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寒假里
仝兰芝好久没有见到仝桂香了，但她几乎天天都会想起比自己小两岁的儿时玩伴仝桂香。
仝兰芝来到高楼镇并没有先回娘家，而是径直去了仝桂香家。她真的太想桂香了，有多少话想和她一起说说啊。
仝兰芝推开仝桂香家的院门儿，见桂香她娘抱着孩子正在太阳底下喂奶，桂香她娘也看见了仝兰芝，惊喜的站起来说：“兰芝，你可好久没有来俺家里了。”
仝兰芝也高兴地说：“就是的呢，我有半年没有来了呢。婶子，大冷的天儿，你咋坐外面呢？”
“今天太阳好，照在身上暖和和的，屋里阴冷阴冷的。”桂香娘说。
“婶子，桂香呢？” 仝兰芝往屋里探头看着问道。
“桂香说俺光知道生孩子，家务事拖累了她，前几天报名参军走了。”
“啥？婶子，你说啥？桂香她参军啦？”
“都走好几天了，” 桂香她娘说着说着抹起了眼泪，“家里属她大，这家里家外地，洗衣做饭照顾妹妹弟弟，全靠她忙呢。她说她忙够了，要去参军。她有几次要去找你呢，她临走时给俺说，让俺告诉你，她会给你写信的。”
仝兰芝感觉头顶一阵嗡嗡地作响，耳畔全是仝桂香俏皮的语音，兰芝想象着好友穿上军装的英姿飒爽地样子，她好羡慕桂香，钦佩她终于走出去了。
仝兰芝心里不由得有几分懊悔，懊悔去读这个速成师范。如果不是这样，也许此时她也穿上军装与桂香一起参军了呢。
仝兰芝又一次与当兵的梦想失之交臂。
她从仝桂香家出来，闷闷不乐地绕过两条街回到娘家。
仝邱氏看着有点异样的兰芝，小心地问有什么闹心事儿？仝兰芝只说没有。
仝兰芝默默地把家里换洗的衣服拿到院子里去洗，又默默把家里打扫了一遍。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仝邱氏又试探地问：“看你一天闷不做声的，娘心里不放心呢，有啥事说出来娘给你解解，和婆婆生气了？还是广良有啥事儿？”
仝兰芝说：“娘！俺和婆婆处的都好的呢，广良那里也好呢，娘！你知道吗？桂香她参军了。”
“就为这事儿不高兴啦？”
“去年俺俩说好的要一起去当兵，如今她穿上军装了，可俺却没有。”
“广良一人去朝鲜打仗，就已经让全家人挂念地不得了了；你也要去，不想让你娘过了？你读书不也挺好的嘛，俺听你洪姑姑说，你上的那个师范，将来学成了出来是教书先生呢。”仝邱氏疼爱的看着闺女说。
“娘！俺想，俺可能和当兵无缘吧。不过俺也想通了，俺在家学好文化，将来教书育人，也是一件光荣的事业。” 仝兰芝说到这里瞬间来了精神。
中午，仝兰芝回到文昌队家中。婆母和公爹正在堂屋和两个生人说话，桌上还放着几包点心。
仝兰芝拉着小妹秀红出了门儿，来到东陈广申家找大嫂拉呱。
陈广申大哥和嫂子为人和善厚道大方，从不与人争夺廖少，故而深得家族中兄妹们的尊敬。
仝兰芝与大嫂说起后院二娘一家，大嫂子说：“二娘那人挺好的，只是不当家。唉！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上辈子赌、抽，这辈子偷，沾上这些恶习难改呀！”
仝兰芝好奇的问大嫂：“就没有人管得了二爷吗？”
“要说这话，只有你娘能管得了他，二爷怕你娘。你娘对这个小叔子一家，骂归骂，该拉一把的时候还是拉的；所以二爷最怕你娘了。”
“俺也看出来了，那天俺娘去后院数落过了，让二爷来俺家拿一盆粮食回去呢。”
“唉！不说这样闹心的事；兰芝妹！广良不在家，你也不容易，有啥难处尽管给俺说，昂！”
“大嫂！俺知道了，俺现在挺好的呢，”
仝兰芝和大嫂很能聊到一块儿，午饭和小妹一起在大嫂家吃了。
兰芝和娘说起晌午来的人，才知道是媒人来商谈大妹的婚嫁事宜的。
腊月二十四这天，东院陈广申家杀了一头猪。
他家大嫂送了几斤肉和下水过来，秀红看到还冒着热气的肉，馋得马上就要吃到嘴里。陈刘氏把肉高高地挂了起来，说；“留着年三十再吃。”
