得很,揉了揉眼,说道:“看架势像是。明公,咋办?”

  “什么咋办?”

  这军吏说道:“张公营咋办啊。视贼兵今日在咱城下列阵的架势,以守阵为主,确是不像要继攻咱城的样子,而前两天,其所布在张公营外的贼众都只千人上下,今日却有两千多贼蜂拥至了张公部的营外,贼兵今天应该是如明公适才之所推言,将会改而进攻张公营了。张公兵才千人,至其营外之贼有两千余众,他恐怕不一定挡得住吧?咱们要不要遣兵出援?”

  冯达神色变幻,阴晴不定,半晌无言。

  这军吏催促问道:“明公,要不要出援?若是出援,我这就下城预备。”

  “贼兵已在咱们城外摆开了守阵,他们七八千众之多,咱们守卒只有两千,怎么出援!”

  这军吏说道:“可若不援,张公营如是有失?”

  上万贼兵来攻,郡府却传书下令,命令自己坚守,以挫贼兵锐气,然后等贼兵锐气消后,郡府再遣援兵,——这不是在拿自己的人头当诱饵么?这两天,冯达所受到的压力,那是没有经过的人难以想象得到的,巨大的压力和对郡府的强烈不满之下,他的脾气不免变得焦躁,忽然之间,他就暴怒起来,破口骂道:“这个张黑!他到咱县的当天,我就叫他率部进城,他偏不肯,非在城外筑营!现在好了吧?贼兵要去攻他!他娘的,出援、出援,我怎么出援!”

  “敢请县君息怒。县君,言道是,守城必守野,张公坚持在城外筑营,亦不是没有道理。”

  冯达骂道:“守城必守野,也得看形势吧?郡府若再有遣兵来援,他要守野,随他守野!现而今怎样?郡府的援兵不知何时才到!他才部曲千人,贼众上万,他筑营在外,岂不是自送上门,自把他自己送到了贼兵的狼口?”

  “县君,我县是我郡的东北门户,郡府肯定不会坐视不救。郡府的后续援兵,可能用不了多久,就会到来。县君似不必因此发怒。”

  耿艾令冯达“坚守”的命令,是一道“要命”的命令,冯达连县尉沈胜都没敢让知,更不论其它的县吏、军吏了,——一旦让他们知道,这满城守卒的士气、士民的民心,势必就会崩溃、散掉,是以,却是这个军吏尚被蒙在鼓里,还不知道耿艾、刘孔的打算。

  冯达怜悯地瞅了这军吏几眼,说道:“‘圣人之治,常使民无知无欲。’嗟乎,无知者,才是快乐的啊!”

  这军吏莫名其妙,完全不知冯达缘何会忽有此语,眼见着冯达又恢复了愁眉苦脸的模样,晃着脑袋离开了垛口,往窝棚还去,赶忙追上两步,再次问道:“县君,出援不出援?”

  “兵事,是沈公之责,你去问沈公。”

  这军吏瞠目结舌,城南张黑营处,响起了鼓声,他急望之,是曹幹部已展开了对张黑营的攻势,则城中究竟是出援不出援?去问沈胜么?这两天守城,他一直都没见过沈胜的人,根本不知沈胜现在何处,即便是想去问他,也不知该到何处去找他,一时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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