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复生之弈
叶观南和有苏年同时握紧了法器，却见怪物笑脸盈盈。
“你们才来啊，我胳膊都接好了。”
叶观南惊愕，“你居然真的没死。”
怪物笑道，“让你们失望了。”
有苏年冷道，“现在死也来得及。”
怪物扭了扭衔接上的手臂，似乎很满意。
“要不我们试试这条胳膊的威力如何？”
有苏年祭出生竭剑，叶观南急忙拦住。
“先别打先别打。”
怪物似笑非笑，“怎么，你们想二打一？”
叶观南压制住内心的怒火，问，“你把那孩子带哪去了？”
“孩子？我有这么多个孩子你指哪一个？”
怪物特特指了指藏在陶罐里的小鬼，几个偷摸观察的小鬼吓得赶紧钻回陶罐里。
“废话那么多干嘛？打一顿抓起来问不就知道了。”
有苏年逐渐趋于暴躁。
“这脾气，多说两句都不行……”怪物手一抬，身侧的长明灯突然又亮了，他指着身后，“你们是来找他的吗？”
橘红色的烛火混杂着夜明珠冷白的光亮，一时间隧道内明光烁亮，陌一被五花大绑丢在地上，像条死狗一样，一动不动。
叶观南顿时气血涌上心头，怪物却漫不经心道，“这娃娃你们要带走就是。”
说罢拎起陌一朝叶观南丢去，叶观南眼明手快地接住，他探了下陌一的脉络，还好一切正常。
只是，他就这么轻易地把陌一交出来了？
怪物继续笑盈盈，“我把这孩子带来且不伤害他并不是我仁慈，而是想告诉你们，我不是打不过而是懒得跟你们打。”
叶观南把陌一挡在身后，“小瞧你了，你比在达川时厉害多了。”
“怎么杀了我一个分身就觉得自己很厉害了？陪你们玩玩而已。”怪物眼睛一眯，对着有苏年挑衅一笑，“小狐狸，你出生的时候我可在呢。”
有苏年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握住生竭剑的手不易察觉地颤了下，怪物捕捉到一闪而过的讯息，盈盈一笑，继续挑衅。
“我对你可是很了解的哦。”
有苏年很快稳住情绪，冷道，“所以那场百鬼夺剑也是你策划的？”
“哎呀，多久以前的事了，干嘛翻旧账？”
有苏年冷笑一声，叶观南只觉周围的空气骤然降到冰点。
“雪村那人也是你杀的？”
“你是说神树前那个咋咋呼呼的神仙？”
叶观南冷冷地盯着他，他双目通红快要溢出血，怪物歪着脖颈，目光阴鸷地回视，三个高手狭路相逢，怪物没有一丝怯意。
“是我杀的。”
“为什么？”
“他很吵，抓着我一通骂。”
有苏年彻底控制不住怒火了，他拔出生竭剑，怒道，“南，让开。”
生竭剑出鞘，怪物眼睛眯成一条直线。
“我曾经和你一样，也是个鲜衣怒马仗剑天涯的少年呢。”
怪物竟无视有苏年满腔的怒火，径直走了过来，拍了拍生竭剑的剑鞘。
“要打啦？不多问两句？”
有苏年冷笑，“你有什么遗言要交代？尽管说，我烧给你。”
“呵呵……”怪物突然大笑一声，表情变得阴狠，厉声道，“别拿这把剑吓唬我，我比你更了解它。”
有苏年眉头一挑，眼里杀气迸裂。
“哦？那试试？”
怪物寻衅的目光对上有苏年冷冽的双眼，似乎有一道火花在空中爆炸，叶观南的神经被不断拉紧。
“试试就试试。”
有苏年反手向怪物刺去，怪物一拢袖，翩跹飞起，生竭剑抵着他的喉咙却丝毫不慌乱，他的周身散发出一道淡绿的法力，颜色虽浅但功力却深。
叶观南紧张地观摩两人交手，从这次怪物的出手来看，他所有的招式不仅美观还狠戾致命。
而且，很多出招竟和有苏年相差无二。
“陌一。”
叶观南掐住陌一的人中强行灌入了一道法力，片刻之后，陌一惨白的小脸才有了些许气色，随后惊魂未定地醒来。
“师父！”
陌一扑上来搂住叶观南。
“乖，有没有受伤。”
陌一摇头，“没有。”
“他对你做什么了？”
“没有，他就把我捆起来说这样最能侮辱你们……”
“……”
陌一看向打得火热的两人，“他们，打起来了？”
“这个怪物竟然可以接住狐狸的进攻？”
叶观南默然地点头，有苏年的每次出招怪物不止接住，而且好似很熟悉，双方打得胜负难分。
