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三章 屠乡事件

“大家对首级军功制怎么看？”赵括取出一张信件递给众人，李斯传来的信件他早就收到了，只是现在拿出来商讨。

  李斯在信中统计了首级军功制的弊端，第一点就是滥杀邀功，因为首级是将士们升迁赏赐的唯一依据，就会导致为了首级而杀人，产生滥杀。

  特别是在各国边境，百姓矛盾冲突不断，极易发生这种事，最后导致两国兵戎相见。

  郡的设立就是为了总览边境的军事，这也是各国郡为什么都设立在边境，以及新占的土地的原因。

  第二点就是杀良冒功，滥杀无辜。这一点各国都是禁止的，即便是秦国，也只是驱逐，而不会选择屠杀。虽然驱逐之后基本上都活不了。

  但禁止归禁止，总有人铤而走险。

  第三点则是买卖军功，有人追逐钱财，有人追逐爵位，有人想要趋炎附势，有人想要抵祸，种种原因，都会导致买卖军功的发生。

  第四点，在作战的时候斩首难度很高，人的骨头是非常坚硬的，普通人即便是用尽全力也砍不掉脑袋。并且危险性极大，敌人会趁着你砍首级的时候发起进攻。

  若是敌人利用尸体为诱饵，将士们争抢尸首，很有可能会反胜为败，被敌人所破。亦或是延误战机，给敌人可乘之机。

  尤其是骑兵，在鏖战的时候停下来斩首和送死没有什么区别，将士们在这种情况下只能被迫放弃到手的军功。

  第五点，近些年，随着战争强度越来越高，各国军团的实力也在不断提升，很多时候，为了赢得战争，不得不爆发出全部实力，导致无法留下完整尸首，军功无法统计。

  “但是，在首级军功制下，军队的战斗力和以前相比，确实得到了非常大的提升。臣以为绝不能因噎废食，废除首级军功制。”廉颇看完信件之后，不满的说道。

  杀良冒功，赵军不是还没有发生这种事吗，况且只要杀的不是赵国人，在他看来也不是不能接受。

  不过后面两个弊端确实存在，如果能弥补一下就好了。

  “不错，首级军功制不能废除。”庞煖也说道。

  乐毅等人不在，他们必须站出来维护将士们的利益，大家都等着斩首敌人往上爬，结果自己还在前线杀着敌，后方朝廷将首级军功制取消了，这不是操蛋吗，将士们没有意见才怪。

  况且这项制度才实施多长时间，如果废除对赵国的威望也是不小的打击。

  “臣也觉得首级军功制不能废除，但可以在此基础上进行改良。”蔺相如说道，“比如野战和攻城，同样斩首一千，难度相差十倍，但赏赐却相同，这对将士们来说很不公平。还有坚守一座城池，守了好几个月，将敌人击退，但是因为没有办法统计斩首，难道将士们便没有功勋吗？过去这种情况，朝廷最多赏赐主将，而忽略其他将士，这是对将士最大的不公平，臣以为，我们应当一视同仁，制定更完善的军功制。”

  “确实不公平。”廉颇也点了点头，像蔺相如说的那种情况，过去不是没有赏赐，但赏赐只会落在主将头上，顶多加上副将，至于其他人，那就看国君的良心了，想起来就赏赐一点，想不起来就毛都没有。

  因为制度就是这样。

  不成熟的军功制。

  赵国变法之后，首级军功制基本上是照抄秦国的，只做了少部分改动，去掉了没有人性的部分，但秦国对这方面也没有完善的制度，低爵位时，想要获得爵位以及升爵位只有斩首，其他和你没有关系。

  即便获得战略性胜利也一样，除非国君高兴，下令全军一起升爵位。

  “如果能够改良，确实很有必要。”庞煖说道。

  “相国觉得如何改良？”赵括问道。

  “臣听说射声营不论首级，而是论集体功。或许可以朝这方面转型。对每一项进行具体的划分，比如攻城，破阵，防守，招降，灭国等等，只要完成任务，就论功。如果己方损失超过界限，就扣除一定的功劳。保留首级功，但降低赏赐比重，将这一部分转移到集体功中。这样一来，可以降低首级功的弊端，同时保留的赏赐仍然能够激励大家杀敌。不过具体还要细化。”过了好一会儿，蔺相如缓缓说道。

