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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抑海枕戈


祁问先时说冰凰岛的人已经接走了李龙川的尸体,在送回临淄的路上。

  姜望下意识地以为,是李凤尧亲自把李龙川送回去。

  但在看到李凤尧的这一刻,他才恍惚想起来……李凤尧是怎样的女子。

  她可不是关起门来抱膝啜泣、沉默哀恸的那种女人。以李凤尧的性格,怎会默默带着尸体回家?

  “你来了。”李凤尧说。

  她绝美的冰刻般的脸上,亦是灿白的,仿佛冻住了天光。

  她熠熠生辉,但第一次叫人觉得她易碎。

  “凤尧姐。”姜望走上前去:“我以为……你回临淄了。”

  “人已经死了,尸也验过,尸体没有任何情感之外的意义。”李凤尧冷漠地说着。她的眸光也移了回去,看回脚下的冰层。冰的折光,美丽眼睛的寂冷,仿佛这结冰的海面,能够冻结一些什么,留住一些什么。

  然而什么都不存在了。

  “我做过一段时间的青牌捕头,我在重新调查这件事。”姜望说。

  “我也是。”李凤尧淡声道。

  一切已经尘埃落定,还有人在寻找答案。

  并非是笃定这一切有什么问题,而是要用自己的方式去确认——

  确认自己的挚爱亲朋,是怎样离去。

  说到底,这不过是一种别无选择的告别。

  已不能高歌对饮,已不能长亭相送。

  “我不是说这个,我的意思是——”姜望斟酌了一番,还是道:“如果真相不如所愿呢?”

  迄今为止没有任何证据能够推翻祁问所填充的“七何”。

  就一个景国高层是否授意的事情,祁问自己也说了“不能确定是否有此事”。

  而其它的的细节,却是一再验证。

  姜望这一路走来,辗转探询,也更多是在追忆李龙川最后的人生轨迹。

  但李凤尧的身份毕竟不一样。

  她是不方便对东海已经议定的国家大事猜疑的。

  “没有任何变化,什么都不会发生。”李凤尧近乎冰冷地说道:“李家世代将门,为国守边。食君之禄,只知忠君,享国之俸,只知为国。军令如山,为将者只有服从。朝廷的决定,李家只有接受。”

  “我只是——”

  李凤尧在这个时候移开了视线,看向天边:“龙川从小气性就大。如果他受了委屈,我要知道他的委屈。”

  姜望一时没有说话。

  最好真相就是这样罢!

  李龙川已经不幸地死去了,最好他不要死得委屈。

  也是在这刻,那皎白的天光中,倏而云气翻涌。细看来,岂是云气,分明是剑气。汹涌剑气聚成一条蛟龙,夭矫腾跃后,倒拱在天空,化为一道悬门。

  “龙门”悬中天,自此上青云。

  世人应怜我,无病到公卿。

  这门推开了,门后走来两位儒生。

  当前一个,身段绝佳,衣饰得体。五官虽然不甚出挑,但气质绝伦。只是慢慢地从这龙门走出,顾盼之间,已有渊海般的宗师气象。

  她一只手在后面,手里牵着一个人。

  那人落在她身后,使劲藏着自己,还把头扭到一边——但锃亮的额头,将不少天光都分润,使他无法不引人注目。

  剥开晃眼的天光,就能看到他的眼睛,肿得核桃也似。

  “李家姐姐,姜兄弟。”照无颜开口道:“象乾在家总是哭,我想着带他来看看,算是缅怀……你们怎么都不在临淄?”

