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怅然若失
“好了，小鬼们，这节课就到这里了。”
伊丽娜揉着酸痛的脖颈，抬步走向教室门口。
拉开门，她又回过头朝最后一排的少女眨了眨眼睛。
少女见状也立即弯唇一笑。
每个周五的放学后，是璃音与伊丽娜约定好学中文的日子。
璃音快速收拾好书包，屁颠屁颠地跟着伊丽娜出了教室，像个快乐的小疯子。
在旁人看来，她与伊丽娜属于相性不好的类型，但她却对伊丽娜喜欢得不得了。
当然，她嘴上从来不说。
……
拉开教员室的门，璃音第一个钻了进去。
还没开口说些什么，里面坐着的家伙就让她瞬间失去了说话的欲望。
那只黄色的章鱼正端端正正地坐在办公桌前。
什么都没做，也不偏过头看她们，只是目视着前方。
以往他留到现在，不是等着给学生补习，就是在写授课相关的东西。
他这样正襟危坐，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掩盖刚刚还在看小黄书的罪行！
（之前提到的一桌子清凉写真杂志，也不知道有没有真的扔掉）
璃音扁了扁嘴，还好自己刚刚张牙舞爪的样子没被他看到。
“你这章鱼，赶快走人啦。”伊丽娜把包包放到自己的桌子上，不耐烦地说道。
她会这么说是因为，每次有杀老师在，璃音都会扭扭捏捏地不好意思发音，而且这孩子偶尔会请教一些不想让杀老师听到的句子。把杀老师赶走已经成了惯例。
杀老师的额头挂着几滴汗珠，让人更加怀疑他刚刚是在看些什么工口的东西。
听到伊丽娜的话后，他如释重负般地转过脑袋，点了点头，“啊，好的，我这就……”
“诶，杀老师留在这里也没什么关系嘛~~”十分明快的声音。
其余两人有些诧异地望向璃音，璃音也一脸不解地回望过去，似乎不明白他们为何要这样看着她。
她将视线放到了杀老师身上，微微一笑，“杀老师是有事要做才留在这里的吧？那做完再走嘛。”
“好、好的……”杀老师朝璃音尴尬地笑了一下，不得不坐回了椅子上。
他随手从桌子上拿起一本教科书，一手执笔，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
此时的璃音已经搬着椅子坐到了伊丽娜身旁，也就是他对面的位置。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她的视线。
不冷不热，毫无温度，简直像在看一件她毫无兴趣的物品。
他下意识地将书立了起来，像是要去遮挡那道视线。一旁的伊丽娜突然轻咳了一声，他抬头看到对方给他使了个眼色，才发现书的内容是倒着的。
于是他又手忙脚乱地把书倒了过来，圆脑袋上不由得冒出了更多汗珠。
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从对面传来。他完全不敢去看，此刻少女眼中的轻蔑。
伊丽娜看着这两人，实在是摸不着头脑。
不过璃音都已经发话了，她只能权当什么事都没有。
“那就开始今天的内容了哟。”
……
璃音完全无视了那只章鱼。该发音发音，该提问提问。反倒是对面的某章鱼终于体会了一把如坐针毡的感觉。
这一堂中文课就在极度诡异尴尬的气氛下结束了。
璃音向两人打了个招呼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剩下伊丽娜与杀老师两人相顾无言，唯有——郁闷。
璃音的心事在他们之间早已不是秘密，待璃音走远，伊丽娜指着问外问道：“她这样多久了？”
“……最近一直都这样。”杀老师把书一丢，无力地瘫倒在桌子上。
伊丽娜挑眉，“你……对她做了什么吗？”
杀老师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瘫回去，“啊，做了一件……对她来说有些过分的事吧。可是我已经好好地‘安抚’过她了啊，为何会一直怄气到现在呢……”
