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一章 父子心结

虽然永德帝方才说准允楚侯在府上安心养伤，楚凌夜也不必返回边境，但他们父子二人毕竟还挂着边境主帅与将军之职。

若是边境有敌来犯，届时楚侯年事已高且伤重不愈，楚凌夜自然便不得不代父出征。

而除了这一层缘由之外，众人也想到了另一层。

京中谁人不知镇南侯府两位公子与太子殿下交好，如今楚大公子身死，若是楚二公子再辞官离开，日后太子殿下便如断双臂，怕是再无这般智勇双全且又对他忠心耿耿的臣子可用。

永德帝不许楚侯与楚凌夜辞官，除却担忧边境安危之外，自然也是为了日后太子殿下继位之后的江山稳固。

众人虽然明白永德帝之意，心内纷纷为楚侯哀叹，但圣意已决，却也无人敢出言相帮。

…

楚侯于殿上自请与楚凌夜辞官弃爵、却被永德帝拒绝一事，很快便在京中传了开来。

待此事传到了镇南侯府之时，慕锦月正陪着楚凌夜整理楚凌远所留下的遗物。

楚凌远离世之后，他所居住的院子便空置了起来。

楚凌远生前所居的卧房与书房等处，仍是如楚凌远在世时一般，满是楚凌远的遗物。

楚凌夜因楚凌远的离世悲痛不已，几乎食难下咽、夜夜难眠，整日地待在楚凌远的院子中，慕锦月无法劝慰，便索性陪着楚凌夜一起，整理楚凌远留下的遗物。

楚凌远的房间布置与楚凌夜如出一辙，均是极为简单，并没有什么价值不菲之物，他所留下最多的，便是各种书籍。

其中以兵书为多，也有些乡野杂谈之类的书籍，放满了楚凌远书房中的满满两个书架。

而其中还有一包书籍，是楚凌远曾特意交代留给慕锦月的，楚凌远对慕锦月提及此事之时，慕锦月因担忧他的伤势，无暇他顾，自然没有心情查看。

此刻慕锦月将这包书籍打开来，却见其中满是各式医书古籍，显然是楚凌远特意选了留给她的。

看着这包书籍，慕锦月的心便似毫无征兆地重锤击中一般，瞬时落下了泪来。

因担忧楚凌夜太过悲伤，楚凌远离世后的这几日，慕锦月全心劝慰着楚凌夜，安慰着楚侯，几乎从未曾在他们面前流泪，此刻看着这包楚凌远特意留给她的医书，她却再也忍不住了，一时泪如雨下。

楚凌远负伤之后，一直便是由慕锦月为他医治疗伤，她对于楚凌远的伤势再了解不过。对于楚凌远的离世，慕锦月心内早有准备。

她此刻之所以会如此悲痛不已，是因为……她未能与楚凌远好好道别。

她无法治愈楚凌远，而楚凌远离世之时，她也不曾在他身边，没能送他最后一程。

前世今生，她经历过了身边太多人的离去，却每每都是无能无力。

即便在素问师傅的开导之下，如今她已是不再那般执着自苦，将所有人的离去全然归结到自己的头上，但对于未能与楚凌远好好道别，她仍是心有遗憾。

在楚凌远受伤后于府上养伤的这些时日，慕锦月与他多有接触，自然便对他多了些了解。

楚凌远是极为睿智且通透的，相较于淡漠寡言的楚凌夜而言，更是多了些豁达与平易近人，所以无论是何人，在与他相处之时都能如沐春风。

慕锦月的性子恰似楚凌夜，平日里也是不愿与他人接近，但在她为楚凌远疗伤的这些时日里，却是真的被楚凌远的睿智与通透所折服，是真心将他当做了知己好友的。

两人相熟之后，所谈的话题自然离不开楚凌夜。

对于楚侯与楚凌夜的不甚亲近，慕锦月早便有所感知，但每每提起楚凌夜却都是不愿多言，她也是于楚凌远的口中才终于有所了解。

原来自他们兄弟二人幼时起，楚侯便对他们二人严加训练，每日除了读书之外，更是要练武好几个时辰。

楚凌夜年纪尚小，每每练武几个时辰之后，便是周身酸痛、体力难支，而楚凌远则会趁着楚侯与教授他们武艺的师傅不注意之时，助楚凌夜偷懒。

楚凌夜那时无法理解楚侯如此严格要求他们的缘由，心内难免对楚侯多有埋怨。

且由于楚凌远年长楚凌夜几岁，又天资聪颖，习武读书都要快过楚凌夜，楚侯难免便对楚凌夜更加严格要求。

而他自幼便是一副寡言少语的性子，不似楚凌远那般开朗肆意，即便是受了楚侯与师傅的责罚也是坦然笑对，而是每每有事均是埋在心中，久而久之，楚凌夜心内便愈加怨恨楚侯，与楚侯日渐疏远。

而让楚凌夜最终恨上了父亲，迟迟无法原谅的，便是楚夫人的离世。

楚夫人病重之时，楚侯仍在边境军中，不能照顾楚夫人不说，便连陪在楚夫人身边竟都不能，而在楚侯自边境回到京中不久后，楚夫人便撒手人寰。

楚凌夜心中对于此事一直耿耿于怀，且由于旧时与楚侯疏远已久，再难纾解，所以即便之后楚凌夜也到了军中，理解了楚侯当年是为了家国大义、为了南充百姓所以才无法顾及病重的楚夫人，已是不再似那般怨恨楚侯，但却也再难真正解开与楚侯之间多年的心结。

楚侯性子急躁，且对他们兄弟二人又是要求极为严格，每每训斥他们之时，楚凌夜均觉得楚侯对他极为失望，从不认为楚侯是真的在意他这个儿子，而偏偏楚侯也是极为执拗的性子，即便知道楚凌夜心内对他多有不满，却也从未与他好好谈过，更遑论一改往日的急躁脾性，与楚凌夜好生相处。

于是父子二人便这般，在同一个屋檐之下生活了多年，今年更是同在军中许久，同食同住同战，却是极为生疏，彼此竟仿佛是陌生人一般。

楚凌远曾嘱托慕锦月，日后他不在了，若是有机会，定要设法为楚侯与楚凌夜解开这心结，让他们父子二人可以好生相处。

毕竟……待他离世之后，楚侯与楚凌夜便是这世上彼此最为亲近之人了。

如今看到这些楚凌远特意留给她的医书，想到楚凌远在世之时对她的叮嘱，慕锦月如何能不心痛如刀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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