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白菜
唐棠抬手擦了擦额头，笑了笑，“没有，我还好。之前外婆浇菜的时候，就是我去茅厕挑的粪水，都习惯了。”
老爷子一脸心疼，对她说，“要是累了，就去旁边躺椅休息。”
唐棠抬手指着旁边还没摘完的香菜，“我不累，爷爷我先去摘点香菜，晚上阿如说要做香菜饼，我先去了。”
老爷子点头，小姑娘转身过去，再次埋头在菜地里，好像做这些以前都会做的事，她好像不会感觉到疲倦，甚至还挺喜欢。
这时，一旁没说话的高荆浩终是开口，“爷爷，你怎么又提那事儿啊，丢死人了！”
他指的是，掉茅厕那件事。
当时，给当时年仅九岁的高荆浩小朋友，留下不小阴影，但到后来随着他渐渐长大，他早就不怕了，只是受不了那茅厕的粪水味。
现如今，还在小姑娘面前提及，真是挺没面子的。
老爷子笑得合不拢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当时你毕竟才八九岁，一个没注意掉进去，有什么好丢人的？”
“再说了，唐棠又不是外人，而且这小姑娘还真紧着你，我本来是让她去监督你挑粪的，这姑娘懂事的哟！还亲自帮你提，这样的乖巧姑娘，哪里找？”
高荆浩抬手搓了搓脖颈，跟老爷子确认，“你没让她帮我提桶？”
老爷子拍了拍手，越说越骄傲，“当然了！要不是我说，唐棠懂事又贴心，不愧是我孙女。”
老爷子抬头，就对上高荆浩那只持续两秒的受伤眼神，“爷爷，您就不心疼心疼您的乖孙？”
老爷子一眼就识破了，“你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让我一个老头子帮你挑？你要是没两把子力气，以后哪个女的能看上你？”
高荆浩收起不正经，目光默不作声的移在远处，正埋头在菜地里摘菜的那一抹白色身影。
他舔了舔嘴角，转了转脖子，“您要真想帮忙，我可不会让您去。放心，你孙子我身板好着呢！哪能让您亲自动手。”转而对老爷子扬起下巴，眼里溢出一些散漫来。
老爷子拿着锄头，双手支在手柄处，叹了口气道，“听你爸说，唐棠是你柏慧阿姨从北昙带过来的，都这么大了我老头子还蒙在鼓里不知情。你放心，那东西也有你一份，但是，你得帮忙护着她。”
话题忽然转变，高荆浩神情微滞，眼角溢出的愉悦被沉默取代。
“放心，只要那座山是我的，别说让我保一个人，您就是让我娶了她！我也在所不辞。”
高荆浩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但那双黑眸看向菜地里那抹白色身影时，不禁暗了几分。
心里油然而生某种情绪——像是圈住某个东西或者人，忍不住将其划为己有的占有欲。
老爷子被逗笑了，“没个正形！你要真对小姑娘感兴趣，老爷子我倒是挺放心，毕竟是自己手底下养大的孩子，我对你心里有数。只是，你这些年的风流名声，你爷爷我虽远在北国，但也有所听闻，你要只是心血来潮，就给我趁早滚蛋！”
说归说闹归闹，作为长辈，老爷子对于小姑娘的大事还是很上心，要找自然要找一个靠谱的一心一意的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
对于孙子高荆浩的脾性，他也了解，喜欢玩，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定性。要是真的心血来潮对小姑娘下手，他可是一万个不乐意！
高荆浩挑眉，“爷爷，那你就忍心自家养的大白菜，被外头的男人摘走？又不知根知底的，还是交给自家人放心。再说了，我也没那么差吧。”
老爷子偏头，上下打量一眼他，看了一会儿，一脸深意的笑着……什么话也不说。