  儒家重礼,丧事是一等一的重。

  在她想来,李府这会应该在治丧才对。李凤尧须脱不开身。

  她也是打算陪许象乾在李龙川出事的鬼面鱼海域凭吊一阵,再带许象乾去临淄祭奠,奉送帛金,慰问家属。

  “一些细节不够清楚,我想看清楚些。”姜望说道:“至于凤尧姐……她来看看龙川。”

  许象乾狠狠地抹了一把眼睛,走到前面来,故作潇洒地摆了摆手:“我也没有总是哭,照师姐讲得夸张了。很早以前龙川就跟我说过,大丈夫生当卷千骑,死当踏万蹄。马革裹尸,也不失男儿浪漫。他是看得透的!兵家生死,常有不测,吾辈岂不洒脱!我此来,无非敬他一坛酒,烧他几百个纸画的美人,叫他不孤单。”

  说着,真的搬出一瓮酒,双手高举,重重摔碎在海面!

  任那碎陶沉海,任凭酒香四溅。

  此地连条活鱼都没有,倒也没有什么能够影响的了。

  许象乾又从储物匣里,抱出一大摞绘图精美的等身纸人来,堆叠得小山也似。这些纸人的绘制很费了些心思,或天真俏皮,或美艳动人,或丰满,或窈窕,不一而足,可称“百美”。

  一把将这堆纸人尽数抛在空中!

  又大手一挥,拂出焰光,尽皆点燃了,飘飘摇摇在空中——

  如放花灯。

  真像还在临淄的时候啊,人家都去看灯,他们去满大街地看美人。

  姜望没有说话。

  李凤尧仍然看着脚下的冰层。焰光映在海上,也印入她的眼睛。焰光随着纸人飘摇着,她眼眸里的情绪,仿佛也随之流动。她慢慢说道:“被斩下头颅之后,他就是在这里坠海,跟那只大乌龟一起。”

  “他会喜欢的,他会喜欢。”许象乾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只是仰看着那些燃烧的美丽纸人,絮絮叨叨:“他跟我一样英俊有品位,懂得欣赏,他肯定最喜欢中间的这一个,多么丰满。他——”

  他在海面蹲下了,双手掩面,嚎啕大哭起来。

  照无颜只是蹲在他的旁边,安静地陪伴着他。

  李凤尧站在冰面,仍然在冷静地叙述,仿佛许象乾哭的是别人:“鬼面鱼海域已经荒弃很久,几乎都不算个防区,平时也没什么人驻防,最多就是出现在戍疆的巡视路线上。事发之时,这片海域只有龙川和景国人在。除了龙川之外的所有人,都确定是田安平杀的。他一个念头,就屠光了这片海域。凡有灵之物,都被湮灭。屠杀对他来说,几乎是一种习惯,已不能叫人意外了——我没在龙川的尸体上,发现什么异样。在这里也没有。”

  霸角岛的人把李龙川的尸体打捞起来,过程十分小心,没敢实质触碰,怕破坏了尸体上的痕迹。

  李龙川的尸体,是她自己找人验过尸后,亲手缝上的。

  把李龙川放上归齐的船,她就独自来了鬼面鱼海域,一直在这里待着。几乎用霜心神通,鉴照了这片海域的每一寸。

  正因为在极短的时间里,完成了如此繁重的工作,以她的修为,才会显得有些虚弱。

  飞在天上的漂亮纸人,慢慢地燃尽了。

  只剩飞灰飘落,将清澈的海水,点得斑驳。

  原来美丽的事物可以变得这样丑陋。

  好在浪头一卷,便将它们淹没。

  姜望压着那种宣泄不出的情绪,感到自己正下坠。过程缓慢但坚决。

  就在这个时候,有尖啸的风声,自远而近。

  李凤尧转头回望。

  但见得一艘奢华内敛的狭长飞舟,穿风破云,电闪而来,须臾便至身前。

  在骤停的这一刻,飞舟外闪烁的电光,才悄然隐去,化为舟身美丽又神秘的铭文。

  飞舟之上也是两人,坐着名门公子、大家闺秀。

  向来温和恬淡、富贵闲人般的晏抚,这时面色沉重。

  旁边温婉柔美的女子,正是朝议大夫温延玉之女,今年年底就要同晏抚完婚的温汀兰。她关心地看着晏抚,脸上也有悲色。

  毕竟李龙川是晏抚这样要好的朋友,家世也极好,她也在晏抚身边见过许多次,算得相熟了。

  “临淄那边有些事情……所以来得晚了。”晏抚走下飞舟,边走边道:“我猜想你们应该都在这里。汀兰一定要陪着我,我也就把她带来。”