怪物双指夹住生竭剑，神色从容，只见他手腕一翻，有苏年持剑的手不经意颤了一下。有苏年抬手后用掌心一推，生竭剑顺势向着怪物的脖颈刺去，他却屈身避开。
怪物再出手时已经拿着弯刀和有苏年打起来了，叶观南看到那把弯刀后不由一惊。
不仅是怪物现在的出招和法力，甚至鬼头弯刀，所有的综合实力都和之前相差甚远，他方才说的，不过一副分身陪你们玩玩真不是妄言。
“师父，他，他的实力？”
陌一惊恐地指着怪物，叶观南忙捂住陌一的嘴。
“别说话。”
有苏年和怪物已经打了几百个回合不分胜负，岩洞里的几处石壁已经出现裂痕，头顶的岩石也被这剧烈的打斗撞出了裂口，几块岩石被拦腰砍断，“轰”地凿在地上，瞬间地面出现了几个大坑。
战况越盛，怪物脸上的笑意越浓，叶观南捏了把汉。
又一块岩石掉了下来，这次砸在陶罐上，几缕魂魄向着怪物飞去，只见怪物张开嘴将魂魄尽数吸入体内，而后意犹未尽地吧唧嘴。
“真是我的好儿孙！”
岩洞内杀气像充满气的气球，怪物出招更加凛厉了，又有两个陶罐摔了下来，小鬼们忠诚得献上自己的魂魄，怪物每吸走一个小鬼法力就增强一分。
突然怪物的左手甩出一条细长逞深绿色的勾魂鞭，有苏年反手接住，生竭剑对战鬼头弯刀在半空中“乒乒乓乓”打个没完。
陌一看得提心吊胆。
“师父，那个是？”
“郁泰就是被那东西夺了命的。”
“他什么来头啊，竟然可以和狐狸平分秋色。”
有苏年的身体滞了一下，瞥来一道余光，怒道，“别把我跟这个丑八怪放一起比较！”
叶观南眉头一跳，心道，这个时候了你耳朵干嘛还这么尖？
怪物借着有苏年分神的瞬间，立刻甩出另一把弯刀，叶观南急忙祭出闻生剑挡下了弯刀的偷袭，怪物踉跄后退一步。
“你们二打一。”
叶观南不甘示弱，“你使诈在前。”
“也是。”
怪物收回弯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一句，“那就不陪你们玩了。”
四周再次陷入了黑暗中。
“师父？师父？”
“我在。”
陌一紧张地在空气中乱抓一把，黑暗中他摸到了一具圆润的身躯，顺着脖颈向上摸竟是一个人的轮廓，叶观南仿佛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片刻之后夜明珠重新将周围照亮。
“啊这……”
陌一错愕地看着几乎贴到脸上的佛像，倏地跳了下来，之前的陶罐全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尊佛像。
他们或站立、或半躺、或躺卧、或俯身，形态各异地围在他们周围，佛像或似笑非笑、或垂眸浅笑、或敦厚慈祥地将他们包围住。
“师父这？怎么突然变了？”
几乎一瞬之间的斗转星移，他们被困在一个宽敞的山洞，四周的石佛像排列有序的阵将他们困在里面。
叶观南也很不可思议，须知他睡过很多山洞，但这种情况也是头次见。他尝试性地推了推石佛，很轻松的，石佛被推开了。
“咦？”
陌一跟着推了推，石佛像棋盘上的棋子被轻易摆弄，倒是有苏年环顾周围，脸色越来越差。
很快，陌一笑不出来了，因为不管他们怎么移动石佛，它们就像被设置好的机关，总会重新摆放好。
“年，这地方你有印象吗？”
“有点眼熟。”
“他好像对你很熟悉，会不会是你家的某个地方？”
这话似乎提醒了有苏年，他沉吟半晌，冷斥道，“就是那只老狐狸搞出来的事情。”
老狐狸？
叶观南“咯噔”一下，马上反应过来，只是陌一很耿直地问出来。
“哪只老狐狸啊？我见过吗？”
叶观南捏了下陌一的屁股，陌一“哎哟”叫了一声。
“师父，你吃我豆腐！”
“……”
如果此处多一个人的话，叶观南怕是会原地社死。
有苏年意味深长地看了叶观南一眼，“那是我老子。”
陌一紧张地捂住嘴巴，“啊，我是不是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
叶观南答，“你一直都很蠢。”
