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约法三章

“先生在仁王府这些年，可曾觉得仁王能走的长远？先生定是知道长远不了，这才冒死也要离开，不是么？”

宗旸坚定道。

“父皇这些孩子里，仁王该是最有天赋的，可无奈的是他太听贵妃的话了，父皇一生戎马才有这大同江山，绝不会任由社稷在一个女人手上，还是一个心狠手贪图权势的女人。”

想到自己童年过的凄苦，又想到母亲死于这个所谓“尊贵”的女人，宗旸只觉得内里凉的透透的。

席子殊听着，回想起上一世，作为这个贵妃的儿媳，她可太有发言权了。

仁王看似尊贵，面对贵妃他还是畏首畏尾。记得自己大婚完去宫里请安，贵妃便以自己拜见时与仁王一条线上为由，动手责罚了自己。

三下手板子，虽不是严峻的处罚，可是当即事发贵妃震怒，作为夫君的仁王居然毫无言语辩驳。

新婚的自己当时并不懂，只觉得自己一个小门小户出身，不懂内宫规矩罢了。她初尝为人妇的不宜，这一课，是贵妃教的。

第二课，便自己这个夫君教的，夫妇之道是你不要妄图将期待放在夫君身上。

非要期待，日子过下去便只余失望。

席子殊深深呼吸一口气，似乎前世的憋屈顿时涌上心头，烦闷不已。

她抬眸看向远处的二人，目光变得有些惋惜起来，上一世的自己是愚蠢的，短视的，软弱的。

京都的好儿郎数不胜数，就说样貌来看，宗旸与宗迟相较，不相上下，只是宗旸擅于伪装的软弱，少了风骨少了华丽的锋芒，让人看不见罢了。

廖居悠然抬了抬眼，“殿下可想好了，此路只怕你要赌上性命，也未可知。”

只见席子沛起身，对着廖居行礼。

皇子之礼，与一介布衣已经是抬举的不能在抬举了，他真诚道，“请先生助我，仲玉承诺不欺不弃，亦绝不做飞鸟尽良弓藏的主君。”

席子殊被这句话惊了下，她怔怔看向宗旸，他诚挚非常，从自己这个角度看去，廖居显然是被触动了。

自古谋士下场都不太好，要不说慧者天妒呢。登基者多数都历经沧海，上位后又多数喜欢“狡兔死走狗烹”的权谋。

席子殊看着二人相谈甚欢，知道自己这个已经是宗旸是合作的关系了。

今日宗旸议事并没有避着她，可见已经认可了自己的能力。此时她已经决定北胡归来就要报了自己的大仇。

有了宗旸助力，定会事倍功半。

“如今仁王府定会盯着先生的，需要解了此时的困境才好。半月后，先生就随着我一道前往北胡。”宗旸安顿道。

廖居点点头，“今日此举，也是想看看殿下究竟有没有决心，至于仁王那边，我自有办法脱险。”

宗旸会心一笑，廖居确实看到的全是凶险，“殿下不会以为自己此行便能顺顺当当吧？”

他比刚才显得要活跃许多，也显得有精神许多。

“仁王虽说给殿下请封，到底还是心存芥蒂，定会在队伍里安插许多眼线，北胡此行少说月余，殿下可要当心。”

显然，廖居已经将此事来来回回考虑了番，看他胸有成竹，宗旸也甚是满意。

事毕，席子殊顺着暗门与宗旸到了月阙楼的阁楼里。

暗门戛然关闭，席子殊巧言道，“恭喜殿下，喜得一员大将。”

宗旸冷哼，不去理她径直走到桌边，自然的做起了茶，“其实那日他曾我雪地漫步，那时候应该就已经存了心思的。否则他怎会将北胡之行的事情，想的那般透彻。”