  “临淄那边什么事情?”李凤尧大概能猜到一些,但还是恼恨于真有人敢在这时候兴风作浪。

  李家的人在这个期间,无论做出多么激烈的反应,大概都能得到谅解。但恰恰如此,反倒不便应事——你是大齐第一名门,理当有大齐名门的承担。打碎牙齿,也该往肚子里咽。动辄掀个天翻地覆,不是世家气象。

  江汝默唾面自干,以前的晏平也笑骂由人。宰相肚里能撑船,是因为坐在那个位置,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

  “一点小事,李家姐姐不必挂牵。”晏抚说道:“重玄胜正在处理。”

  无论什么事情,只要听说重玄胜在,就总是让人放心的。

  温汀兰松开晏抚的袖子,走到李凤尧身前,温声道:“李家姐姐,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很多事情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只能坚强地往前走。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我相信龙川在天有灵,也不希望你伤心过度的。看你气色不太好——”

  她从怀中取出一支精致玉瓶,放在李凤尧手里:“这里有一瓶益元丹,是我三爷爷自己炼的,可以养神补元……你试试罢。”

  温汀兰的三爷爷温白竹,是太医院的名医。论起医术来,或许不输那位太医令,只是在修为上不及。他所炼的丹药,自是上上之品。

  李凤尧要比温汀兰高出一头去。

  依在一身战甲、气质霜冷的李凤尧旁边,这襦裙宫衫、轻声细语的温汀兰,愈显温柔得体。

  论家世,论品貌,论为人处事,她都算得上晏抚的良配。

  这份姻缘也是被很多人看好的。

  李凤尧不是个需要安慰的人。她需要的是真相,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她知道人生应该怎么往前走,不需要任何人指引或者搀扶。

  但温汀兰是随晏抚而来,且也是好心好意,她虽冷若冰霜,倒也不会拂了这份心意。便接过玉瓶来。

  “温姑娘有心了。”她说道:“凤尧千言难诉,无心寒暄。你不要觉得怠慢。往后日子还长,多有相会。”

  这世上许多人,她都还可以见许多面。

  可她的手足血亲,却不能再会了。

  小时候嫌他顽皮,总是揍他。他却怎样都揍不生分,总是跟在身边转,抹过眼泪还是要来找姐姐玩。

  这小子脾气上来了,跟谁都顶牛,独独在自己面前乖顺,说东不曾往西。

  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李家虎子,是李家姐姐的小兵呢!人们常常这样说。

  她倒是没有流眼泪。

  石门李氏的荣誉,是用鲜血浇筑。石门李氏的人,早就习惯生死。

  她告诉自己,将军百战死,戎装在身,早晚有这一天。

  可李龙川,是死在休沐的时候……

  他未死在战场。

  没有死在一场正式的战争里。

  “李家姐姐……”温汀兰的眼眶已经红了,双手握着李凤尧的手,握得紧紧的:“我们一直都会在。”