过了半晌，老爷子轻笑，“这事儿，以后再说吧，还早着呢，再说了唐棠还没成年。就算她以后不打算结婚，我们家也养得起。”
“话说回来！相比较你二叔一家，我比较相信你，阿荆。这趟浑水，她不能掺进去，高家底下多的是豺狼虎豹，她要是个男儿身，这高家哪里会临到你身上？可惜她是个女儿家，就更不能跟那群人缠斗，因为高家祖上留下的规矩，女人不能掺进家族那些个事儿。她不谙世事，当是被捧在手掌心里的宝贝，集团里的那些弯弯绕绕不适合她。所以这个任务算是落在你身上了。”
高荆浩听在心里，说心里不在意是假的。
因为老爷子太保护唐棠了，也太过关心她了，就连高林松先生也是一样。
说实话，他心里其实挺嫉妒的。
他焦躁摆头，面上带了些冷色，掏出烟来。
啪嗒！一声，苦涩的烟被吸入，虽苦虽呛，但一时难以平复不平衡的心境。
风很大裹在那灼灼燃烧的烟上，带下来星星点点烟灰，从他的衬衫上擦过，落在脚下绿油油的菜里。
“爷爷，你该庆幸，小姑娘只是个小姑娘。”
他这话说的深意，老爷子毕竟是商场上的过来人，只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就听懂了这话里暗含的意思。
老爷子表情变得凝重，看着素日散漫混不吝的孙子，忽然像变了个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
他伸手过来，拍了拍高荆浩的肩，随即走到一边的板凳坐下，高荆浩紧跟过去。
天空刚才还是晴朗的大太阳，这个时候忽然飘过来几朵乌色的云，乌压压的，遮住耀眼的光芒。
空气中似有若无的泛起一阵热浪，像是泥土的气息，给附着在爷孙二人之间沉闷的气氛，又加了几分躁动。
“哦？然后呢？”
“爷爷，如果说，她是个男的，我和您就不会像今天这样好好坐着聊天了。其实，我挺想问问，就像你刚才说的，她要是个男儿身，这高氏就临不到我，不瞒您说我听着心里挺不舒服的。”
高荆浩靠着旁边的板凳坐下，手里的烟被按在泥地里，一缕白色烟雾缓缓升起。
老爷子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低头轻笑一下，“阿荆，你这性格还真是像极了我年轻的时候，放心，我这人只看重有实力的接班人。如果有如果，如果她是个男孩，我也会一视同仁，放手让你们去争，我只看结果。”
“在高氏，能成为掌权人的都不会是等闲人，我对你有信心，因为我看得出来，你身上有我当年那股子冲劲儿。”
“最后，我想说的是，你永远是我高正繁的孙儿，这一点改不了。”
高荆浩身子往前倾，胳膊肘抵着膝盖，眸光微凝，深目看着老爷子。
“其实，当初你爸跟你谈的时候，你就可以拒绝。我猜得不错，想你心性够狠，这些年一直进军商界靠着敢拼敢打，才将高氏旅游板块弄得风生水起，现在势头更甚。”
“这人啊，心里一旦有了欲望就想要去争取，所以你肯定放不下高氏。但你也要想好，你这二叔，可不是个好对付的。”
“我当初拒绝不了，也没法儿拒绝，我确实不甘心放下一切，这点爷爷倒是挺了解我……说起二叔，我这二叔叔经年在北国这边发展娱乐板块，既然高氏娱乐板块也是一块肥肉，谁吃不都是吃？”
“嗯，话是这么说。但我就是担心，当年的事，再发生在你身上……”
高荆浩疑惑，“当年？您是说我爸当年住院那件事。”
老爷子点头，“没错。当年你爸都没敢轻易涉足娱乐板块这个项目，究其缘由，还是他太过懦弱。加上，后来除了那档子事儿，他在医院躺了大半个月，紧接着那个女人就来了，之后他们就去了京洲长居稳定发展旅游板块。那次，你爸差点过不了那关……我想，他大概是怕了，所以才不敢去主动争取娱乐板块。”