陌一哭道，“师父，给点面子行不行？”
有苏年收回目光，“你刚为什么出手？”
虽说他的表情略带得意，但这声音听着怎么有点幽怨。
叶观南无语凝噎，“我刚刚是救你好吗？”
“你直接说不想让我受伤不就得了。”
叶观南哭笑不得，“你能不能不在言语上占我便宜？”
“不行。”
有苏年眉毛一挑，笑得更恣意了。
“我说你们两个，现在不是逞口舌之快的时候。”
陌一快哭了，他发现自己的生存空间不断被剥夺，这个时候他萌生了一个念头，他得在被赶出去之前尽快自立门户。
想到自己一个小童居然要承受这么多，陌一长叹一口气。
“我可真是美强惨。”
有苏年和叶观南异口同声，“什么？”
陌一急忙捂住嘴，“没什么。”
叶观南环顾四周，回归正题。
“令尊有留下关于怪物的只言片语吗？”
“没有。”
“你说，怪物几次挑衅，会不会当时他留有一个分身在狐狸山？”
“极有可能。”
陌一惊呼，“他到底有几个分身？”
叶观南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们对他了解的太少了，但三界中能和狐狸打成平手的屈指可数。要么是他藏得太深且有人护着，要么这个还不是他的本身。年，你再好好想想，这么一个人物多年来藏在你们身边，令尊怎么会没留下一点信息？”
要知道，一个人的修行不仅是内心，更多时候离不开自然万物。修行到任何地步天地之间都会有感应，能力越强感应自然越强，能得到飞升对于修行者而言自然是圆满，因此有些功德圆满的飞升时是用惊天动地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有苏年一筹莫展道，“先前我查了几次，真没有。那只几百年来只会泡妞谈恋爱的老狐狸愣是什么都没留下。”
陌一：“……”
叶观南斟酌道，“好歹是你父亲。那，那你继母知道吗？”
“她爱那只老狐狸爱得死去活来，现在正和老狐狸在民间搞三角恋呢。”
“……”
叶观南心道，这只狐狸怼天怼地怼老子。
“那你现在怎么打算？”
“没打算，我等他来找我。”
“等？”
叶观南正想说，你们真是心大的父子时，心头突然冒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有苏年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根腿骨拿在手上敲敲打打，叶观南差点晕过去。
“这东西你怎么还留着？”
“我忘了藏起来就一直带身上了。”
“你带着这东西不会瘆得慌吗？”
陌一抢过话答，“我看他挺开心的。”
有苏年赞同道，“多好的宝贝，我得把它供起来。”
叶观南几乎要原地暴跳，“留个全尸是不行了，但，人家就剩那几根骨头了，你好歹给留着吧。”
有苏年不紧不慢地回道，“我会省着点用的。”
陌一补充道，“师父，我说的没错吧，他开心得很。”
叶观南叹息道，“罢了，等出了这，我上去问问师姐。”
“你要去多久？”
“去去就回。”
有苏年似乎很满意这个回复，他在腿骨上灌满法力，低喝一声。
“退开。”
有苏年和陌一乖巧地倒退几步。
下一秒一道强大的法力顺着腿骨打出，法力从地面不断向前延伸，无数尊石佛碎成一地碎石，一阵巨响过后，洞穴四周传来了“咚咚咚”的声音。
一道石门被劈开了，怪物的身影从石门后窜了出来，有苏年见势提起生竭剑向他砍去，刀光剑影间又有几尊佛像被拦腰砍断，怪物躲得又快又稳，像飘忽不定的鬼魅。
叶观南见状也顾不得江湖道义了，祭出闻生剑从另一边对怪物围追堵截。
怪物怒极了，大喊，“又是二打一！”
而这时陌一突然大喊，“师父，他怎么没有影子？”
叶观南大惊，再看怪物已经没了踪影，有苏年气愤地拿着腿骨乱打一通，最后两尊佛像顷刻成了一堆碎石。背后有一股凉风袭来，“叮”的一声，夜明珠破了。
四周又漆黑一片。
叶观南大骂，“娘的，这东西是猫头鹰变的吗？”
偏就在黑暗中，叶观南听到陌一惊恐的喊声。