“怄气？”伊丽娜像是找到乐子一般，笑了出来，“你怎么就认定她是在怄气，不是对你失去兴趣了呢。”
瘫在桌子上的某章鱼身子一颤。
他的反应让伊丽娜更加愉悦起来。她向前倾着身子，靠近杀老师，“这个孩子对你的喜欢是纯粹又盲目的。她若喜欢你，你就是她的天神。可是啊……”
她顿了顿，语气轻松却句句残忍，“我得告诉你，这个年纪的孩子也总是三分钟热度的。喜欢上你这章鱼，估计也只是一时被你的仁师形象和强大的能力迷惑了吧。”
杀老师慢慢地直起上身，茫然地看向伊丽娜。
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始终没有开口。
而此刻，伊丽娜已经可以断定——这只章鱼的内心，已经不像最初那样一派清明了。
想到这里，她总算觉得一雪前耻了，可也……多少有些同情。
这东西，不碰则已，一碰则深入骨血。
“这对那个孩子来说是好事。”
她第一次对眼前的章鱼使用如此认真的口吻。
——是安慰，也不是安慰。
杀老师垂下目光，神色有些许悲哀，“……是啊，的确是好事。”
他很清楚伊丽娜说得没错，但只能眼睁睁看着某物从指间流走的无力感，依然挥之不去。
教员室内又陷入一片沉寂。
两人还是第一次在放学后一起闲谈，虽然话题不怎么愉快。
还是伊丽娜最先打破沉寂，“那孩子在冲绳岛上向你告白了？”
“啊啊，是的。”杀老师回过神，想起那天少女的表白，不经意间就流露出柔和的表情。
伊丽娜看着他的表情，瞬间来气，“我还没好意思说你呢！居然诬陷我透露了鹤见的心思，害她埋怨我好久！”
“……！！”杀老师顿时惊慌起来，“你告诉她真相了吗？？”
“没有啦！”伊丽娜瞪着他，一双美目皆是不满，“你伊丽娜大姐大可是好好地替你背了次黑锅！要不是怕影响鹤见的心情，我还真不想管你。”
“啊～真是万分感谢！”某章鱼立刻一脸谄媚，腕足合十作祈祷状。
“……啧。”伊丽娜完全不稀罕地拿出软刀朝腕足砍去，结果砍了个空。她又不死心地撑着办公桌向前刺去，“我可是头一次替人背黑锅啊！”
杀老师轻松地和伊丽娜周旋着，直到对方气喘吁吁地回到自己的座位，缴刀投降。
他起身来到窗边，目光深邃地眺望着远处光秃秃的树木，任窗外的风吹起他宽大的衣袍。
不多时，他回过头朝伊丽娜笑了笑，“背黑锅什么的，多背几次就习惯了。”
“你、自己习惯去吧！”伊丽娜一个飞刀甩出，被杀老师用手绢稳稳接住。
他看伊丽娜没有急着要走的意思，便坐回椅子上，继续和她闲聊，“真是意外，那个孩子竟然什么都对你说，明明是个碧池。”
伊丽娜刚要发作，想了想还是不和这只章鱼一般见识了。
她颇为得意地看着他，“我可是那孩子的爱情顾问哦，她什么都会对我说~”
看到对方并没有表现出很羡慕的样子，她也不甚在意，只是露出有些头疼似的神色。
“那个孩子初见时冷得要命，没想到依赖心那么重。”
“觉得厌烦了么？”
“有时会吧……”伊丽娜淡淡一笑，“来这里之前，从来没想过会得到那么多人的信任，更别说是被当做家人一般依赖。”
她看向杀老师，碧空色的双瞳闪烁着迷人的色泽，“原来自己是有价值的，是如此的重要。这种被什么人需要着的感觉，我居然一点都不讨厌呢。总是不由自主地去关注她，想要回应她对我的依赖。这种感觉，你懂吗？”
“……”
其实他与伊丽娜的经历是极其相似的。
身处那种弱肉强食的环境，为了活命，只有在杀戮中不断变强，而长此以往，也越来越找不到自己存在的价值。
到底是单纯地为活而活还是憎恶一切为杀而活呢？
他似乎与伊丽娜选择了不同的活法，却也没什么不同。
他们无法去信任任何人，也从不奢求别人的信任。
也或者，这样想着的他们，只是害怕被背叛。
她问，你懂吗？
怎么会不懂。
这种让他痛苦又贪恋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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