  两人握手又松开,温暖仿佛就这样传递。

  当温汀兰强忍情绪,回到晏抚旁边。李凤尧也就打开手里的玉瓶,倒了一粒益元丹,随口吃下。又小心地将这瓶丹药珍藏。

  除了重玄胜之外,曾经在临淄常常相聚的人们,现今又在这荒寂的海域重聚了。

  许象乾掩面已经无声,李凤尧立于冰面,晏抚缄然不语,李龙川沉在海底……

  姜望仍然远眺。

  他像个雕塑,但仿佛可以听到他心脏的闷响。

  “姜兄在看什么?”温汀兰关心地问。

  但无须姜望开口,这个问题立即就有了答案。

  哗啦啦,哗啦啦。

  铁链摇动的声音,终于清晰地出现在他们耳边。

  当这个声音出现的时候,垂眸披发的田安平,就已经慢吞吞地走过来,挤占众人的视野。

  他在视觉上是慢吞吞,实则每一步都跨得极远。两步之后,就立于近前。

  他就那么站在水面,换了一件干净的单衣,身上的伤势看起来已经完全恢复。脚踝上系着的断链,正垂陷水中,在波光的掠影中,仿佛在游动。

  “你来做什么?”晏抚皱着眉问。

  他自来对田安平的观感是不好的。

  田安平却不看他,只是注视着姜望,嘴里道:“小晏公子,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容易出事。”

  晏抚还没说什么,温汀兰护夫心切,已经呵斥开了:“田安平!你少在这里放肆!别以为自己会发疯,就有多了不起。太医院多的是法子治疯病!”

  本来还在抹眼泪的许象乾,红着眼睛便站了起来,往晏抚旁边走,用行动表示立场。

  各大霸国的纠纷,世家名门间的龃龉,照无颜从来不愿沾染这些。今天却也默默跟着。

  田安平眼睛不动,只是转了转眼珠子,仿佛余光也够看这些人。

  他‘呵呵’地笑了笑:“真是无知者无畏啊。我很好奇,温延玉敢不敢这么跟我说话。”

  温汀兰大怒:“你以为你是什么——”

  李凤尧怕他们吃亏,主动上前一步,按住了温汀兰的话头:“田帅,你因公负伤,不在决明岛好好养着,怎么来了这里?”

  “我从小有头疼的毛病,医师也诊不出问题来,总是用一些很难吃的药,说‘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总也不好。我倒是不怕疼,只是觉得奇怪。总想切开自己的脑袋,看看里面有什么。十岁那年我这么做了——”田安平似乎陷入回忆,眼神有片刻的恍惚,但很快又清明了,咧了咧嘴:“你们猜怎么着?”

  一个十岁的孩子,因为好奇而切开自己的脑袋,这实在有些惊悚。不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莫名其妙地把这件事情跟不相干的人讲,也不是正常人的交流方式。

  他实在很奇怪。

  没有人回答他。

  他自说自话,用食指敲了敲自己的眉心:“太医令真是好医术。一针‘惊鸿’,益我元神,弥我神思。”

  又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一针‘枕戈’,复我血魄,还我真功。”

  无论与谁对话,无论讲些什么,田安平从头到尾都只是面对姜望。此时也只是咧开嘴,带着笑意,看着姜望的眼睛:“我现在感觉十分的好。”

  “枕戈”是禁忌针法,可以在极短的时间里,恢复巅峰状态,却要以损寿为代价。

  田安平简直是有病。

  谁都难以理解他的思维方式。

  且不说怎样才能请动太医令施用此针,要耗用多少资源。

  齐景在海外的冲突都已经结束了,景国人都已经离场,短时间内并无大战,他却用了这样一针!

  他想要干什么?

  就为了能够健康地来这里闲逛,跟同为齐人的晏抚温汀兰放狠话么?

  “田帅的身体恢复得这样快,是件值得庆贺的好事。”李凤尧已经尽量地循礼:“这是朋友私聚的场合。田帅若无它事,不如先回霸角岛处理一下岛务?听说那边还在重建,想来很是繁忙。”

  “朋友私聚的场合吗?”田安平歪了歪头,眼神清亮,仿佛真的带着疑问:“不是摧城侯的长女、前相的嫡孙、温大夫的独女……你们这些齐国栋梁,对笃侯有所怀疑,对朝廷的决议有所不满,故联袂在这李龙川身死之地,寻找所谓的真相吗?”