“师父，他在这……”
话未说完只听怪物便冷笑一声。
“呵呵，既然你们不讲江湖道义也别怪我不仁不义了。”
有苏年顺着声音的方向打出一颗夜明珠，叶观南看到怪物挟持着陌一从一个山洞中一闪而过，石门迅速关上。千钧一发之际，叶观南生生用身体擎起一个入口，突然，他感觉脚下一凉，低头一看，身体顿时失去了重心，一种高空坠落的失重感传遍全身。
叶观南听到了有苏年的咆哮。
“南！”
叶观南再次陷入了黑暗中，他的身体不断地向下掉，好似在黑洞中，无奈他浑身无力，随着坠落速度的加剧，叶观南的耳边竟是静悄悄的。
又黑又静。
时间和生命好似静止了。
突然，一双手从上面握住他，叶观南下意识地问了句。
“年？”
“是我。”
叶观南想推开他，奈何身上没有力气。
“你怎么也下来了？”
“我看你摔下去就跳下来了。”
“你发神经啊。”
“我刚刚突然想起来了，这地方我应该来过，在很小的时候。”
叶观南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画面，一只还没修炼成人形的小狐狸在佛像群中窜来窜去。
想到这叶观南忍不住笑出声。
“你笑什么？”
“我刚想到一幅画面……”
叶观南话未说完就觉后背一凉，随着“噗通”一声。一股冰凉的水流从后背将他层层包裹，叶观南的鼻腔涌进一股凉凉的泉水，耳边传来“嗡嗡嗡”的声音。
他们掉进一个水潭中。
先是黑暗，然后是深蓝，终于，一点一点的光照了进来。
他们终于又看见光明了。
不知过了多久，叶观南像块破布被冲上了岸，有苏年俯身打量着他，那距离近得几乎快鼻子贴着鼻子了。
“你醒啦。”
有苏年笑眯眯地盯着他，叶观南被这色咪咪的眼睛盯得打了个冷颤。
“呜……”
叶观南一个翻身跃起，不想额头却撞上有苏年的脑袋，叶观南疼得扶着脑门，不知怎的他的脸又红又烫。
有苏年撅着嘴一脸委屈。
“我很可怕吗？”
“你能别这么近距离地看着我吗？”
“你生得好看平日里又不给看，我只能在这时候偷偷多看两眼。”
叶观南抿着嘴巴，喉咙略有些干哑。
“你刚说这地方你小时候来过？”
“嗯。你看。”
叶观南回头看去，在他身后是一栋建在悬崖边足有十几层几十米高的宫殿。
宫殿形似寺庙，朱红的院墙，清灰色的殿脊上雕刻着狐狸的图腾，每一层的结构似乎一模一样，细看又有区别，层层叠叠像云端上的剪影。整栋宫殿被嵌进岩壁中，橘色的岩石将宏伟的宫殿牢牢环抱住，一橘一红相得益彰，两种颜色的碰撞让这座宫殿除了壮观之外多了美感。
“这里是？”
“我们有苏家的一处禁地。”
叶观南诧异，“这？”
有苏年不以为然，“对，我们刚刚进去的那个是仿的。”
“……”
叶观南在心里骂爹，这得花多少钱啊？要放在天庭这么奢靡铺张，是要被调查的。
这么想来，他能安稳嚣张几百年应该跟穷脱不开关系。
“什么意思？我没明白。”
叶观南听得有些迷糊，他望了望周围，此时他们正处于一处悬崖底下，崖高百丈，崖底有一汪泉水，山谷之上布了一层结界。
“那怪物在我家禁地底下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宫殿。”
“所以我们是顺着泉水穿过来的？”
“对。”
“这？这得花多少钱？”
叶观南看得瞠目结舌，终于没忍住问出口。
“花不了多少。你先试下能不能联系到陌一。”
叶观南恍然，他被眼前宏伟的监狱震得把好徒弟抛之脑后了。
“好。”
叶观南把食指抵在太阳穴上试着通过口诀联系陌一，试了几次皆无果。
“不行。”
叶观南颓败地放下手，有苏年一脸淡然。
“有苏家的几位先祖都改良过这结界，联系不上也正常。”
叶观南双唇翕动，“他在你们家禁地底下建个一模一样的宫殿，想干嘛？”
“我们先进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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