他心情不错，廖居的才学他已经暗暗观察许久，他有这文人学士的酸儒倔强风骨，言辞起来也是让人讨厌，可并不影响他一腔抱负。

宗旸喜欢这样的人，他们满腹才学，却没失了自己的脾性。不像那些戏精铅华的政客，

“你就不怕他只是宗迟的一颗棋子，用来试探你的棋子。”席子殊问声，落座在他对面，结果他手中做茶的器具。

宗旸轻笑一声，继而抬眸看席子殊，“你以为你说我就来？若不是有了笃定的把握，我怎可能暴露？”

是啊，他没有那么蠢。

“廖居几个月来都受到仁王的打击，他的几个谋士各个都是嫉妒廖居的才识，定是不希望他能得到重用的。也怪廖居，自诩才学便四处树敌，冒进了些。”

宗旸说罢，止不住笑了笑，“起初，他定是以为仁王有他一个谋士，没想到来了发现自己原来是那个又没钱又没权的谋士。”

氏族的打压，仁王的凉薄定是到了极致，否则廖居又怎么会放下仁王转投他人。

人到了退无可退，才会寻尽机会，找到生门。

席子殊不说话，静静的呷了口茶水，觉得茶甚好，目光示意宗旸也品一品。

这里安静极了，甚至听不到街市上的声音。虽有窗户，却什么都看不到，这样一个地方，谁会想到是七皇子的秘密所在呢。

“那日席大人与我说，想要让你也去北胡？”宗旸试探，他话里的意思是席卢求得恩典。事实上，是他要求席卢带上这个女儿。

只是他不能说明，更是要遵守他与席卢之间的约定。席卢与自己共谋的条件，便是不能让女儿卷入夺嫡的争斗之中。

他提此要求时，明显能看到席卢蹙了蹙眉，随即又舒展开应声。大概席卢的考量是要让儿媳妇掌家，又恐女儿与儿媳妇产生龃龉。

席子殊轻轻嗯了一声，北胡此事甚得她心。

总要短暂离开，席子沄才好有时间作精。数月归来，她才能让席子沄感受到，自己就是她今生的克星。

只要有我在，席子沄，你别想做那个当皇后的春秋大梦。

“殿下，如今我们就算是盟友了。双双有几件事要与你先说清楚。”席子殊提声。

她这样公事公办的脸，真让人看着清爽，有一种不畏生死的孤勇。

宗旸喜欢她的张扬，也喜欢她的孤勇，却好像从未感受过她小儿女的样子，不知道这个口口声声要帮自己夺嫡的女人，娇羞起来是何模样？

“双双助殿下，殿下要对我承诺三件事，第一件我要宗迟与席子沄的性命。”席子殊郑重的说。

宗旸嗯了一声，这一声似是心不在焉。他脑子里划过，他是见过席双双娇羞的，想到梅园与她相拥亲吻的片刻，那会儿的她是娇羞的吧，应该是。

“第二，护住我的家人，席家不能成为您夺嫡路上的牺牲品。”席子殊说。

以她的几次猜度来看，父亲或许实际效忠的是眼前的宗旸。

回想上一世，自己嫁入仁王府宗旸早就知道，可显然父亲与他都是推动自己不幸的工具。

刚刚重生时，她恍惚过，也憎恨过。可是很快，她就原谅了这一切，毕竟前世是席子沄与宗迟杀了自己。

这一世若无帮手，恐怕不能利利索索了报仇。

宗旸心底确实一沉，夺嫡之路，何其凶险。历来哪个皇帝继位不死几个人的。

席家，席家的路，本就是前驱者。这一点他很清楚，席卢也清楚。

可是这话，却不能对席子殊说。

“第三，大业得成，我有选择怎么活着的权利。”

宗旸笑出声，“你这个妖精，你可是从地狱归来？这三件事可都不好办，你以为你是谁？”

她怎么敢与自己提这样的要求，说实话，此时的自己，一个都完成不了。席双双定是地狱来的恶魔，否则她拿来的底气与自己说出这些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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