  “谁说你疯!帽子扣得很精准。”晏抚向来温文尔雅,极少动怒,但对此人的厌恶实在掩饰不下:“你要是觉得这顶帽子能对我们有所影响,不妨奏至御前!不必在这里长舌!”

  “你们心中的‘真相’是什么?”田安平问。

  “我们聚在这里,只为缅怀。田帅!”李凤尧看着他。

  “我不太理解。”田安平看着姜望,摊了摊手:“李龙川死了,是我第一时间手刃王坤,为他报仇。也是我第一个找上楼约,逐景人离海——为什么你们好像对我很有敌意?”

  “田帅,确实是凤尧失礼,忘了感谢。”李凤尧抿了抿唇:“请原谅。我和我的朋友们,心情都不太好,并非对田帅不满。”

  李龙川死了,没人能比李凤尧更难过。

  以她惯来的性格,也不会对谁假以颜色。

  但今天这些朋友,都是为李龙川而来。她实在不愿看到他们跟田安平这般不管不顾的疯子起纠纷。尤其这疯子现在还有极高的地位,实打实握着精锐九卒的兵权。

  大泽田氏丢失的影响力,正在全面寻回。

  “不必言谢。”田安平咧了咧嘴:“李龙川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我宰了王坤,只因为我刚好想杀人,刚好又有了理由,仅此而已。”

  这话实在不好听。

  无论是真是假,都直白得无所顾忌。

  他不在意李龙川,他也不在意眼前这些人的感受。

  但李凤尧不准备发作,她将情绪压了了一压,正要再次开口送客,结束这场不愉快的碰面——

  “差不多就够了。”

  姜望的声音响起来。

  一直沉默地站在那里的他,怔怔然不知在想什么的他,十分压抑的他!

  在这个时候,缓缓地开了口:“别一直在我面前,说这些有的没的废话。”

  他站在海面,海又倒映着天,他的一双靴子,似就这样钉死了天与海。天上云翳,水中涟漪,一切的波澜,都被他压制了。惊雷在他的道躯深处,闷闷的响。那是他缓慢的心跳声。

  “南楚虞国公亲手做的净意神定糕,现在也不能压制我太久。我的时间很有限——田安平,你在我这里什么都不是,我有限的时间里,没有分给你的那部分。”

  田安平不但不恼,反而露出了惊喜的笑。姜望若是彻底地沦陷于天道深海,他反倒觉得无趣了!偏是这样直观地表露厌恶,才叫他感到情绪。那是沉陷在地底,如岩浆般沸涌的情绪。旁人或许不能感知,他却瞧得清清楚楚。

  他对这样的姜望充满兴趣!

  田安平张开双手,腕上断链摇于风中:“既然时间有限,何不交予我田安平呢?”

  他甚至是有些激动:“你这样有意思的人,将时间予这些朝生暮死的蜉蝣,视野尽在一家一舍,是何等荒唐浪费!”

  在场这些人,包括继承了杂家的照无颜,在他眼里都枯乏无趣,不值一瞥。就像那李龙川,说是天骄,一刀了事。如那王坤,也有显名,不过死于一念。都尔尔!唯独是姜望,每一眼都不同于前,常看常新,能见得太多可能。

  姜望淡漠地看着他,只道了声——

  “滚!”

  轰!!!

  整个鬼面鱼海域,掀起万丈狂澜!!

  狂澜之上,游窜着声音的波纹。

  每一道波纹都结剑形,千剑抵天,万剑归宗,交错穿梭,皆向田安平杀去。

  就如冰川过去的北洋,于涨潮之期,逆流而上的银海剑鱼群!

  姜望直接动手了!

  什么高昌侯嫡子,田氏继承人,斩雨统帅。

  什么常人千万不要与之计较的“疯子”。

  我有天人之“病”。老子犯起病来,管他妈你有多疯?滚远点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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