  他没有打算彻底消除弊端，只要首级功存在，这个弊端就存在。但赵国不可能完全取消首级功。

  “最好能简单一些，一目了然，大家都能看懂最好。”虞信说道。

  首级军功制的优点就是简单，即便是不识字的文盲都能看懂，该多少军功就多少军功，该什么爵位就什么爵位，没有人能隐瞒。

  即便是有一些弊端，大家也会怪自己，而不是怪朝廷。

  一旦复杂，就会导致一些不必要的事情发生。

  “那这件事就交给相国，先弄出一个简易的章程出来，等太尉回来之后，再和军中的将士商议一番，听取他们的意见。”赵括说道。

  这件事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成的，具体还要等乐毅等人回来之后慢慢商议。

  即便是改良，也要等到这场大战打完之后再说，不能让前线的将士受到影响。

  赵括提出来只是让大家商议一下，并没有打算立刻更改。

  “臣记下了，这段时间少不了向都武君（廉颇）和郎中令（庞煖）请教。”蔺相如点了点头。

  “都是应该的。”廉颇和庞煖笑着说道，他们也希望军功制能更加完善，赵国的军队变得更加强大。

  作为将军，谁不想率领一支战无不胜的大军。

  处理完政务之后，赵括离开政事堂。

  回宫路上，赵政和赵破奴两个家伙，一个手里牵着狗，一个肩上扛着鹰，从赵括旁边窜了出去，活脱脱两个纨绔子弟。

  两个小家伙今年被送到学院中上学了，不过年龄小，空余时间很多，没事便带着赵国那些官不知道多少代们去遛狗养鹰。

  “大王也不管管那两个小子，整天就知道玩，也不知道学习。”赵姬埋怨道。

  “学院老师说两个孩子学的很好，寡人也考教过了，功课没有了落下，不用管他们，小孩子爱玩很正常。”赵括笑着说道。

  不管是赵政和赵破奴，还是大一点的彬，亦或是小一点的赵安，都没有拜师，只是放在学院中和大家一起学。

  一来，学院的教学水准很高，启蒙教育很完善，没有必要专门请老师。

  二来，赵括不想让他们过早接触诸子百家，很容易将他们带偏。

  具体取舍，还是等他们长大了以后，通过自己的了解和学习再决定。

  “他们前天跑去信陵君府，和信陵君孙子把信陵君最爱的琉璃盏和琉璃珠给砸了。”赵姬默默说道。

  “……寡人赔给信陵君就是了。”赵括说道。

  不就是玻璃吗，楚国能制造赵国也能制造，而且比楚国制造的杂色更少，更加透明。

  不过无色透明的玻璃赵国始终没有造出来，无论怎么搞，终究会带点绿色。

  赵国将玻璃搞出来之后，没有和楚国抢占市场，只有赵牧西行的时候带了一批，工坊还在改良技术，但一直没有什么进展。

  “昨天，他们和平原君的孙子在西苑放跑了上百只兔子，工人抓了三天也没抓完。三天前，他们撺掇蒙武将军的儿子蒙恬去偷蒙武将军的马骑，然后被蒙武抓住送回宫中。四天前……”赵姬掰着手指一件一件数。

  “等等。这些事情寡人怎么不知道？”赵括惊得快要呆住了，合着这俩小子背着自己干了这么多坏事。

  “前几天大王每天都忙到很晚才回来，妾身便没有告诉大王。”赵姬说道。

  “带人去把那两个家伙给我抓回来。”赵括气坏了。

  “诺。”贲二话不说，带着人就冲了出去，一刻钟不到，就将赵政和赵破奴提了回来。

  “这些事情是你们做的？”赵括将赵姬说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请父王惩罚。”两个小家伙见跑不掉，一边一个抱着赵括大腿，仰着脸嚷嚷道。

