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遗弃

把老三卖了，这个念头在胡毛的脑袋里挥之不去，卖给谁？开价多少合适？二十？会不会太高了？开低了也不甘心，开高了又怕没人愿意买。

在母亲那里吃完饭的胡毛，在路边捡了根草杆子塞进牙缝里剔牙。一边走一边思考着，村里哪些人家没有孩子。

跨进家里的大门，几个孩子和妻子正坐在一片黑暗中，家里连蜡烛都没有了。

“跟你说个事吧，”胡毛往妻子面前一站，两个孩子自觉地就退了出来，来到了屋外，此时的夜晚已经非常寒冷，萧瑟的秋风裹挟着落叶，让两个衣着单薄的孩子冻得瑟瑟发抖。

女人抬起疲惫的眼睛看着胡毛，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明天我寻思寻思，找户人家把这小不点卖了，贴补贴补家用。”胡毛的语气很平静，就好像是要卖的只是一个普通的物件一样。

女人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丈夫，黑暗中她默默地流下了眼泪。

“孩子还小，她还要吃奶呢！”她的语气里全是乞求。

胡毛有些不耐烦，在这个家里他一向是说一不二，这回卖女儿这事他纯粹是通知一声，没想征求妻子的意见。他“啧”了一声，眉头皱了皱，“你有奶吗？你要给她喂奶不也要多吃咱家粮食吗？把她卖了，咱还能挣到点钱，说不定还能吃上一顿肉呢！这事就听我的，你别巴巴了。”

女人的眼神黯淡了下来，她内心的懦弱让她选择了闭嘴。这一夜，女人搂着怀里的小家伙一夜未眠，多可怜的孩子啊，她内心感叹道，可是怨谁呢，谁都怨不了，怨你自己投的是个女儿身啊。

第二天一早，平时睡惯了懒觉的胡毛今天显得格外勤奋，天刚亮就起来出了门，女人知道，离她小女儿离开自己的时间又近了。

胡三妹在襁褓里吟吟地哭了起来，女人立马拉开上衣给她喂奶，“孩子多喝点，多喝点，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最后一次了。”

两个孩子从另一张床上爬起来，跑到女人身边，二妹虽然只有五岁，却格外机灵性格也不似姐姐还有妈妈这般软弱。

“娘，爹要把妹妹卖了？”

女人点了点头，眼里流出了眼泪。大妹懂事地帮母亲擦去了眼泪。

“为啥？妹妹这么小，卖给谁？她以后怎么活？”

女儿的疑问女人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只是望着怀里拼命在吮吸的孩子，一直在哭。二妹还想问什么，却被大妹拦住了，“二妹，别说了，小心爹把咱们也卖了。”胡二妹看了一眼姐姐，大妹的眼神里有些惶恐，她这才住了嘴。

很快，门外传来了一些不熟悉的脚步声，胡毛痞子似的声音响了起来，”我说你连个老婆都没讨着，以后要是有个闺女也算有个人给你送终了，二十块钱，你进去瞅瞅我闺女，可招人稀罕了。“

他领着同村的老光棍胡大麻子进了屋，原本这两人也不熟悉，一个住村东一个住村西，不来往，两人结识还是因为同村那寡妇，两人在那寡妇家打了好几次照面，还差点打起来，这会儿又搁一起”谈生意“了。

两个人站在床前，看着襁褓里的孩子，胡大麻子皱了皱眉，露出一脸不满意，”你这闺女皱皱巴巴的，哪里招人稀罕了？不买不买！“胡大麻子挥了挥手转身就要出去。

胡毛立马拉住了他，”别别别，麻子哥，咱商量商量，这小孩子刚生出来都这样啊，长开了就好看了！真的，不信，我给你看看我另外两个闺女。“说话，他转着头到处搜寻着大女儿和二女儿的身影。

终于在门背后发现了两个孩子，一把被他抓了出来，像展示作品一样在胡大麻子面前拎着两个女儿转圈圈，”你瞅瞅，我这俩闺女，哪个不是大眼睛高鼻梁，标准的美人坯子。“胡毛看了看还不放心，又把两孩子放下，指着自己，”你看我，我也长得不赖吧“，又跑到妻子面前，一把捏起了妻子的下巴，让胡大麻子看，“你瞅瞅，瞅瞅我媳妇儿，长得多俊啊，几年前那可是十里八村有名的美人坯子，就我俩生出来的闺女能差吗？”

虽说胡毛平时嘴里没多少真话的，但是这会儿他这话倒是没错，搁九年前，胡毛的老婆也就刚十七岁，那会儿是有名的漂亮姑娘，村里未婚的小伙子都稀罕她，可是啊，这姑娘漂亮归漂亮，眼神不好，这么多小伙子偏偏就选了胡毛这个最差劲的男人。

胡大麻子被胡毛老婆的漂亮脸蛋给迷住了，搁那愣半天，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虽说平日里胡毛对自己老婆又打又骂的，可是自己老婆被别的男人这么看他心里也怪不是滋味的。

“得了得了，别瞅了，稀罕媳妇儿，自己寻一个去，别惦记人家的，你说这闺女你要还是不要？”

胡大麻子这才反应过来，他露出一脸的为难，”唉，我要倒是想要来着，可是二十实在有些贵了，而且要养活一个孩子得花多大代价，算了算了吧。“胡大麻子摆着手就要往外走。胡毛这时候急了，立马拉住他，”那你说多少钱？“

胡大麻子笑了笑，”其实吧，我不是很想要你那姑娘，要是个小子......“胡大麻子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呸，要是个小子还轮得着你！滚滚滚，不买拉倒！“

胡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直接把胡大麻子赶了出去，”这姑娘就是不中用，都没人要！“胡毛这会儿更来火了，拿起一根烟就抽了起来。

”不行，咱家哪养得起这么个赔钱货，快，趁她还小不懂事儿，赶快把她给送人了！“胡毛前思后想一拍大腿还是把孩子抱了起来，然后往门外走去。

女人看着自己的孩子被胡毛抱走，哭得泣不成声，”孩她爹，你再怎么着给她寻个好人家，她还小太可怜了。“

胡毛才不管这么多，他东瞅瞅西看看，趁没人注意，直接把这孩子给放在了一个柴堆下面，”那啥，你可别怨爹，怨就怨你自己吧，没投个男儿身。“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恰好从胡毛家离开又去村头小酒馆喝了两碗酒的胡大麻子回来，经过这个柴堆，听见了婴儿的哭声，他好奇地往里头看看，”哟，这不是胡毛家的女娃子嘛？这胡毛可真够狠的，自己亲生女儿都给扔这儿了！“

原本，胡大麻子不想管这事儿，可是孩子的哭声让他实在是不忍心，他狠了狠心，看来这孩子是跟自己结缘了，得今天自己就做个好事儿吧，把她给抱回去吧。

这么想着，他弯腰去抱这孩子，此时他兜里原本带着的二十块钱也掉了出来，可是他没在意。等到他回家才发现这钱掉了。

他不禁叹了一声，”这女娃子还真是个赔钱货啊，看来我这二十块钱今个儿是注定了要花掉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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