当年，在旅游板块大显身手的高家大公子何等有勇有谋，就在高氏总部私下议论，这高氏未来的接班人到底是谁时。一方是支持高家大公子的，另一方是支持高家老二的，两派私底下没少争锋相对，后来就因为老大在京洲搞起了旅游板块直接刷新了高氏历来融资扩张与股份增长数据，还动摇了不少支持老二的老股东倒戈。
紧接着便有人传这高老爷子已经定下高家老大作为未来的掌权人，谣言越传越凶，自然就被高家老二听到耳朵里。
那次除夕，高家老大在赶往北国给老爷子拜年的途中，出事了。
高林松坐在高家派来的专车上，在经过郊外时遇上飙车党，几番压弯和蹭车，更甚至将燃火的酒瓶子直朝专车上丢。不过多时，专车被砸得稀巴烂，挡风玻璃碎片四溅，紧急情况下司机连人带车直接撞上了桥墩子上。
那些个飙车党见此，倒还混拉拉走过来，直接踹开车门，目的再直接不过。
抓着高林松就要揍，高林松身上有些防身术底子，那三两个飙车党几次落了下风。
因为高林松早就报了警，所以一个半小时后，警察迅速出警救下了一身是血的高林松。
最后，他被送进了医院icu，当时情况很紧急，大夫诊断后，发现男人胸前肋骨断了两根，差点戳到肺管子。而且伤全都集中在胸口处，光是缝合就是一个不小的手术工程。
许是老天眷顾，饶是再凶险的手术，高林松被救了回来。
那场意外，造成一死一伤，幸好高林松并未将儿子高荆浩带在身边，以他一个壮年的体格也就只能勉强保护自己。
“别看你那二叔叔，平时装没脑子笑呵呵的，他这人手段狠做起事来根本不会顾及手足情！”
“做事再狠也是有软肋的，我记得天续弟弟是不是要从英国回来了？”
“嗯，明天晚上大概就能到。天续那小子不学无术，从英国学了个什么天文…”说着，说着，老爷子表情微顿，看了高荆浩一眼，抬手指着他，语重心长道，“你可不能学你那个二叔，对自家人动手，你要是真敢我老头子直接把你轰出去！”
高荆浩垂头，轻哼一声，“爷爷，当初您怎么不把二叔赶出去？他对我爸下手都那么重，险些丢了条命，也不见你废了他的权。”
老爷子无奈叹息，抄起雪茄点燃，抽了两口，细细说：“你以为我没那样做吗，当年我把他轰走去了澳洲两年。后来，他主动来北国认错，还带来了天续，当时天续都上初中了，我老头子竟然还不知道。后来，”
高荆浩猜到老爷子后边要说什么，“后来，你看着天续的份儿上，又把二叔从澳洲调回了北国。您老不会是想，把人控制在手下，他就不敢再做错事？”
老爷子被猜中心思，不禁撇撇嘴：“我确实这么想过……当年那事你二叔跟我再三保证再也不犯。要是他再干这档子混账事儿，我会亲自把他送进去！”
“行了，不说这些了。你快点去帮唐棠摘菜去，晚上阿如做菜饼子，可别耽误了！”
老爷子挥手催促着。
高荆浩浑浑起身，一手抄进兜里，微微抬颌看着不远处埋头在菜地的小姑娘，“嗯。”
高荆浩把起衣袖，刚走出一步，忽然又想起一桩事儿。
“爷爷，我想知道，当年跟我爸的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老爷子夹着雪茄的手顿住，眸光流转，落在他身上，下意识又偏移开，像是在刻意回避，“谁知道啊？你爸当年风流，倒是有那么几个前女友，但我老爷子敢保证，他结婚后就定性了，我和你外公是世交好友，他救过我的命，我又怎么会由着你爸乱来。”
“说不定，是之前纠缠过你爸的女人也说不准。”
高荆浩不信，“是吗？当年那个女人，我虽然没看到脸。但我看得出，那个女人的身量像极了他现在的女人。”
老爷子眉头一跳，不耐烦了，“快走快走，我老头子没闲工夫等你掰扯，都说我不知道。你要是好奇直接打电话问你老子不就行了！”
听老爷子话里如此排斥，他心里倒是有了一半把握，现在他尤其确定，当年那个女人是柏慧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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