  “从明天起，你们两个开始跟随盖聂叔叔练武吧。”赵括说道，学校的课程根本难不倒两个小家伙，看几遍就会了，既然如此，那就给他们找点事做。

  “真的吗？好诶。”两个小家伙不仅没有懊恼，反而激动地蹦了起来。

  直到第二天拉完筋之后……

  “哥，我们得想办法逃出去。”赵破奴趁着盖聂没在，悄悄对赵政说道。

  “没用，就算逃出去也会被抓回来，父王一直派人跟着我们呢。”赵政摇了摇头，他比赵破奴知道的多一点。

  如果他俩身边没人跟着，上次贲绝对不可能这么快找到他俩。

  “那怎么办？”赵破奴问道。

  “我们这段时间好好练武，让老师放松警惕，然后想办法甩掉老师和那些尾巴。”赵政握着小拳头说道。

  “好，我听哥的。”赵破奴点了点头。

  ……

  “大王，济西郡郡守上书。”蔺相如打开一份奏折，脸色瞬间变了，然后将奏折交给赵括。

  “济西郡？发生什么事情了？”赵括有些奇怪，济西郡和齐国接壤，这几年赵国和齐国的关系还算缓和，偶尔还会给对方刷点礼物，应该不会出现什么事情。

  赵括接过情报一看，顿时勃然大怒，一掌将案台拍碎，极为愤怒的大吼道，“齐国欺人太甚！寡人要起兵伐齐！”

  济西郡守李伯上书请罪，言治下一乡被贼人屠杀，他派人缉拿贼人，贼人逃入齐国，被当地官府包庇，拒绝交出。

  “狗屁的贼人，这不就是齐国干的。济西郡数年前还属于齐国，当地百姓数年前还是齐人，齐国怎么下的去手，难道就没有半分仁慈吗？”黄石公愤怒的说道。

  他最恨这种不拿底层人当人的行为。

  “寡人要起兵伐齐！”赵括再次说道，这件事没办法忍，也不能忍，论私，他很愤怒，非常愤怒，论公，也要给赵国所有百姓一个交代。

  “末将愿领兵伐齐。”廉颇、庞煖、蒙骜等人纷纷起身说道。

  他们没有太多话，赵括说要出兵，他们便无条件支持。

  虞信眉头紧锁，他总觉得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据他所知，齐王和齐太后都不是这样的人，但齐国下面官员私自包庇匪徒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旦我赵国和齐国开战，谁获利最大？”蔺相如身体朝虞信那边微倾，小声说道。

  “秦国，还有楚国和燕国！”虞信说道。

  “燕国先刨除，最能从中获利的只有秦国和楚国。”蔺相如说道，他也无法推测到底是哪个国家，两国都有作案动机，并且都有作案条件。

  而且，两国都不是什么好人！

  除此之外，齐国也无法洗刷嫌疑，屠杀赵国一乡的匪徒逃入齐国之后被庇护起来，等到赵国派人和当地官府交涉，人已经跑没了。

  无论如何，齐国都要担责任。

  “你的意思是？”虞信看向蔺相如。

  “打。”蔺相如端起一杯茶，望向齐国方向，“现在主动权在我们这，与其去猜测是谁，不如让齐国自证清白，帮我们找出背后的凶手。”

  齐国富庶，要说不眼馋，那是假的。

  送上门来的借口，不用白不用。

  而且赵国打齐国很有经验，随便派出一个将军都能把齐国吊起来打，蔺相如不多的领兵战绩就是在齐国身上刷的。

  “两线作战，压力会很大。”虞信说道。

  赵国支援韩魏，粮草是通过黄河运输的，征派的壮丁不多。但若是攻打齐国，只能从陆地运粮，即便有官道，消耗也会很大，主要还是征调的人力物力，会影响国内发展。

  “直接从高唐运粮。”蔺相如说道。

  这几年赵国没少在齐国购买粮草，大部分全部运到高唐储存起来，现在，赵国要用齐国的粮草去打齐国。

  “而且这场仗必须打，只有打了，我赵国人才能在天下昂首挺胸，抬起头来做人，才能真正强国。如果不打，我赵国人始终低人一等。”蔺相如郑重的说道。

  当年孟尝君田文路过赵国，被赵国人嘲笑是个矮子，屠杀赵国一个县，当时赵国畏惧田文的庞大势力，屁都没敢放一个。

  赵国好多年都没能抬起头，直到五国伐齐之后才扬眉吐气。

  蔺相如可不想赵国和以前一样懦弱。

  如果一直懦弱，那法不是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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