秀红晚饭也不愿意吃，就守着那块肉不离开。
兰芝拉着秀红去做娘的思想工作，说：“娘！你看把小妹馋得，明天就做给她吃吧，啥时候吃不是吃呢？到了三十跟前说不定还有肉吃呢。”
陈刘氏听罢没有作声，手里在摆弄着一团棉花，她在缝制新被子。
兰芝把秀红领到自己屋里，说：“秀红，今天把晚饭吃了，等明天天亮了，嫂子就给你烧肉吃。” 秀红听了兰芝的话，脸上瞬间乐开了花，端起饭碗吃起来。
年关越来越近了，腊月二十八，仝兰芝和婆婆一起和面蒸了一箩筐掺有玉米面的细面馒头。陈刘氏若有所思地注视着热气腾腾的馒头，自言自语地念叨着，“这么冷的天，不知广良在朝鲜有热饭吃不？”
仝兰芝听婆婆在念叨广良，也不由得泪水模糊了双眼。其实，这段时间她心里在担心着丈夫呢，可她又不能让婆婆看出她的担忧。她有两个月没有收到丈夫地来信了。她背过身去擦了一把脸，劝慰着娘：“娘！有部队呢，还有全国人民的支持，肯定有！俺家四弟那会当兵走了以后，俺娘开始也是茶不思饭不想的呢，后来去部队里看了一趟回来，她说部队里吃得比家里还好呢。”
年三十一大早，陈刘氏准备了二斤肉还有自家地里的一筐萝卜，让广恒去给嫂子的娘家送节礼，她说：“你大哥虽说不在家，但当姑爷的礼数不能没有，你替你大哥上门送节礼去。”
陈刘氏又想着法子蒸了两锅雪里蕻馅的菜包子，这是有了儿媳后的第一个新年，大儿又不在家，平日里省吃俭用的，过年了她想让这个新年的年夜饭更丰盛一些。
陈广恒喜滋滋地从高楼镇回来了，他从提篮里取出一刀五花肉递给娘，陈刘氏愣住了，说：“咋又拿回来了呢？你怎么办的事？”
“娘！你想哪去了，俺拿去的东西仝大娘都收下了，这是仝大娘让俺带回来给你的，还有一包糖呢。”
“哎呦！这可怎么了得哟，还给俺送东西，这可怎么好？”陈刘氏感激地接过来，对身边的兰芝说：“兰芝，你初二回娘家，可要替俺谢谢你娘。”
仝兰芝笑着说：“娘！都是一家人，谢啥呢。”
陈刘氏看着准备的差不多了的年夜饭，心满意足地笑着说：“多少年没有尝过这么好的年夜饭了。”
“年年有余，年年有余。”陈老爹笑呵呵的手里提着一条鱼回来了。
秀红跑上前，从爹手里夺过鱼交给大嫂，“大嫂！这个鱼俺要你烧。”
陈刘氏不解地问秀红：“为什么偏要让大嫂烧？”
秀歪着头说：“大嫂烧的菜好吃。”
仝兰芝欣然接受了秀红的请求。
陈刘氏瞥了老伴一眼，用责怪的口气说：“手上那几个钱也不知道省着点，要给闺女置办嫁妆呢。”
陈老爹依旧笑呵呵地说：“这不过年了吗？柜上送的。”
太阳西下，晚霞染红了半边天。村庄里的爆竹声彼此起伏，绵延不断。
陈老爹一家人有说有笑的围坐在饭桌四周，愉快地品尝着一年里最丰盛的意寓团圆的美食；秀红嘴里嚼着肉，手里握着馒头，摇头晃脑的陶醉的吃相，引逗的一家人笑声不断，
仝兰芝她吃了半个馒头和几口菜，便放下了筷子，说：“爹！娘，二弟，俺妹，你们慢慢吃啊，俺吃好了。”说完起身回到自己屋里。
她此时心里倍加思念远方的丈夫，冰天雪地的战场上，此时的他，不知道怎么样？从报纸上和广播里，兰芝知道前线的生活很艰苦，战斗激烈时只能吃几口冻土豆。她深深体会到当下这千家万户团圆的灯火，家家正在享受的这一份祥和安宁，都是有了前线将士的守护才有的啊！
大妹秀霞要去叫嫂子再吃点儿，陈刘氏拦住说：“让你嫂子一人待会儿吧，给她留点菜就行。”
凌晨，新年的 鞭炮声响成一片。
陈刘氏撂下手里的针线，对围坐在桌子周围守岁的家人说：“她爹！你和老二去放挂鞭炮吧，秀霞、秀菊，和你嫂子一起去井台抢龙头发财水，秀红，秀红，起来了，娘给你穿新衣裳去外面看花炮。”
家家户户争挑新年的第一桶发财水，它预示来年风调雨顺，事事兴旺，财源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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